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棉棉也忙扯住了魏摧云的皮带:“革命是革命,你不能杀人呀。”
曾风是太软,而这魏摧云太猛,她都有点控制不住。
但他这样搞是要坏事的,打人也得适可而止,政治主要玩的,是嘴皮子。
陈棉棉出门不过两分钟,魏摧云就把形势给搞坏了。
那不,柳秘书躲在赵军身后,就说:“小陈同志,革命可以,但最高指示也讲了,革命的前提是不阻挠和破坏生产,你可是老军长的家人,但你现在就是在阻挠生产,破坏生产,你这样做,我们也可以向上反应。”
陈棉棉把魏摧云的皮带没收了,上前一步:“好,咱们来讨论生产吧。”
她还想没收魏摧云的皮鞭,但他不给。
陈棉棉再一扯,魏摧云忙说:“鞭子我得系裤子呢。”
差点扯掉魏摧云的裤子,陈棉棉连忙停手。
接着她又说:“魏科长,柳秘书的工作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就比如她刚才说的那段话,就非常契合最高指示,找个小本子,把它记下来。”
魏摧云抽回鞭子眉毛一竖,让他记笔记,她啥意思?
难道她当他是她的小将不成?
他不服气嘛,转身就出门了。
柳秘书也不好多说什么了,毕竟陈棉棉刚才夸了她,她也不好唱反调。
陈棉棉不过一句话,言语间收回了主动权,再看杨书记。
她又说:“作为土生土长的河西人,河西红小兵们推举的第一捉瞎瞎大王,优秀的民兵战士,红专活雷锋,我,陈棉棉已掌握你所有懒政怠政,偷奸耍滑不作为,好大喜功搞浮夸的证据,你要不老实交待,我可就要……喊红小兵们登场了。”
……
老右派一会儿逗逗妞妞,一会儿还要观战,不亦乐乎。
赵军瞟了眼窗外,就见祁嘉礼在朝自己眨眼睛。
而刚才陈棉棉那席话,其实赵军都想竖大拇指的。
他们这帮粗人就是吃了不会说话的亏。
可他这孙媳妇,确定是个乡下姑娘吗,那么会说?
钢厂的严老总听说事情后也赶来了,进门第一句:“红小兵来斗人啦?”
解了皮带的第二句:“我要自己捆自己,算不算坦白从宽?”
杨书记是他上司,满头伤痕,他以为自己在劫难逃。
但是奇怪,他没见红小兵呀,怎么回事?
而看他来,陈棉棉就又对杨书记说:“只要你坦白从宽,严老总可以做证,我谨遵总革委指示,只搞温情的文斗,也会团结一切该团结的人,是不会喊红小兵来搞武斗,严刑拷问,打你的,要不信,你问问严书记。”
这个严老总可以做证,上回他差点躲不过,但就是因为陈棉棉他才躲过的。
他也明白了,今天只针对杨书记,不针对他。
他点头说:“杨书记,配合小陈的工作吧,她的革命工作确实温情。”
一来就是一顿打,杨书记人都懵了,但也怕了。
他试问陈棉棉:“主任您有何指示呢,您说吧,我全力配合。”
陈棉棉开始下计划了,她说:“你呢,就在招待所开间房,住下来慢慢反省慢慢交待吧,不过万一问题比较轻,还是可以回岗工作的,所以我先给你请个病假吧,但是工作不能撒手,得有人,对不对,所以咱们需要一个代理书记,在你反省期间代你行使工作,你有推荐的人选吗?”
柳秘书一直在赵军身边,就低声来了句:“老军长,这是篡权!”
革委会能搞革命,打人关人审问人,定罪,但是不能插手政工工作。
要插手了就是篡权,要有人反应上去,得坐牢的。
赵军虽然听赵慧夸过陈棉棉几句,但那是很笼统的夸,就说她优秀。
祁嘉礼在窗户外面,眼神传达的信息是,让他不要发表意见,看陈棉棉表现。
赵军没跟陈棉棉直接对话,而是问杨书记:“杨书记,你想推荐谁来代理你的工作?”
杨书记简直像块猪油一样滑头:“我推荐小陈同志,我觉得她就很优秀。”
魏摧云是正经八百来搞工作的,也不服陈棉棉。
他跑进来唱反调了:“屁啊,她才多大就懂得当官,书记让老严来干。”
皮鞭当裤腰带了,没得打,他又抽了杨书记一耳光。
不是说不武斗吗,杨书记看陈棉棉,又看赵军:“他,他乱打人。“
曾风胆子太小,不敢打,这魏摧云是管不住。
赵军一声厉斥:“魏摧云,你个狗日的,滚出去,也不许再进来!”
陈棉棉见魏摧云不动,推他:“快走!”
