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风于陡然间自悟,脸上的笑容与得意也齐齐消失了。
陈棉棉也算揣摩透曾司令的心理了,就又说:“你死心吧,你爸是不会亲自来的,但他会派黄秘书过来,并劝你以大局为重,留在农场,以牵制礼嘉礼。”
其实是因为祁嘉礼的案子在上面掀起的波澜足够大。
想为他平反的人很多,而且都是高层们。
曾司令还想压死祁嘉礼,就必须把儿子放在农场里做牵制。
就好比古代诸侯国家的质子一样。
曾风可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我也歌颂牺牲,但我不喜欢牺牲。”
他也意识识到,自己就是马芳长子的下场了。
而人们喜欢歌颂别人的牺牲,但要牺牲的人是自己,就歌颂不起来了。
曾风着急了,他需要陈棉棉帮他想办法以应对。
她却说:“父母之恩重如山,毕竟你爸生了你,养了你,你帮他是应该的,好好劳动吧,守得云开见月明嘛。”
曾风就躺在羁押室都比农场舒服得多。
因为最近大家正在没日没夜的掰玉米挖土豆,那简直苦不堪言。
他摇铁门:“主任,你先别捞我,让我在这儿休息几天。”
但陈棉棉必须捞他。
不过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老同学古丽。
当初古丽送过陈棉棉三块羊肉,她一直记着那个恩情呢。
正好陈棉棉手里有肉票,就帮古丽补账了。
她一补账,国营饭店撤销报警,曾风就又被公安们给赶回农场,当苦力去了。
今年基地由张主任组织,去了一大拨收土豆的人。
陈棉棉也就像去年一样,等到土豆挖完摆成长龙,拿着相机去庆个功就好。
转眼十月下旬,而据说就在今晚0点,东风-2正式发射。
赵凌成他们临时集结,紧急待命去了。
怕万一发生近距离核爆,军工基地的家属们也被通知,最好去防空洞躲避。
对了,黄琳夫妻终于回来了,但跟大多数家属一样,她胆小,一回来,就跟着一大拔家属们直接去了防空洞,毕竟万一核弹爆在发射场,军工基地就得遭殃。
但陈棉棉当然没去。
她是从将来来的,知道的,国内的导弹就没出过事故。
而今年红旗农场的土豆和玉米产量都略高于去年。
她电报报功之后,革委会寄来挂号信,问了她几个问题。
比如她对革命和生产看法,以及她的人生态度什么的。
那也意味着她的事迹,要被登上《青年报》了。
她正加班写稿子,美化,吹捧自己呢。
听到门响,她立刻丢下笔迎到客厅,帮男人脱衣服:“冻坏了吧?”
这是陈棉棉第一回看到赵凌成带着浮于表面的喜悦:“成功了,而且爆的非常完美。”
她笑着说:“东风基地马上开放,咱们也就可以去找黄金啦。”
可她才说完,赵凌成脸上的喜悦突然就消失了。
绕开她,他进厕所洗脸。
这人可勤快了,别看总是臭着张脸,但陈棉棉的内裤,他都嫌她洗的不干净,要亲手洗。
可他又总是喜怒无常的,陈棉棉觉得不对,就问:“你是不是不想帮我啦?”
又柔声说:“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而且保证这次能找到。”
赵凌成抓毛巾擦干净了脸,脱衬衫开搓,却说:“我也只问你一次。”
但他用最平淡的语气,问了一句最肉麻的话,他说:“你在我身上,有没有用过一分的真心?”
但不等她回答,他搓好了衬衣一绞:“算了吧,我不想听你狡辩。”
陈棉棉才想到几句甜言蜜语要讲呢,但这人怎么又开始耍小脾气啦?
既然他不想听,她也正好省了肉麻,就问正事儿:“去东风基地,办手续得几天时间?”
在她想来,要到东风基地动土,应该要办很多手续。
结果赵凌成却说:“明天一早我和雷鸣乘坐气象飞机去勘察,马骥会送你和魏摧云一起过去,如果真是在胡杨林里,空中,只凭肉眼就可以看得到。”
陈棉棉一猜,说:“你们是不是有声波型设备,可以探测地底?”
赵凌成绕开她,晾了衬衫,还得另放水来擦洗身体:“红专还教了你雷达声波?”
