“是。”
然而,话音刚落,下一瞬,一把锋利的刀径直朝他袭来,秦津瞬间反应过来,闪身躲过,只可惜,刀尖仍然划过他的胳膊,在夜色下溅起一串血珠。
薛溶月:“......”
匆匆赶来的姬甸:“......”
“......”薛溶月抽出腰间长鞭,冷漠地问:“你行不行?不行让我来。”
秦津:“......”
转过头看向罗弘方,秦津恼怒交加,气得手中的刀都快握不住了。
他简直不可置信,连带着声音都带有明显的颤抖:“......大哥,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偷袭我吗?!”
罗弘方比他更为恼怒,哭着大叫一声,冲过来:“竟然连你也背叛我!!”
姬甸:“......”
他伸手拦下欲要冲上去帮忙的亲卫,揉了揉眉心,善解人意道:“让他自己解决吧。”
“耍帅时丢了这么大的脸,尤其还是在薛溶月面前,今夜不找回这个颜面,你们家主子接下来一年都会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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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晚了来晚了[害羞][害羞]
第77章 郑重其事
黑沉无垠的夜色中,重重叠叠的枝桠铺天盖地压下来,似是逃不出的囚笼,几星火光在长风中摇曳不定,将无力垂下来的枝桠描绘成张牙舞爪的影子。
山洞外,拳拳到肉的破风声伴随着清晰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姬甸背靠着一棵歪脖子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山洞内,薛溶月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看向柳老二,冷冷道:“继续。”
“高洪锡是怎么找上你们的,又为什么会找上你们,可有透露为何要杀兄长,给松成天的银钱去了何处?你当时带人去追赶兄长,又是在哪片山头致使他落下悬崖的?如实招来!”
林老二听着外面的动静,使劲儿咽了咽口水,不敢置信薛溶月为何能在山匪已经围上来后继续审问他,就算外面有援手,那也只有一人!
他眼珠子一转,低埋着头,嘴像蚌壳一样紧紧闭着,然而算盘珠子还没有开打,净奴接住递过来的鞭子,手腕一转,狠狠抽了两鞭,一鞭给他一鞭给林老三,皮开肉绽后人瞬间就老实了,倒豆子一般把话给交代了:
“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都是松老大与高大人接触,我们都是一些小喽啰,哪里会清楚这些,但是、但是......”
怕再挨鞭子,林老二飞快说道:“在这件事发生前,松老大与高大人就已经相识,两人交情不错,我们下山抢夺时不甚被官兵抓走,也是高大人从中周旋。”
“高大人不能去做的事情,就......例如令兄之死,高大人就会找上松老大,然后松老大就会带着我们......不过一般都是不给银钱的,相反,松老大每年都会孝敬高大人,毕竟是当官的......”
“所以那次高大人拿着画像,手底下人抬着两箱银钱上山时,我是觉得不安的,也劝过松老大,你说要真是杀一个人这么简单,高大人怎么会带着这么多银钱找来,他这么抠门的一个人,可是、可是松老大他见钱眼看,或许也听了姓高的忽悠,打听过行踪后,就带着我们埋伏了过去,我也是......身不由己,那两箱银钱都被松老大藏起来了,后来姓高的上山来杀人灭口也没有寻到,我就更没有见过了!”
熊熊燃烧的火把驱散几分寒意,将逼仄的山洞照得明亮,林老二眼底的不甘懊悔无处遁形,他愤愤不平道:“早知姓高的没安好心,我就跑了,何苦掺乎进这样的事,落得今夜这个下场!”
薛溶月唇角勾起冷漠的弧度,净奴闻言也不由冷笑一声:“你行下的恶事岂止这一桩?在山上为匪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合该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林老二悻悻地缩了缩脖子:“世道艰难,我也是迫不得已才......”
江淮顺早已将林老二林老三的身世背景调查清楚。
他们虽是农户,但有几亩良田,日子过的也算和顺,只可惜,林老二年轻时不安分,趁着夜黑风高奸/淫同村的女子,因此气死了父母,也不敢回村里,主动上山为匪寇的,或许是有山匪迫于艰难上山,但林老二林老三绝对不是。
净奴刚欲开口与他争辩,薛溶月摆了摆手,令她将未说出口的话复又咽了回去,她扬起下巴,一双杏眸似外面幽黑的苍穹,不见光亮,面无表情地看着林老二,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林老二却从净奴的口中察觉出了端倪,猛地抬起头,身子瑟缩起来,警惕地看着薛溶月:“我如实交代之后,你会放我们两兄弟走吗?”