还得挤眼睛,小声说:“我保证革命叫你满意,行了吧?”
杨书记和柳秘书俩且不说都是啥背景,但作为一个班子,配合的特别好。
看陈棉棉再回来,杨书记索性打开小公文包,掏出一沓文件纸张来,还把他所携带的章子也全交了出来,笑着说:“小陈同志,那地委的工作,我就交给你了。”
又说:“我请个长假吧,三个月,工作你来干,工资你代领。”
再看一眼赵军,又在空白纸张上签字:“要哪天你干腻了我再回去,老军长是咱老领导,我配合你的革命工作也是应该的,我认罪认罚,现在就请病假。”
文件纸是要往上提交的,他签了字,陈棉棉就可以写任何她想写的东西。
她也可以用这些签名,行使地委书记的权力。
而杨书记这么做,其实是在赵军面前,把陈棉棉当成小孩儿一样哄呢。
就好比说,一个军人,把一支上了膛,开了保险的枪递给一个小孩儿,他还教这孩子把枪口对准自己,以及,教孩子如何扣扳机,杀了自己。
柳秘书则再度提醒赵军:“老军长,这不是革命,已经是篡权了。”
如果不是祁嘉礼在外面,以赵军的脾气,已经几巴掌把陈棉棉的屁股打肿,关进小黑屋关禁闭了。
地委书记,多重要的工作,她居然说撤就撤啦?
而她胆敢说一句自己要干,那就是实质意义上的篡权了。
但这个权她篡不久的,因为领导干部哪怕病假,最长也只能请三个月。
如果超过三个月不在岗,他就将被罢免,省里会派新书记。
而哪怕她用连请病假的方式,也最多只能干一年。
但她懂当官吗,懂农业吗?
河西重镇上三座军工基地的伙食她供得上吗?
赵军没有直接斥责陈棉棉,而是再回头,又看祁嘉礼,求助他的老战友。
祁嘉礼应该也挺懵的,抱臂在沉吟。
陈棉棉这电闪雷鸣一通操作,也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
而柳秘书见赵军不吭气,就又看严老总,眼神示意,让他来发难。
严老总年龄比柳秘书小,当她跟邱主任一样,是个有能力的知心大姐。
他比较信任柳秘书,就问陈棉棉:“小陈,你怕不是想……自己来当这个书记?”
陈棉棉拿起一张杨书记签名的纸来,却说:“要选一个代理书记,咱们需要原书记的推荐,以及,该代理书记原单位领导的推荐,还有一份工作规划书。”
流程是这样,把这三样东西寄到省里,只要工作规划写得不错,省里领导看了就会批准,表面一套下面一套,杨书记就算找人搞关系,也至少需要三个月时间。
那么这三个月,就算陈棉棉当书记,她能当。
但严老总觉得这样不好,想了想,他就去敲隔壁的门,找赵凌成了。
赵军不表态,而陈棉棉,她哪怕能写,会讲大道理,她当地委书记都不合适。
下面的领导们又不是傻子,人家不会向上写信,反应问题吗?
影响到赵军,赵凌成了呢,怎么办?
在此刻,赵军跟祁嘉礼的眼神斗法中,赵军占了上风,他还扬起了巴掌。
那意思是,孙媳妇是在篡权,瞎胡闹,他要抽她一顿。
可也就在这时,陈棉棉从外面拉进来个女同志,看杨书记:“你觉得她怎么样?”
赵军的巴掌还在半空中,柳秘书准备挑拨离间的话还没出口。
严老总又回来了,两目惊讶。
魏摧云忍不住又蹦进来了:“一个老婆娘,我不同意!”
不但是个女同志,而且是钢厂妇女主任,邱主任,她全名叫邱梅。
这下柳秘书不在赵军耳边坏水,直接站出来了:“就一个女同志,能当地委书记?”
陈棉棉反问:“你难道不是女人吗,你都可以,她为什么不行?”
邱主任也被魏摧云说生气了,指他鼻子:就你这样子,以后休想我给你说媒。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当地委书记,只是单纯生气别人叫她老婆娘。
不过陈棉棉没有自己当书记,举荐了别人,赵军就不吭声了。
带兵的人嘛,承受能力强,也沉得住气。
柳秘书于是再看严老总,希望他能站出来反对。
他是邱主任的上级,他只要卡着不给推荐信,那样也行。
但严老总默了半天,却来了句:“咱们邱梅同志,工作能力其实很强的。”
邱主任别的不说,组织能力一流。
当初严老总没有英文翻译,急的直冒火,就是她把陈棉棉带到了他面前的。
而如果不是陈棉棉,去年钢厂的工作都要耽搁好多。
事实求事,严老总不能否认邱主任的能力。
杨书记是只要不挨打就行,他急着表态:“老军长,我吧,全听您家孙媳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