雷达声波,那是只有军事学院才会学的。
陈棉棉也是越来越没有顾忌了,这种知识都敢往外说。
但她掐得准,赵凌成虽然会有小情绪,会怀疑她,但是也会自我内化。
他要发小脾气,她只要不搭理,过会儿他自己就好了。
他气鼓鼓的,一副想吵架的样子,陈棉棉就说:“你忙吧,我先睡了。“
又说:“我月经还没走,我要自己睡一床被子。”
她早就洗漱过了,上床就睡,赵凌成还得喊起妞妞来嘘嘘一回,防止她半夜尿在床上嘛。
然后又帮陈棉棉冲了杯红糖水,摇醒她,让她喝一点再睡,这才躺到了床上。
其实在她讲了她的设想后赵凌成就认同了,金子就在胡杨林中。
几万亩连绵的胡杨林,也是最佳藏金子的地方。
所以前几天他就把一应手续全部协调好了,那也不是帮陈棉棉,而是帮国库攒金子。
核弹头的远程飞行,精准爆炸都值得开心。
按理媳妇那么体贴人意,赵凌成不该阴阳怪气发脾气的。
但人的贪欲在于,他不像他爸是在利用林蕴,也不寄希望对方会爱上自己。
赵凌成比他爸更贪婪,他希望陈棉棉对他能有他十分之一的真心。
虽然希望渺茫,他甚至无法解释她的来路,可他希望她会爱他。
且不说他林黛玉一样纠结的小心思。
次日一早,等陈棉棉收拾好自己和孩子,马骥都已经等急了。
还得上趟火车站去接魏摧云。
而他带着一台地质勘测设备,还有锄头铁锨,绳索筐子。
他始终还是不愿意相信女性的能力,所以一上车就说:“是赵总工找到的吧?”
陈棉棉也不惯着他,大拇指指自己:“当然是西北婆娘我,找到的。”
马骥能做证:“魏科,赵总工跟我讲过,是小陈找到的。”
妞妞早晨吃了个鸡蛋糕,但还得喝杯奶。
耗牛奶粉倒是真正的牛奶,但于孩子来说腥味比较重,她不咋爱喝。
吐掉奶嘴,她突然说:“妈妈,qiu,qiu!”
魏摧云本来就坐在旁边,但妞妞一说话,他就识趣起身,往后面去了。
这就对了,奶粉有腥味,妞妞就很痛苦。
魏摧云又属于常不洗澡的,一身臭气熏天,熏的妞妞都着不住,直喊臭。
同一时间,雷鸣和赵凌成在架气象直升机上,望远镜看地面。
胡杨树叶已经变成了橘红色,美不胜收,但凛冬将至,它也即将凋零。
突然,赵凌成手指:“应该就是那儿了,飞行员,返回。”
直到飞机绕了一圈回来再压低,雷鸣一看也点头了:“有戏!”
直升机停到沙漠里,他们半路上车,指着马骥朝刚才瞅定的坐标地而去。
而在到达之后,陈棉棉和魏摧云也恍然大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胡杨属于能把根扎的特别深的,耐寒耐旱性植物,就死了之后,据说要历经一千年才能腐烂。
因为它深扎沙土中的根系会源源不断的供营养。
但这片水域,不但周围的胡杨树死了大半,而且水面上飘着许多朽掉的胡杨木。
那只有一个原因,水底有东西在阻碍胡杨吸收营养。
那些东西,会不会就是黄金?
魏摧云犟是真犟,但也是真能干活儿。
雷鸣和赵凌成还在研究,是不是要调一台抽水机来,先把水抽干。
只听一阵哗哗声,却远来魏摧云已经用锄头刨开一道河道,把水引向了低处。
这种沙漠里的小湖泊都特别浅,不一会儿就见底了,但底部有厚厚的淤泥。
还得把淤泥清出来才能向下挖掘,寒风瑟瑟的,这得找挖掘机吧?
可赵凌成正准备让马骥去东风基地找挖掘机,却见魏摧云往腰上栓了根绳子,裤管一挽,纵身一跃已经进了烂泥塘。
不一会儿他已经用铁锨挖了一筐烂泥,举起筐子朝岸边扔了过来。
马骥和雷鸣一看,索性也提着铁锨跳进泥塘一起挖了。
赵凌成是不会下泥塘的,就帮他们转运淤泥。
人多力量大,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小湖泊,近中午时,淤泥都快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