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前几年学生们总说,一到夜里就能听到地下有鬼哭狼嚎声。”
唐天佑笑着说:“那地方死了太多人,才会闹鬼的吧。”
赵凌成也笑:“是啊,它会闹鬼呢。”
俩人想到什么,齐齐发笑,又不约而同看对方,但也立刻尴尬的别开了脸。
尤其唐天佑,一想到自己和赵凌成心有灵犀,不由一阵恶寒。
他才不要跟一个土八路心有灵犀,肉麻死了。
他回头,再仔细看极司菲尔路76号的方向,传说中的魔窟。
唐天佑小时候经常听保姆和佣人们栩栩如生地形容,日伪特务们在那儿是怎么杀人的,尤其是那帮搞地下党的马路大的,而马路大也就是共党。
他们总是潜伏在日战区悄悄杀人,日本人也对他们也恨之入骨。
只要被抓进76号,就没一个人能活着出来。
但建筑虽然可以被填平,地下排水道是不可能被填的。
赵凌成应该专门看过申城的地下水道地图。
刚才他们在地下三个多小时的探索,就已经去过76号了。
也就是说他们刚才是在踩点,现在,才要真正意义上的,逮云雀。
他们也不仅仅是逮人,赵凌成心中有盘棋,棋的终点是76号。
他也不仅是抓间谍,而是要把云雀送回她曾经工作的地方。
76号魔窟,那才应该是云雀的刑场。
……
刚才他们俩走的是水路,现在回到了陆地上,要先步行两公里返回教堂。
唐天佑得一直待在那儿,赵凌成得换衣服,并前往军备部。
因为云雀只要进城,就会在那儿摆摊。
如果她今天没来,赵凌成会专门去趟乡下,把她逮回来。
用逮字也不准确,因为他详细审过李怀才,按已知的情报,云雀只要发现自己暴露,就会乖乖去那座教堂的,那也是为什么,赵凌成要住在教堂旁边。
他登招待所时,就已经想好怎么埋葬云雀了。
但俩人正走着,远处突然有人喊:“那俩右派哪来的,怎么在闲逛?”
他们穿的是从泉城专门带来的烂衣服,乍一看就是□□。
右派也有个共同特征,外表特别斯文。
按理脏兮兮的右派们走在大街上,人们唯恐避之不及。
赵凌成也并不惹眼,因为他跟所有乞丐模样的右派们是同一种气质。
但唐天佑因为专门练过胸肌,显得格外发达,人太惹眼,就被红小兵盯上了。
有个红小兵跑了过来:“你俩属于哪一片,为什么闲逛?”
赵凌成刚要说话,唐天佑抢先佝偻腰:“小将同志,我们是掏下水道的。”
在下水道里走了三个小时,他俩一身恶臭。
红小兵被熏的捏鼻子,挥手说:“赶紧去干活,死右派,臭死人啦!”
唐天佑倒是很会装怂:“是,小将同志。”
红小兵走了,他俩继续前行,很快就到教堂了,它荒败破落,连门都没有。
因为反封建迷信反美帝,它的周围甚至没人敢路过。
俩人低头快步走,在路过教堂时瞄一眼四周,见无人注意就迅速钻进去了。
唐天佑会蹲在原地等待,而赵凌成再出来时,已经换好军装了。
他经过招待所,见有个小伙满脸痘痘,遂问:“小同志,你怕不是,叫邹衍?”
邹衍和林衍同一个名字,只是姓不同。
他本来在看招待所,蓦然看到赵凌成,愣了一下又哼了一声,骑车走了。
赵凌成是外地人嘛,只能用走的,但也不着急,他慢慢走路。
而邹衍刚才扬头看的,其实恰是赵凌成的爱人,陈棉棉。
可恶的女人,她一句话钓起了他的好奇心。
秦小北冒着被狼吃掉的风险进戈壁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邹衍猜到答案了,是狼牙!
因为曾风昨天从西北回来,家都没回就上门找他,想送的就是狼牙。
他其实特别心动,狼的牙齿呢,谁不想要。
但他不想要李开兰当后妈,也不想重新喊曾风叫哥,所以才会拒绝。
可陈棉棉居然也有狼牙,还准备送他却被他错过了?
