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也不仅意味着葡萄自由,更意味着,人力是可以战胜自然的。
现在大家是在扦插葡萄苗,种植葡萄树。
那苗子还是前年,祁嘉礼专门让北疆农场培育的。
它的种名叫长相思,据说在别的地方种,口感都会偏酸。
但北疆因为其光照充足,种出来就会有种独到的甜蜜,用来酿白葡萄酒会特别适宜。
把它移栽到河西来,祁嘉礼考虑的不是吃,是酿酒。
他的目光比较长远,虽然还在搞计划经济,但他已经在考虑进出口了。
走完田野上满是人的一段,赵慧并不停车,说:“我带你们先看种植好的吧。”
妞妞最会提供情绪价值了:“谢谢姑奶奶。”
因为春来的晚,河西的种苗工作可以持续到四月中旬。
也因为种苗有限,今年只能先扦插三千亩,也已经有一大半已经扦插到位了。
嘎斯车继续往前开,妞妞小手拍大腿:“前面在盖房子喔。”
赵慧笑着说:“那是从北疆来的专家在教工人叔叔们搭葡萄架喔。”
妞妞两只眼睛不够用,好奇的打量着一切。
这个在外人印象中鸟不拉屎的大戈壁,将会是她回忆中最美好的家乡。
扦插是葡萄最快捷的种植方式。
据说只要后期照料到位,它甚至可以做到一年挂果。
也就是说明年秋天,妞妞就可以吃到这葡萄园里产的葡萄了。
祁嘉礼不但忙着在北疆打仗,还派了一帮有经验的老专家来河西。
戈壁滩上搭葡萄架是个技术活,因为夜里风大,搞不好就被风刮倒了。
而且因为葡萄园隶属钢厂,人手不够,曾风召来一帮游兵散勇,树不一定种得好,老专家还得一棵棵苗子过一遍,确定树被种植到位,再给它们一株株浇定根水。
陈棉棉看到个熟人,唤赵慧:“停车!”
曾风和林衍,还有几位北疆来的少数民族老专家在一起。
这并不新鲜,但是陈棉棉看到一个有点新鲜的,好久不见的老朋友。
那是个女孩,跟林衍走在一处,正在说说笑笑。
下了车,怕妞妞不认识,陈棉棉说:“曾丽小姨,你吃的奶粉可都是她买的。”
对陈棉棉来说,赵望舒依然是个小妞儿。
但曾丽已经有两年没见过了,快四岁的孩子了,她一抱:“我都抱不动你啦。”
妞妞已经很大了,不用人抱抱就可以四处跑了。
跟曾丽打过招呼,她就去找老爷爷们了。
她所喜欢的江爷爷和俞爷爷都在,她要去跟他们玩了。
曾风看到陈棉棉,首先当然是阴阳怪气:“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主任您几个月待在基地舒适又悠闲,肯定想不到我们有多辛苦吧。活干完了,您来抢功了?”
陈棉棉跟他握手:“辛苦你了,曾风同志。”
曾风拉上领导的手狠狠捏了一把说:“要不是我的大名也登了一回《人民日报》,给我们申城的领导干部长了脸,我就撂挑子不干了,二十万株树苗也毁掉算了。”
如果不急种,从北疆运来的二十万株葡萄苗就真毁了。
但要种,还他妈得是曾风在拼命,如果他都撒手了,事情就不可能办得成。
陈棉棉笑着说:“你那么有责任心,你不会的。”
曾风反问:“那你知不知道,在农忙季抽调人手有多难?”
树苗是大型军用卡车运来的,满满四车,共24万株,而一亩的定植是80株。
三千亩地,窗口期只有一个月,但种树需要时间也需要人,还好邹衍也登报了。
曾风就让邹司令给他压力,他又哄着李开泰,俩人从全国往西北骗小将呢。
但小将只能负责打下手,剩下的人是曾风跑遍河西走廊,问个各公社书记抽调来的壮劳力,伙食还是一笔大开销,邱梅先支后报,现在还待在省委报粮食账呢。
但辛苦是真辛苦,活也干得差不多了。
陈棉棉也没有亏待曾风。
因为《人民日报》的报道里,有一段话就是专门表扬他的。
听他吐苦水吐的差不多了,她突然问:“你妹妹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曾丽在省城当军医,休假过来帮忙。
曾风瞥了妹妹一眼,说:“她能有啥不对劲的?”