薛溶月垂下眼,无有不可地颔首:“当然,我还会送你二人一大笔银钱,让你们能够衣食无忧的过完后半辈子。”
林老二目光狐疑,咽了咽口水,刚欲再问些什么,却被薛溶月不耐地打断,她声音添了两分寒意:“林老二,我之所以问你,是因为你与松成天更亲近一些,知道的更清楚一些,但不代表当年之事我只能问你。”
“你身后那么多跟随你一起的山匪,总有知晓当年之事的。我只要清楚当年事关兄长枝叶末节,其余的并不在乎,你若是不愿老实交代,自然有愿意老实交代的人!”
薛溶月话音刚落,林老二身后几个被捆绑起来的山匪便躁动起来,尤其是听到还有银钱可拿,哪怕嘴被塞住,身子被捆绑,也拼命地发出声音,企图吸引薛溶月的注意,能够代替林老二回答。
林老二心中一慌,当即也顾不上心中的忧虑,扭过头不干不净骂了两声后,转过身冲薛溶月讨好一笑:“我说、我说,我知道的最清楚,他们都不如我。”
净奴冷脸斥道:“还不快说!”
“山上都传,松老大在山上建的有密道和密室,只是不肯告诉我们,我也不清楚真假,若真有,或许银钱早就运出去了给他相好了......对对,或许罗老大清楚,自从他上山后,松老大更加器重他,好在他功夫不行,那时也胆小,不敢杀人,所以下山埋伏时,还是将我带在身旁。”
“薛郎君是个身手了得之人,即便是我们早早设下埋伏,一时也难以将他擒住,若不是他怀中抱着的物什掉落在地,他分神回头去捡时,被松老大寻到了时机,拿淬了毒的剑捅了一刀,恐怕还有得要纠缠。”
提起这件事,林老二至今仍是心有余悸,悻悻说道:“若不是我躲的快,早就被薛郎君一剑砍掉手臂了。”
所以那时在山林中追捕时,他跑得最快,一是为了赏银,二是为了出这口恶气,只是他虽蠢,却也知道这话不能说。
“我们将薛郎君抓住后,与当时江家的小儿子关在一起,松老大亲自去请高大人时,不成想,他竟然带着江家小儿子跑了。”
“松老大不在,我只能先带人去追,一路向西,凉山群山交叠,跑了最少有两座山,整整一天一夜,应该已经抵达凉州与岑洲交界处,薛郎君孤身一人突然冲了出来,从、从山崖中掉了下去。”
“我也不清楚那是哪座山,只记得那座山上有一大片桃林,过了桃林有一片金黄色的花丛,我听当时手底下人说叫什么,迎、迎......”
“哦对,迎春花!那花长得好看,远远望去一片金灿灿的,名字也怪好听的,迎春迎春,当时也确实是春日。”
薛溶月看向净奴,净奴微不可察点了点头,示
意自己记下了。
薛溶月问:“山崖下面是什么?”
林老二一愣,随即回答道:“就是石头,水什么的。应该是一处山谷,在两座山的缝隙,下面有溪水,石头,应该十分潮湿,或许会有水蛇。”
薛溶月再问:“有树吗?”
“有!”林老二回答道,“薛郎君掉下去之后,我往下看了看,不仅有树还有草,石壁都长了好几颗树木,要不是被它们阻拦了视线,我好歹能看到人摔到哪里去了,回去之后起码能对松老大有个交代,也不至于挨了一顿责罚。”
薛溶月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她稳住呼吸,沉声问道:“所以你并没有亲眼见到兄长的尸身?”
林老二点点头:“那地方邪门的很,长在石壁上的树木特别多,视线都被枝叶阻挡了,一眼根本望不到底。”
尽管极力忍耐,薛溶月的呼吸仍不可压抑的急促起来,她闭了闭眼,下颌线紧绷,心中泛起了波涛汹涌。
有树有水,没有亲眼见到的尸身,这些促成在一起,足以铺就出兄长坠崖后的生路。
林老二不明所以地看着薛溶月,张了张嘴,又给咽回去了。
其实,当时薛郎君像是知晓山路一般,刻意领着他们往山崖边跑一样,可按理说若是知晓路,他应该往下山的路跑去,为何要将自己逼进绝路?
林老二想了想,还是觉得是自己多心了,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有说出口。
“薛、薛娘子......”林老二看向气息奄奄的弟弟,开口说道,“我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了,能不能放了我和弟弟离开,不需要千金万两,只要给我们两个一些上路的盘缠就好......”
“别急。”
薛溶月睁开眼,嘴角噙着一抹微妙的笑,目光定定落在他身上,缓缓说道:“我还没有问完。”
林老二皱起眉头:“该说的我都说了,还有什么......”