但她也太任性了吧,就因为他对她三岁的女儿态度不够好,她就翻脸啦?
而且她怎么知道他不想要李开兰,想要针灸大夫当后妈的?
她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此刻是上午11点,邹衍骑着自行车狂奔回家。
下午四点钟他还要上四行仓库去批判几个大资本家,他得吃饱了才有力气。
同一条路上,赵凌成军装笔挺,走得步履生风。
邹衍自行车也蹬的飞快,因为他作为第一小将虽然风光,但其实过得也很苦。
怕别人抢走他的位置,他不敢搞奢侈,更不敢在外面胡吃海喝。
到了饭点他就得乖乖回家吃饭,上了批判台就要狠狠斗人,才能守住江湖地位。
就在大院门口,邹衍碰上曾风,提个菜兜子在买菜。
邹衍本来想嘲讽,说谁家的男人他妈的会出门买菜呀,却又生生住嘴。
因为曾风胸前亮晃晃的挂着两枚狼牙。
邹衍只瞟了一眼,暗暗骂了句:“那狼牙可真丑,哼!”
但其实就算没有唐天佑当模特,他就已经觉得狼牙可帅了。
他都不跟曾风打招呼,推着自行车就要进院子。
但不远处有个女人在朝他招手:“衍衍,衍衍!”
邹衍走了过去:“姜阿姨,我不能再收您的东西了。”
女人把用荷叶裹着的枇杷塞给他,说:“你妈说过的,你爱吃这个,快拿着吧。”
她就是陈棉棉所说的那个针灸大夫了,名字叫姜爱珍。
因为没有针灸生意,她最近在摆摊卖荷花。
而其实邹司令都没单独跟她见过面,是院里的老太太们要做媒撮合他俩。
邹衍心里也很乐意,因为姜爱珍和李开兰的不同在于,她总会从乡下找各种新鲜的,好玩的时令水果或者小吃,专门送给邹衍,那感觉就像他亲妈一样好。
她还总是劝他在外面不要累着,要记得喝水吃东西。
但李开兰只会劝他少作恶少打右派,少欺负手下的红小兵们。
她还动不动就盘问他有没有欺负过女孩子耍过流氓,还总说,要敢搞大女孩的肚子他就完蛋了。
要不是怕挨老爹打,邹衍恨不能抽上李开兰几个大耳刮子。
还没跟他爸结婚呢就摆后妈的款,等真结了婚,她还不得成慈禧太后?
接过枇杷,邹衍说了声再见就要离开,女人又喊:“衍衍!”
再问:“你们家昨天是不是来亲戚啦,是什么人?”
昨天晚上赵凌成上过他家,跟他爸聊了很久,但他并不算客人。
邹衍就说:“没有客人啊。”
曾风买完菜进院子了,姜爱珍又问:“曾小将一个人回来的?”
邹衍忽略了一个问题,曾风都三年没回过家了,这个女人怎么会认识他?
他不屑曾风,嘲讽说:“带了一群乡巴佬,一个比一个土。”
见姜爱珍紧皱着眉头,他心头一动,又说:“阿姨,要不中午上我家吃饭去?”
凑近再低声说:“今天周末,我爸也在家。”
既然必须有个后妈,他当然要选择这个温柔的,会关怀他的阿姨。
他就想给姜爱珍和他爸制造见面机会。
别的摆摊大妈大婶们也乐见其成,全在说:“小姜,去吃饭吧。”
姜爱珍拼命的摆着手说:“说什么笑话呢你们,快别欺负我了,衍衍,回家吧。”
提起篮子又说:“你们再开玩笑,我可就不来摆摊了。”
邹衍不明所以,也饿得慌,挥手说了声再见,就推着自行车进院子了。
姜爱珍望着他的背影,却是抬手啃指甲。
她当然就是云雀,也是加藤。
咬着指甲盖儿,她心里其实慌得一批。
以她看,她其实才是最可怜,也最无辜的那个人。
她是女承父业,因为她爸一直在76号搞情报工作,她于是也加入了其中。
因为她成绩斐然,军统也觉得他们的人手腕太软,遂聘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