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等到下次蒋施彦来时,她就可以答应他的要求了。
哼着听不出调子的小曲,薛溶月拿着这只木簪,在牢房的石壁上用力写下来两个大字——
重来。]
“轰隆”一道惊雷再次自阴云中炸响,薛溶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指尖覆上额头,是细细密密的热汗。
***
“娘子还没有起身吗?”
见净奴百无聊赖地守在屋门外,骆震凑了上来。他眼下乌青,面色憔悴,略有浮肿,一看便知昨夜宿醉没有睡好。
净奴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虽说昨夜娘子对秦世子放出了狠话,但是圣旨已下,难以转圜,也不知娘子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缓缓叹了口气,净奴心事重重,转过身却发现骆震还没有离开,站在一旁瞅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净奴鲜少见到骆震这副神情,当即问道:“怎么了?有话直说。”
骆震犹豫了一瞬,还是走上前,压低声音对净奴道:“我说完后你先别害怕,也别告知娘子,省得娘子不安。”
吞咽了一下口水,他声音压得更轻了,心惊胆战道:“我跟你说,咱们租赁的这间院落不干净,半夜我被女鬼的尖叫声惊醒,像是在骂谁无耻,声、声、泣、血!”
骆震将最后四个字咬的很重,说完鬼鬼祟祟左右瞅了一眼,显然还没有从昨夜的惊魂中缓过神来。
净奴:“......”
“真的,我若骗人天打雷劈!”见净奴神色古怪,骆震还以为是她不相信,当即急了:“我当时醉醺醺的,为了娘子的安危还是撞着胆子出来看了一眼——那女鬼神色狰狞扭曲,我都没敢仔细看脸,笑得呀,你都不知道有多吓人,要不是我跑得快,这会你看见的就是我被掏出五脏六腑的尸身了!”
为了顾全颜面,骆震将自己险些被吓尿的情节掩去没提。
净奴:“............”
看在共同伺候娘子的情谊上,净奴衷心劝告:“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可千万别去娘子跟前说嘴,否则......”
净奴拍了拍骆震的肩膀:“你难以活命。”
“是吧,”骆震心有戚戚,“我也觉得不能出去乱说,万一半夜女鬼站在我床头索命怎么办。”
他同净奴商量:“还是找个借口,在不惊扰娘子的前提下,我们尽快搬出去吧。”
净奴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不等她再出言解释,院门突然被叩响,净奴止住话音,抬眼看去,只见护卫将门打开,秦津神色冷静,阔步走了进来,淡淡道:“你家娘子呢?”
净奴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回答,半天也没有哼唧出一个字来,骆震见状不明所以,回话道:“娘子还没有起身。”
话音刚落,屋门忽地打开,薛溶月已经梳妆妥当。
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握着门框的指尖隐隐发白,目光状似不经意地避开秦津,她扬起下巴,声音说不上冷淡还是紧绷:“跟我来。”
说罢,她便径直朝一侧的书房行去。
秦津没有丝毫迟疑和犹豫,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平静应了一声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书房,随即听见薛溶月在书房里不耐地吩咐:“关门。”
净奴赶紧小跑上前,只是还未行进,秦津已经折返至书房门口,乖乖将门关上。
“怎么感觉娘子与秦世子之间突然怪怪的?”骆震摸着下巴沉思,“.....两人好似都有些羞涩。”
“......”净奴怜悯地看着他,“你今日可真是在死路上埋头狂奔,没救了,赶紧拉出去埋了吧。”
正说着,姬甸也走进院落。对比秦津的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姬甸明显面色不佳,脚步也有些虚浮,看起来十分虚弱。
骆震不明所以,上前关心道:“姬郎君您怎么了,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姬甸一屁股坐在石阶上,闻言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何止啊,你都不知道昨夜有多吓人......”
