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大家没像今天一样开心过了。
但不论武老还是束老,今天最大的惊喜, 都来自小小的赵望舒。
据说她只会加减乘除, 除法也只学了短除法。
长除法因为涉及小数, 她还没学过。
但武老故意在沙地上写了带小数的除法让她来算。
用算盘打乘除法要依赖心算, 而武老和束老带的学生, 可都是从全国筛选的最优秀人才, 有没有算术天赋,他们只需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只看她小手拨的算盘啪啪响, 都不需要思考,就可见她的心算有多牛了。
武老看她打完, 自己用小手在沙地上认认真真写着答案, 就指着答案的最后一位数,数字1说:“这一步可不好算,告诉爷爷, 你是怎么能算的那么快的?”
妞妞指着除数和被除数说:“我给它们都乘了9再加1,就得出结果啦。”
武老回看赵凌成:“你都教她真分数要用倒除法了?”
束老指妞妞的小鼻头,却说:“我猜是你自己吧,你自己想到的,对不对?”
妞妞抿唇笑,说:“那样会比较快。”
赵凌成还没教过妞妞真分数和倒除法,那是她自己的天赋和悟性。
她也不是天生内向,不爱跟人交流,听说束老和武老俩爷爷正准备往天上放卫星,她一下就打开话匣子了,滔滔不绝,问东问西,俩老也是争先恐后的给她解答。
因为她居然知道1961年苏联往金星发射的金星1号。
她认真询问:“爷爷,卫星登陆金星了吗,有没有被烧坏呀,有传回来的照片吗?”
金星1~3号全失踪于半途了,只有去年发射的4号成功登陆。
但就像妞妞猜测的那样,它一落地就被烧坏了,没有传回来任何有效信息。
妞妞听了有点难过,又正好最近她爸爸给她讲过阿波罗号登月的事。
她可不是普通小孩,她的问题很有深度的。
她问:“爷爷,阿波罗号,它有没有飞去月球背面看看呀?”
有一位年长的女性老科学家正闭眼晒太阳,猛的睁开眼,笑问:“她居然知道月球是被潮汐锁定的?”
赵凌成说:“关于星系,引力和重力,大气层,我都跟她讲过。”
束老把妞妞抱到怀中,说:“你猜对了,他们去了月球背面,还拍下了照片。”
妞妞兴奋了也会手舞足蹈,她说:“我好想看啊。”
束老也笑着说:“等我拿到照片呀,第一时间满足你的好奇心。”
他再看赵凌成,又说:“以我看等到她15岁你就教不了,得我来教她了。”
妞妞又不知道能被束老选为学生有多荣幸。
她替爸爸辩解:“我爸爸是,世界上jui,jiu好的爸爸!”
……
夕阳西斜,林衍带着民兵们正在捡树枝,燃篝火。
远远看到一列民兵扛着枪,拖着新猎的大黄羊回来,但是其中一个离开队伍,径自往山坡上走去,他连忙大喊:“阿佑,过来帮我个忙。”
是唐天佑,本来准备去闹妞妞的,听到林衍喊,他只好折返。
他先指沙坡上的妞妞:“赵望舒今天好像心情不错。”
又说:“我的猎羊任务已经完成了,有事找别人干吧,我要带她去玩儿。”
林衍观察过了,妞妞哪怕在农场都没有今天的活跃。
她向来不喜跟外人交流,今天难得碰到喜欢的人,开心的眼睛都笑成了小逗号。
但唐天佑除了会亲孩子,就只会装大灰狼,那不是给妞妞找不开心?
林衍耐着性子哄唐天佑,说:“别去了,我来教你剥羊皮。”
抓起只肥肥的大黄羊挂到胡杨树上,他再刀划开羊腹,一歘皮就下来了。
他指羊腿,又说:“看看多肥,我马上烤给你吃。”
唐天佑没有去骚扰妞妞,但也懒得干活。
躺到沙地上,看看那帮乐悠悠的老科学家,他冷嗤一声笑:“他们可真傻。”
再低声说:“我要是他们,早离开这个鬼地方,去国外赚大钱了。”
他搞不懂嘛,一帮玩核物理的,怎么会待在这种鬼地方。
林衍三下五除二就把羊剥的干干净净,交给手下们除内脏。
再接过一头羊,匕首一甩,他又自腹部切开。
只有他们甥舅俩,他就郑重对唐天佑说:“你如果跑掉,我们全都得死。”
唐天佑抬手捏拳:“所以啊,你们的命全捏在我手里,我要你们死你们就活不了,林团长,喔不,林叛将,你要对我好一点,也不要总想着让我给你干活。”
林衍无奈劝说:“阿佑,你是赵勇的儿子,你得振作起来。”
唐天佑眼神一黯,却说:“得了吧,我做不到赵勇那么高尚,我也只爱唐明。”
他正式投降了,还公开录了反战反分裂,呼吁和平的录像。
拷贝的录像不但已经被寄往联合国,其录音还在沿海的无线电频道反复播放。
因为身在西北消息不通,唐天佑也不知道唐明目前是个啥处境,他确实被养废了,一想到唐明可能因为自己的牵连要丢掉军统宝座,他就特别难过。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不能再去对岸了,但他想去香江。
现在他又不是犯人了,身上也没有镣铐。
他分分钟就可以离开,游到香江去。
以他的冲动,说不定脑子一热就会那么做。
林衍现在也不是多了外甥,而是多了个祖宗。
他好声好气的问:“你饿坏了吧,我先给你单独烤点肉?”