话还未说完,只见薛溶月轻抬下巴,净奴瞬间会意,拿起布团重新塞回林老二和林老三口中,在他错愕惊惧的目光中,净奴将先前几个试图取代林老二答话的山匪拎了出来。
薛溶月拿出一只沉甸甸的钱袋子,里面金灿灿的金圆饼多的几乎快要溢出来,看得几个山匪呼吸急促,眸光大亮,止不住地吞咽口水。
薛溶月捏起一块金圆饼在手心中抛了抛,目光从惊慌的林老二身上掠过,唇边的冷笑不加掩藏:“林老二刚才说的话你们听到了吗?”
几个山匪点头如捣蒜。
将手中的金圆饼抛到他们身前三寸的地方,薛溶月开口道:“很好,只要你们能说出林老二没有提到的事情,以及他说谎的地方,谁说出来的最多,钱袋子里的金圆饼就给谁。”
话音落地,那几个山匪明显激动起来,净奴上前将他们口中的布团取出来,几人瞬间争先恐后,七嘴八舌地说起来,气得身后的林老二唔唔大骂,挣扎着想要起身踹他们,可惜自己倒是挨了好几脚。
薛溶月被吵得蹙起眉心,站起身,示意净奴留下来负责审问他们几个,自己则走出了山洞。
凉爽的夜风拂面远去,混着烈火焚烧的气息,出了山洞,雨声便大了起来,不断敲击着老树枝叶,发出交错的滴答声。
秦津靠在山洞前的石壁上,挺拔的背影被山洞内的火光照亮,如一把展露锋芒的利剑。
不远处的罗弘方几人已经被打趴下来,姬甸正带着人手将他们捆绑起来,罗弘方脸上不知是泪痕还是落雨,他脸憋得通红,一双阴冷的眸子死死盯着秦津,眸中还含着水渍,像是在看负心汉。
薛溶月觉得十分有趣,用手肘撞了撞假寐的秦津:“他怎么这个眼神看你?”
秦津睁开眼,目光并未落在罗弘方身上:“问完了?”
薛溶月摇头:“正如火如荼呢。”
秦津并没有多问,也没有催促,反倒是薛溶月开口问道:“山上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秦津目光凝在薛溶月发髻上,心神微动,“除了这几个漏网之鱼。”
薛溶月察觉到他的目光,伸手摸上发髻,将那支簪子取下来:“世子的眼光真不错。”
这支簪子正是秦津回长安时,带给她的,薛溶月见样式别致,收拾行囊时便带上了。
秦津抬起手,温热的掌心在发髻上一触而落,薛溶月还来及感觉到诧异,便见秦津垂下来的手掌中多了一片枯叶,不知是何时沾染在发髻上的。
今夜奔劳,薛溶月也没有心思注意这些,将簪子重新插回发髻上。
“乱了。”
秦津忽地开口说道。
薛溶月不明所以,抬起头:“什么?”
目光从薛溶月眉眼处移开,秦津扬起下巴:“簪子插乱了。”
今夜出门,薛溶月随身并没有携带铜镜,闻言将簪子取下来,比划了半天秦津都说不对,干脆将簪子塞进他的手中:“那你帮我插进去。”
秦津接过簪子,神色平静,淡淡道:“行吧。”
“行~吧~”薛溶月在心里腹诽,还真是勉为其难。但正是用人之际,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装没有听到。
往日虽穿着山匪的粗布麻衣,可秦津骨子里的矜贵根本无法磨灭,挺直的脊背仿佛藏有利剑支撑他,眉眼处的桀骜不驯无所遁形,更不必说已经换了一身较为轻便的锦袍,本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无疑更加出众。
薛溶月总算知晓为什么要给他秦盎的身世,不然若是普通的流寇根本就说不过去,罗弘方再蠢也不会相信。
秦津身上有股淡淡的檀木香,其中夹杂着一星半点的血腥气,宽阔的脊背笼罩着她。
薛溶月抬起眼皮,正好可以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薄唇。
他的唇线很薄,色泽恰到好处,多一分颜色便浓少一分则显寡淡,像是由技艺最为精湛的画师精心勾勒出来的弧度,冷峻而内敛,而在往上,便是他挺拔的鼻梁和极为优越的剑眉星目。
确实生了一副好皮囊。
薛溶月不情不愿承认。
将簪子插进发髻中,秦津喉结轻轻一滚,垂下眼:“在看什么?”
两人靠的近,温热的气息相互纠缠在一起,薛溶月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总不能将心里话说出来:“看你动作怎么这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