半夜忽然变了天,姬甸睡得不沉,被电闪雷鸣猛然惊醒,翻来覆去难以安睡,刚打开窗户想要透透气,身子猛然僵住——窗下正前方,一道黑色的鬼影静悄悄出现在眼前。
经历了许多糟心事,姬甸本就怀疑这世上真有妖魔鬼怪,乍看到这一幕,吓得心跳骤停,嘴唇打颤,偏偏鬼影还在此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笑声,在摇曳的风雨中,只听一道诡异地:“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冷汗噌一下冒出来,姬甸面容惨白,惊恐瞪大眼睛,一个呼吸没上来,人差点厥过去。
那一刻,他甚至感觉到一股暖流径直往下身袭去。
正当他鼓起勇气,颤颤巍巍去摸怀中的符纸时,一道银蛇骤然当空劈下,将黑沉的夜色照亮
,他也终于看清了鬼影的庐山真面目——
是大半夜不睡觉坐在檐下喝酒,还抽风嘿嘿傻笑的秦津这孙子!
一想到这里,姬甸拳头就握得梆硬。
要不是打不过,他非要跟秦津拼了不可!
骆震闻言先是一愣,旋即激动上前,看那模样像是找到了知己:“姬郎君昨夜也撞见了吗?我就说我不可能看错!还真别说,这鬼跑的挺远,真是太不专一了,怎么能到处游荡去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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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大家可以把原著世界想成一款正在游戏,在游戏运行过程中出现了漏洞(小月穿越过来),并且随着漏洞的扩大(小月影响了很多人和改变了部分剧情),导致游戏可能无法继续进行下去,程序员(原著世界的神)就要出来修补(强制抹杀)
剩下的因为设定还没有出来,就先不解释啦~
在做大纲时设定的是穿游戏,后来修改成穿书了,现在有点后悔了。。[化了]
第81章 当真不知
书房外种了两棵石榴树,正是枝繁叶茂的季节,并没有被昨夜的狂风骤雨击落,枝叶反而更加翠绿。骄阳穿隙过梢,明媚日色洒在层层叠叠的枝叶间,将鲜艳如火的石榴花映照得更加夺目。
薛溶月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
书房内很静,静到可以清晰听到外面骆震与姬甸的谈话声、脚步声,以及屋内秦津平稳的呼吸声。
她掀了掀眼皮,正对上秦津径直看过来的目光,莫名有些不满,语气硬邦邦地质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秦津剑眉轻轻一挑,一夜过去,他倒是显得尤为平静:“我以为是你有话要说。”
薛溶月对这份平静很不满意,好似只有她对这桩婚事如鲠在喉,打量着秦津的神色,继续质问道:“世子昨夜睡得可好?几更天歇下的?”
秦津垂下眼,淡淡道:“回去便歇下了,一觉睡到天亮。”
薛溶月脸色沉了下来,从鼻腔中溢出一声重重地冷哼,还不等她开口抒发内心的不悦,窗外却有人比她更先一步暴跳如雷。
“放屁!”
“恰巧经过”的姬甸闻言一蹦三尺高,透过窗户敞开的缝隙,满眼愤怒瞪着秦津:“你说这话对得起昨夜被你吓得死去活来的我吗!对得起你彻夜喝的那几坛酒吗......唔唔唔!”
秦津脸色登时就变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窗前。
他顺手抓起一旁摆放的糕饼塞进姬甸嘴中,确保姬甸这大半晌都说不出来话后,轻咳一声,目光扫向不远处的净奴与骆震。
两人此时极有眼色,连忙上前,架起被噎得直翻白眼的姬甸飞快地跑了。
“啪”的一声将窗户合上关严,秦津平稳的呼吸彻底伪装不下去了,悍拔的背脊线条绷直,即便没有转过身,依旧能够清晰感受到后方投来如芒在背的目光。
他僵立在原地。
薛溶月慢悠悠地问:“世子关个窗户打算关多久?”
躲是躲不过去了。
秦津转过身来,迎上薛溶月戏谑的目光,无奈地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轮廓紧绷,神色冷峻,若是没有因被揭穿而染上几分赫然,看上去倒是颇有不可冒犯的冷冽。
思及方才姬甸的话,薛溶月拖着长腔,似笑非笑:“世子,你为何要骗人?”
