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她去秦府做客,见桌上摆放了一盒糕点,便随手捏起一块,刚咽下去就被从匆匆而来的秦津制止,她当时还以为是秦津小气,一问才知那是薛府送来的糕点。
她还奇怪,好端端的薛府怎么会给送他糕点,可谁知疑问还未出口,她的肚腹便开始绞疼,恨不能当场一泻千里。
又一次她在薛府,见薛府下人呈送甜汤,天气炎热便也要了一碗,可谁知她刚饮下几口,便见薛溶月捧着白玉瓷碗一口未动,若有所思地打量半晌,又凑近嗅了嗅,霍然起身直道不对。
原来她在凉州孝敬秦府的甜汤中下了药,应是被秦津察觉不对,将这些甜汤经过调换后送来薛府,薛溶月一口未动,倒是她长了一身的红疹,养了好几日才消。
从那以后,她真是怕了,再也不愿卷入两人的斗争中。
他们两个对彼此的招数十分明了,只苦了她,吃一堑吃一堑又吃一堑,白白成了二人斗争中被殃及的池鱼。
今日因是在自己的公主府上,她这才疏忽大意,竟又中了招!
御安长公主气得直跺脚,只觉这会浑身那里都不对劲儿,恼道:“这次我说什么也不会再轻纵你二人,不打你们两个十大板难消我心头怒火!”
鱼竿晃动,秦津赶紧收杆,却不想锦鲤吞掉鱼饵早已逃之夭夭,他不禁垂头丧气。
闻言放下鱼竿,随手捞起一块糕匣中的白玉霜糕吃下,他只觉甜得腻味,吃了半块,便没再碰。对一旁瞠目结舌地御安长公主道:“这次的糕点中没下毒。”
“怎么可能!”御安长公主脱口而出,却见他神色笃定,这才缓了几分神色,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没毒?”
顿了顿,她非常直白地攻击道:“没毒她怎么可能给你吃?”
端起茶盏喝下半盏香茶,秦津躺得累了,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目光这才从糕匣上轻飘飘地掠过。
是啊,没下毒的糕点怎么会给他吃。
今日薛溶月不多见的眼泪确实在一时半刻中唬住了他,可待人走后,他细细思索,总觉哪里古怪。
想了半个时辰,方才醒悟。
当时,她确实以为长剑被他销毁,但流泪控诉他这个“罪魁祸首”可不像是她会做出的举止。
薛溶月此人睚眦必报,从不费无用口舌,谁得罪她只会被她想方设法报复。
就像上元节那日,她提剑,披雪上山来砍他。
微眯双眸,秦津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扳指,若有所思地感叹道:“……定是图谋不轨,不安好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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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在原著中担任的角色是“恶毒女配”,而我个人以为【画重点】为了活着、权势等执念而“不择手段”,在绝境中也要为了执念咬牙攀岩,危局求生是这类角色的魅力所在,我不想去磨灭这些特质,所以这也算是小月(看到有读者宝宝这么叫,豪听[爱心眼])内心的转变过程。
她厌恶秦津为真,但她想要活着的欲望大过于她对秦津的厌恶,但又因为真的讨厌,所以会出现行为上攻略,心底又
非常希望秦津倒霉或者栽倒在她手里这种纠结想法。
阅读愉快~小月要开始啼笑皆非的攻略之路了。[加油]
对啦,从下一章开始更新时间修改为每日早上八点半左右,大家不要跑空呀~
第9章 水落石出
“你就不想听听蒋家小郎君要对二娘说些什么吗?”
见秦津迈步大刀阔斧朝府门行去,御安长公主开口挽留。
自被扣押在府上,蒋施彦便一病不起,蒋家也时常来人哭闹。御安长公主头疼不已,但在此事尚未尘埃落地之前,她又不好轻易放人。
好在前两日蒋施彦的病情有所好转,休养两日,终于能够起身,今日更是请侍卫传话要见薛溶月,声称有要事告知。
御安长公主正着急怎么将这烫手的山芋扔出去,得知此事后便派女官去薛府传召,请薛溶月过府。
推开拦在眼前春意浓浓的桃枝,秦津闻言身形一顿,脑海中不由自主回想起那日道观中他立在檐下时无意听到的,震耳欲聋的话语。
“你明明那时是如此的温柔体贴。”
“你明明就是心悦我,你竟舍得今日如此伤我......”