唐天佑伸手:“你不是带了杏子干和苹果,核桃吗,给我吃。”
核桃杏子等干果是各乡镇领导送给林衍,他拿来招待老科学家们的。
但唐天佑这个活祖宗要吃,林衍就得乖乖拿来给他。
老科学家们当然不会在沙漠里过夜。
他们是来参加劳动的,于是在饱餐一顿羊肉后,就又被带到了红旗农场。
一见面,大家全惊呆了,因为老右派居然全是他们的老朋友。
都是来自天南海北的故人,家在万里之外,也以为此生再难见面。
可在西北边陲的小城里,他们居然又重逢了?
又有什么能比他乡遇故知,碰见老朋友更叫人开心的呢?
妞妞也是在今晚,在一帮爷爷怀里,欣赏了一场吹拉弹唱的歌唱会。
还有些爷爷会跳舞,就在农场的院子里跳给她看。
但她打着哈欠,却并不怎么开心。
那当然是因为,她最爱的妈妈不在场的原因啦。
同一时间,明月高悬的戈壁滩上,小将们升起篝火在烤瞎瞎。
陈棉棉和曾风,邹衍在她的嘎斯车上,六只眼睛全盯着核基地的大门。
本来他们搞完革命就可以离开了,但现在还走不了。
因为别人都在贴完大字报,捉完瞎瞎之后就乖乖的退出来了。
但李开泰因为擅入禁区而被警卫扣押,眼看一整天都没有被释放。
陈苟举着滋滋冒油的瞎瞎上前,笑着说:“烤好了,大家快吃吧。”
曾风在驾驶座,接过去就是一口大咬:“外焦里嫩,好吃!”
陈棉棉还没有克服心理阴影,就不吃了,她只吃自己带来的大馒头。
邹衍一把夺过串着瞎瞎的红柳枝,却狠狠砸到地上。
他指陈苟:“小将中的败类,耻辱,你们他妈让我觉得恶心。”
陈苟也有脾气的,拳头捏起来了:“驴日你爹的,你再说一遍?”
陈苟的手下们也围过来了:“你这驴日的城里白泡子,别给脸不要脸啊。”
邹衍指地上的红柳枝,说:“我们申城的小将要革命,革的是万恶的资本家,□□和臭老九,而你们呢,呸,你们只会挖红柳吃老鼠,你们让我感到恶心!”
陈苟他们帮核基地挖红柳和梭梭,其实是为了帮他们改造良田。
核基地因为红柳和梭梭太难挖,连个农场都没有。
今天小将们集中干了一整天,已经帮他们清理出三亩地了。
那当然是好事,核基地的警卫科科长看到,还专门出来感谢过他们。
而且看他们辛苦,还给他们一人发了一瓶汽水。
但是在邹衍看来,陈苟他们不革命,就是在丢小将这一行的脸。
曾风怕他们打起来,就说:“都少说一句吧,陈苟,再帮我们烤几只瞎瞎去。”
陈苟带着手下们骂骂咧咧的离开,烤瞎瞎去了。
但邹衍还没完,扭头骂曾风:“你和你软骨头的爹一样,天生的汉奸,你妈是臭表子,打着照顾我妈的名义勾引我爸,我早晚干了你们不要脸的俩母子。”
曾风倒也不生气,似笑非笑说:“早知道,我就该把你一起推进去。”
如果把他也推进警戒线,他也会被关起来。
就不说他自己可能会被枪毙,他爸都要挨上级处分的。
邹衍刚要骂人,一直没吭声的陈棉棉说话了:“以我的意思,就该把你也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