轻哼一声后,她故意一字一顿道:“嘴、真、硬。”
闻言,秦津剑眉轻轻一挑,忽而迈步走了过来。
行到薛溶月身前,他单薄的眼皮垂下,眼尾线条利落,因时常敛着总是瞧不出多少情绪,不苟言笑时总有些锐利的冷感。
薛溶月抬眸看向他,气定神闲道:“怎么,世子恼羞成怒想要教训我不成?”
薄唇微微向上勾起,秦津双手撑在椅子扶手处,弯下腰,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将薛溶月彻彻底底圈在这方寸之地,无法挣脱。
这个距离无疑是越矩且暧昧的,近到彼此眼眸中只有对方,温热错乱的呼吸也随之纠缠在一起,只要再进一步,两人唇畔便可相触。
面对秦津突如其来的举止,薛溶月脸上出现一瞬明显的空白,她修长白皙的脖颈下意识向后仰去,想要拉开距离,却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对上秦津的目光,她又不甘示弱,恼怒问道:“你干什么!”
秦津的瞳孔是极深的墨色,像是不显山漏水的深潭,常常将心中的情绪掩饰的极佳,只有在心潮格外澎湃时,才能窥探到风平浪静下汹涌的波澜。
他的目光一寸寸描绘着薛溶月的容颜,自光滑细腻的额头一路往下蜿蜒,最终停在薛溶月的眉眼处。
日色斜斜穿过纸窗,在秦津的眼眸中留下一丝极为明亮的光。这道视线不是打量,更像是端详......抚摸。
每往下滑一寸,薛溶月都感觉自己在被秦津的目光温柔抚摸。
喉结上下一滚,秦津眼皮忽然垂下,终于回答了她的问题:“想看清某人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有没有......口是心非过。”
秦津的话看似漫不经心,却让薛溶月心尖猛然一颤,洒在下巴处的呼吸更是灼热轻飘,似被羽毛划过。
薛溶月感到不适,别过头去,呼吸在此刻也越发不稳起来。
而更让她不安的是,她心底十分清楚,这股不适绝不是源于对秦津、对他这堪称侵略的距离的抵触和排斥,更多的是......
她出现的,难以解释的心慌意乱。
秦津目光锐利灼灼,似是能够窥探人心,让薛溶月无处遁形,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心中发虚,只是下意识想要闪躲。
她没有办法去回答秦津的疑问,也不想要去回答秦津的疑问,更不想在秦津的“攻势”下连连退缩。
绣剪平整的指甲刺入掌心,在一瞬的疼痛后,薛溶月深吸一口气,修长的脖颈线条绷紧,她强迫自己对上秦津的目光,以此掩饰不愿被人知晓看破的慌乱内心:“当然没有,我从不说谎话。”
秦津眸色深深,定定地看着她,将她强装镇定下的“色厉内荏”尽收眼底,喉结微动,刚想要说什么,乍一听她嘴硬的话,没有忍住低头失笑:“就属这句话最假。”
薛溶月:“......”
薛溶月先是被他笑得一懵,反应过来后顿时恼羞成怒,伸手推了一下他:“本来就是,你少污蔑我,不准笑了!”
柔弱无骨的手用力推向胸膛,秦津坚毅挺拔的身形一动不动,没有感到丝毫疼痛,反而一股难以言喻的轻痒顺着这股力道钻进了血肉,顺着呼吸直达五脏六腑,在心底不安分的撩拨。
秦津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蓦然抓住薛溶月的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指节紧紧攥住,不给薛溶月丝毫挣脱的机会。
他的手掌宽大干燥,掌心烫的薛溶月眼皮一跳,挣扎了两下发现根本无济于事。
她甚至隐隐开始感到后悔,或许她方才不应该揭穿秦津维持在表面的平静,等平静被撕下,某些事情就没有了窗户纸,令她骑虎难下,难以掌控现在的局面。
轻咬下唇,薛溶月别过脸去,狠狠骂道:“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