“你骗得了旁人却骗不了自己,你明明就是与我两情相悦……”
......
秦津浑身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难以置信。
那么令人牙酸的话,蒋施彦到底怎么宣之于口的?
还有,这人的眼神未免也太不好了,书肯定也读得不多,想必大字都不识几个。
温柔体贴这个词是能用在薛溶月身上的吗?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秦津向来不耐烦应付蠢人和自以为是的文盲,蒋施彦两样全占,他实在不愿与他共处一室。回过神后,他摆了摆手脚步加快,头也不回地冲出公主府。
将薛溶月迎进公主府时,秦津乘坐的马车刚刚行驶,眼见两人恰好避开,女官松了一口气,收回目光在前引路。
知晓御安长公主有意缓和两人的关系,女官斟酌着用词,轻声道:“娘子昨日送来谢芳斋的糕点,秦世子吃了一块,赞不绝口。”
这话俨然是在胡说八道。
昨日秦津尝了一块白玉霜糕后觉得太过甜腻,转手都赏给了下人。
但此言确实出乎薛溶月意料,她脚步停顿,睁大眸子:“他真吃了?”
察觉出薛溶月神色有所动容,女官声音含笑:“绝无虚言。”
“……”
啧。
薛溶月顿时扼腕懊悔。
早知道他这次敢吃,她就真让净奴在里面下些泻药了,白白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
徐氏母子虽谋划下药犯了朝廷律条,但看在蒋家的面子上,御安长公主并未过多为难二人,一应吃穿用度也都是上佳,为着蒋施彦的病,还召来两名太医暂住府上照料他的身子,生怕人死在她的公主府上,惹来一身晦气。
薛溶月走进院子时,蒋施彦刚喝完了药。
苦涩的药气弥漫在枝头,随汹涌的春风扑面。他立在院落一角的牡丹亭中,咳嗽两声,单薄的身躯隐在一扇琉璃雕镂画屏后。
隔着屏风,薛溶月开门见山:“你非要见我,到底有何线索?”
蒋施彦色如死灰,一脸病气,痴傻地看着屏风后那道娉婷绰约的身姿,闻言再度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薛溶月不耐地紧了紧柳眉,那道粘腻滚烫的视线穿过屏风,令她深感不适。
在她的耐心即将耗尽时,蒋施彦终于止住了咳。
一声惊呼下,只见屏风后的他忽然抬步,不顾侍卫丫鬟的阻拦,快步从屏风后走出。
净奴大步上前,将他拦下。在薛溶月惊怒的目光中,他眸色深深,久久地望了她一眼,随后掀起袍子垂首跪下:“薛娘子,此事都是因我而起,要打要杀我绝无怨言,求你宽恕我的母亲。”
薛溶月冷笑:“你在拿什么跟我谈条件?”
蒋施彦抬眸看着她,面露哀痛,泪水溢出:“娘子,我自幼不得父亲喜欢,被弃养在凉州外祖父家,只有母亲相依为命......”
一股厌烦涌上心头,薛溶月对他这番话无法产生怜悯,短促地嗤了一声,径直打断:“蒋郎君,我一点也不想了解你的凄惨过往,劝你还是说些我感兴趣的话,如果你执意犯蠢,那我们下次相见时,你应该身在牢狱。”
蒋施彦面色僵住。
身形摇晃几瞬,他沉默地拭去眼泪,面容越发惨白无色。
在令人心悸的寂静中,他终于认清处境,闭了闭眼,沉声道:“我舅舅如今任职凉州刺史,我知道你这两年一直在暗中调查薛郎君在凉州遭匪劫杀一事,我可以帮你,前提是放过我的母亲。”
薛溶月面色冷下来:“你派人跟踪我?”