……
陈棉棉一直以为等赵慧转业后,就会跟林衍发展感情。
她觉得赵慧也是那么想的。
因为她本来可以去基地住,但她选择了去跟林衍住。
但是此刻,赵慧跟妞妞围着老专家们,曾丽却和林衍聊的不亦乐乎。
曾风来不及多说,有人喊他他就走了。
陈棉棉踱步过去,就听到曾丽在说:“再过两个月吧,我就给您寄跳蚤药。”
陈棉棉接茬问:“你们聊什么呢,聊的这么开心?”
曾丽笑着说:“林队长染上跳蚤了,说开水都烫不死,让我帮他找药呢。”
西北这个年代最多的就是跳蚤,而且一睡炕必传染。
妞妞都染过几次,很快就被消灭了是因为,她爸把她的小衣服带到办公室,放到显微镜底下一只只的捉虱卵,消灭了虱卵,虱子也就没了。
林衍就是为了防虱子,一直剃的光头。
但民兵和右派们个个都是行走的虱子王,他也就不可避免的要被感染。
他问曾丽要部队特供的除虱药,应该是给民兵和□□用的。
因为像民兵呀,右派呀的,只要有闲暇功夫,就喜欢捉虱子和吃虱子。
他们已经放弃抵抗,跟虱子共存了,但林衍忍不了。
帅哥人人爱,尤其是温柔,脾气好有耐心的老帅哥,曾丽第一次见林衍的时候就表现的对他兴趣特别大,当然,她应该没往那方面想,就只是天然的喜欢亲近。
好久没见,她也想跟陈棉棉聊一聊的。
但远处有人在喊:“放饭啦!”
这种叫抽调工作,在大队记工分,政府还会管饭。
曾丽应该已经来了好几天了,而且应该每天都会帮林衍打饭,所以听到放饭二字,她跑到田埂边,打开林衍的背包拿出饭缸子来摇晃:“林队,我帮咱打饭去啦。”
赵慧来问陈棉棉:“要不要吃大灶,我帮你打一些?”
陈棉棉掏出饭缸子,见赵慧拉着妞妞去打饭了,又回看正在专心捋绳子的林衍。
她先绕着圈子问:“舅舅您年过得好吧,阿佑没气你,心情也好吧?”
林衍可算放下了手里的活了,而俩个大外甥,他偏心的其实是唐天佑。
所以他笑着说:“阿佑画画得很不错的。”
唐天佑虽然曾经为了吃肉都敢进粪坑,但现在当然不工作了。
而且他每天泡在莫高窟搞临摹,艰苦奋斗的年代,他倒是搞起了艺术。
俗话说得好,爱与咳嗽是无法隐藏的。
赵慧那种一拳能捶死人的军人,连内裤都愿意帮林衍洗,肯定是因为感情。
但林衍应该没那么迟钝吧,他既不表态也不拒绝是怎么回事?
他不吭声,陈棉棉就提醒说:“小姑九月就要去北疆了。”
林衍看远方:“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地方才是家,她也该安个家了。”
又说:“你得劝劝她,如果要找对象还是尽早,年龄再大点生孩子可就危险了。”
陈棉棉觉得哪里不对,说:“她没想过要生孩子呀。”
林衍却说:“应该有,过年邱书记给她介绍了个老团长,也就四十五六,阿佑跟着一起去吃饭,回来说她嫌弃人太老。她应该还是想找个年轻的好生孩子吧。”
赵慧相亲唐天佑去当电灯泡,也是够魔幻的。
但赵慧都41了,真的还想要生孩子?
陈棉棉于是起身又去找她。
对了,她一离开曾丽就跑过去,跟林衍一起吃饭了。
妞妞和赵慧,一帮老头子待在一起吃饭。
如今的日子也是眼见得的好了。
这可是青黄不接的四月,菜当然是土豆白菜,但是有馒头吃。
河西人的馒头叫刀把子,一般是半个巴掌大,趁热吃时因为小麦独有的筋道,就跟南方的糯米年糕一样弹牙,但是还带着小麦天然的香甜,无法形容的香。
老头们围圈坐在沟垄上,妞妞举着只馒头在里面跳蹦蹦。
老头们的脸是黢黑的,手也是,但馒头是雪白的,妞妞的小脸蛋儿也是。
赵慧不习惯席地而坐,坐在根木头上。
陈棉棉跟她一起吃饭,就把她相亲的事讲了一遍,并问,她真的是因为嫌弃相亲对象老,还是有别的想法。
说起这事,赵慧很生气,也坦言:“是对方嫌我老,嫌我生不了孩子。”
陈棉棉气的差点没跳起来:“那老团长都快五十的男人,他还想要生孩子?”
她还生唐天佑的气:“阿佑耳朵是不是瘸了,居然把罪名安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