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揣着袖子,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炀姜对般般道,“是他求着想要娶我,我故意晾了他四五年,活该。”她不屑一顾的哼,“谁让他当年拒绝我?”
般般乐的笑出声。
赢月道,“是该如此,否则他怎能知道你的珍贵?男人都是贱皮子。”
般般与她们说笑,心里却想她与表兄好似从未想过这些情感博弈的问题,水到渠成、自然而然,是因为她遇到个好夫君才会如此吗?
她决定以后对表兄更好一些。
嬴政知道这些后哭笑不得,一本正经道,“不是你遇到了个好夫君,而是你的夫君深刻的懂得自己失去妻子的后果会是什么,他认为自己承受不起这样的后果。”
般般搂住他的脖子,轻轻晃晃,“我夫君不会失去他的妻子的。”
“所以我不会做错事。”
“那我做过错事吗?”
“我想想。”
“?还要想啊。”
“逗你的。”他捏捏她的脸颊,“你不曾做过错事。”
她念叨了句我就知道,随后若有所思道,“我好像从未唤过表兄的名讳。”
她写的居多,生气气愤时念过全名,亲昵的却是没有。
他也甚少正经的唤过她承音,偶尔叫她般般,大多数都是表妹亦或者皇后。
表兄与表妹。
这样的称呼似乎没什么特别,甚至很平凡,于他们而言却是独一无二的。
幼时彼此感情单纯,也是互相称呼表兄表妹。
后来生出爱情,仍旧互称表兄表妹,这叫做始终如一。
“阿政…”她低低地念着。
他心神一动,轻轻抚过她额前的发丝,“怎么了?”
“与表兄亲昵的人都可以叫你阿政,但表兄是我一个人独有的称呼。”她摇摇头放弃了,“我还是喜欢表兄。”
嬴政也认为叫名字反而疏远了。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滋味。
表兄表妹是他们刻进骨髓里斩不断的关系,这层关系像血液铸就的红线,正如他们二人之间就算没有你情我愿的爱情关系,仍然是全天下最亲的表亲。
他抱起她,细密的亲吻她的唇瓣。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十几岁他第一次吻她。
那时她骑马擦伤了腿,刚上了药,坐在他的腿上,勾着他的脖子,稚嫩青涩的脸上尽是懵懂与纯然。
他克制着呼吸,捧着她的脸,像第一次品尝到这样好吃的东西,怕咬痛了她,又忍不住血液里沸腾的霸占欲。
从那时候起,他便知道,她只能是他的,他也只能是她的。
般般依偎在他胸膛前,数着他的心跳,两人就算都不说话,气氛依然静谧美好,几十年如一日的互相深爱,没有一分一秒是腻烦的。
只是她话多,想法千奇百怪,想起一出是一出。
总也安静不下来。
“不知道上一回咱们祭神灵时所求的灵魂捆绑成真了没有?”
“你当时不是还说,生生世世都在一起,会腻了?”
“我没有!”般般强调,“我是说你呀。”
“你最爱以己度人,定然是自己就这么想。”
“……”她好冤枉,又无处反驳。
“那这次我没有。”干巴巴的解释了这么一句,她道,“若是真的如此,我希望我能记得你我之间的全部记忆,早些来到表兄身边。”
“那也太累了,还是换我来吧。”他煞有其事道。
关于谁有记忆,谁去找谁这件事情,俩人讨论了一个多时辰。
也不知道没影儿的事情到底为什么这么能唠。
给她聊的昏昏欲睡,还不依不饶,想要说服他自己的观点。
“好了好了,睡吧。”嬴政无奈,轻轻拍着她的后肩。
慢慢的,她的呼吸平复,嬴政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幽幽然叹了口气,也躺下准备安眠。
不知为何她忽然醒了,带着睡腔迷糊道,“忘记说我爱你了……”这可是仪式感,是这些年她每天晚上睡前都要说的,她觉得表兄是小孩子,怎么越是不年轻越是顽固,他要听,她只好说。
他微微一顿,将她揽入怀里,“哦,好。”
般般清醒了,“???”
什么叫哦,好?
“哦?”
“哦,好?”
她张牙舞爪的要将他的脸掐红!!
他承认方才是故意的。
他就是个小心眼。
她要他赔给她一百个‘我爱你’,少一句都不行,直至全部念完她才会心满意足。
“快点!”
“好好好……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
“……”
“……”
低低地鼾声响起,她蜷缩在他怀里,已然沉睡。
自己一个人对着空气念一百遍吗?是不是有点傻?
唉,傻就傻吧,谁让他是真的爱她,不是假的爱。
随着他起伏的声线,窗外的雪停了,寂静无声,除了能听到自己的回响,便是她暖融融的呼吸声。
像凛冬时节喝了一口热腾腾的茶,又像滚烫夏季扑面而来的冰鉴,无论何时何地,总是合宜合心。
他开始思索爱是什么,他对表妹的爱是什么。
起初,他的爱是恐惧、是控制,是筹码、是期待。
后来,它变成了启发、变成了滋养,又变成了看见,最后变成允许。
直至目下此刻,他才明白爱是无条件的,是所有。
窗外的树无忧无虑,因雪白头,屋内的人无哀无愁,因爱回首。
至此,万物入夜,日月对塌而眠,星河静默,爱意低垂映入窗前。
她是他的表妹,是他的皇后。
更是他生命的终极、灵魂的归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