“我当初只是想为你排忧解难,并非有意要去触及你的伤疤。”
有御安长公主遮掩,蒋施彦至今仍以为薛溶月当日真的落水,垂首羞愧道:“当时我误以为你对我有情,一时情深难抑做下荒唐事,可我从未想过要害你。卧病在床这段时日,我愧疚难当,一直在反复思索这件事。”
“最初,是我先对你目成心许,可之后的错并非只因我自作多情,并未是要为自己开脱……既然你从未收到过我的书信,想来,那些送到我手上的书信,也不是你亲手所写。”
薛溶月眸色一震:“什么书信?”
“果然。”蒋施彦苦涩道,“去年中秋宫宴上我对你一见倾心,便派贴身小厮钟韦去打探你的身世,两月后,小厮带来一封你的书信,信上说你对我也......倾心,但因羞涩不敢直言。”
“自那之后,便一直与你互通书信,元宵那日,我不是感觉不到你的冷漠,但回府后,你的书信便到了,说当时河边人多,你担心名声受损,不得不与我划清界限,还说那方手帕就是你我二人的定情之物。”
“以后你我通过书信互通心意即可,见面时便作陌生,我一直信守承诺,直到得知你要与柳家结亲。”
薛溶月脸色阴沉。
“在误以为你我两心相许时,我意外得知你在调查当年薛郎君身亡一事,便传信去了凉州的舅舅家中,得知你中秋前后突然派人去了凉州一趟。现下想想,我的贴身小厮想必早已被人收买,而那些书信也恰好是那个时候被他以你的名义送来。”
“想来,是薛郎君的死另有蹊跷,而薛娘子在调查时露了痕迹被心怀不轨之人探知,故而利用我的心思生出这条毒计。不轨之人在暗处既然能布下此局,想必对薛娘子的行踪了如指掌,薛娘子要查想必不容易,但我不同。我舅舅在凉州,我又身子不好,去往凉州修养不会引起任何人生疑。”
蒋施彦哀求:“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定将薛郎君之死调查清楚,只求薛娘子能够宽恕我的母亲,她、她只是爱子心切,绝无害娘子之心。”
春风缱绻,吹乱薛溶月鬓边碎发。她却只觉寒意料峭,心仿佛坠入无边寥冬,凉意自骨头缝中浸入,她的手心被粘腻的冷汗沁满。
在这一刻她清晰意识到,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隐藏在她的身后,编织出一张大网,伺机而动,欲将她推入万丈深渊。
呼吸声颤抖,薛溶月声音紧绷:“那些书信在哪?”
蒋施彦尚未开口,身旁的侍卫便恭敬地将手中的匣盒打开,呈到薛溶月跟前:“长公主派属下前去蒋府,在蒋郎君所说的书房暗格中寻到了这些书信。”
将这些书信拆开,薛溶月一目十行扫过,握着信纸的指尖泛白,脸色越发阴沉。
净奴抬眸望去,面色也不由变得凝重。
……这些书信上的字迹竟然与她家娘子一般无二。
呼吸声加重,薛溶月咬了咬牙,心下已然冷怒极盛,令她眸中深色越发冷沉。
变天了。
黑云如泼墨自天边蔓延,阴郁天色渐渐吞噬远山青黛,凉风四起,搅碎满树海棠,檐下的六角玲珑宫灯在狂风下不安漂泊。
层层黑云下,一道雷电忽而劈下,随之便是“轰隆”一声闷响。
阴晦不明的光落在薛溶月半边身子,她忽而开口,声音似淬了寒冰:“半年。”
蒋施彦一怔,不明所以
薛溶月语气不容置疑,命令道:“我给你半年时间,将当年之事还有那伙山匪的踪迹调查清楚。事成,徐氏五年就可以从清心庵中全须全尾出来,事败,你和她一起去死。”
清心庵是皇家用以惩治犯错的宗亲诰命之地,进入庵中虽性命无忧,但苦头一定不会少吃,毕竟那里不允仆从进入,衣食起居只能靠自己,每日还要做活念经,实在不算一个养尊处优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