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棉棉不能做得太过分,打一棒子得给颗甜枣儿。
那败火的金银花就是她送曾风的甜枣。
她要让他觉得她虽然蠢,但心地是善良的。
曾风还有件事儿:“捉瞎瞎的事您还记得吧,您也该教我捉瞎瞎啦。”
陈棉棉爽快答应:“这趟下放,我在路上教你。”
说话间到了后勤中心,张主任就在门口踱着步子。
这个就更叫曾风惊讶了,因为他今天一反常态的笑呵呵。
他小跑步来握手,开口就问:“陈主任,听说赵总工要下放,去锻炼思想?”
陈棉棉说:“我家凌成和祁政委都要去,而基地这艘沙漠之舟想要在风浪中稳稳航行,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后勤就好比马达,需要随时的润滑保养。”
张主任挺胸抬头:“下放劳改,润滑保养,我愿意。”
曾风一听差点没跳起来。
他要的不是答应下放,是告密,这帮人不接招,咋办?
而他不知道的是,张主任媳妇姓刘,是孙冰玉拉给陈棉棉的第一个客户。
刘嫂子听了姜霞的,据说去了可以立功,所以才答应的那么爽快。
下一个就是王科长了,机电科啊,仅次于赵凌成的牛逼。
可他居然也爽快答应,还说自己小时候就务过农,特别有经验。
曾风规划了足足一周时间,因为他需要的是告密和黑料,是抓这帮人的小九九。
但是陪着陈棉棉回到家属院,他有种拳头打进棉花的无力感。
四个大领导,三个小时搞定,全员下放?
陈棉棉今天都不自负了,笑着说:“小曾,他们可不是看我,是看你的面子。”
傍晚了,孩子们都放学了。
赵凌成把闺女抱出来,所有小朋友全围了过来。
社会是很残酷的,男孩们喜欢欺负苗苗,是因为她又瘦又黑,样子不好看。
但妞妞白白嫩嫩小嘴红嘟嘟,男孩们说话声音都轻了:“她好可爱。”
帅帅霸气宣布:“她是我的小妹妹,我要永远保护她。”
孩子们集体用羡慕的眼光看帅帅:“哇!”
有小孩悄悄伸手要捏,赵凌成一脸凶相:“不可以碰妹妹。”
妞妞就只乖乖的默着,但妈妈一抱,她的小脸颊立刻贴到了妈妈脸上。
这时她也才有兴趣,好奇的打量院子,和别的孩子们。
曾风突然想到一件事:“赵总工,你们就不怕耽误了本职工作吗?”
再说:“还有红小兵呢,你们还可能……回不来。”
他问问题时,各个单元楼上悄悄探出好多只耳朵,也全都在偷听。
祁政委是躲不过的,但张主任和王科看的是赵凌成。
是陈棉棉提前夸下海口,说只需要三天就能回来,那才是关键所在。
否则的话,大家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曾风就皮鞭蘸水,他们都不可能屈服。
而要说赵凌成怕红小兵吗,他还真不怕。
他要玩阴的,指证谁是间谍,以他的身份和心机,谁就可以被枪毙掉。
但他讨厌泥土,劳动,更不想下放去农场干活。
可他从陈棉棉玩的一系列花手里,发现了可以在这个混乱年代过舒服的关键,那就是,不要较真儿,把它当成一场游戏,或者说不要阻挡,任革命洪流碾压。
曾风专业学的就是政治,他甚至没当过兵,更不懂空天科研。
所以他只在苦恼,大家认错态度太好,叫他没有收告密信的机会。
而他不知道的事,他裁到基地的大动脉了。
他们一走,整个基地就陷入瘫痪了,是要拉响红色警报的。
陈棉棉挑了好时间,十一国庆节,恰好放三天假。
就让整件事情有了可解释的空间,但曾风这回不止坑自己,他连他爹都坑了。
究其原因,无知但又傲慢,他爹就算因他而落马,也不亏。
赵凌成语声朗朗,态度坚决:“我不怕。”
听他这样说,家属们的心就落回胸膛里了。
但曾风的痔疮终于好了,可是他的心碎了,在流血。
下放不止劳动,还有红小兵呢,西北的红小兵们,出了名的能打。
赵凌成他们现在嘴硬,等到农场吧。
野蛮的西北红小兵们,会给他们好好上一课的。
……
因为要测试火炮,声音会特别大,主卧尤其。
赵凌成已经把小卧室收拾出来了,这周陈棉棉带闺女睡小卧。
他现在就要走,脱掉白衬衫,换野战专用灰砖色外套:“小陈,我可不挑粪。”
他好歹是她男人,真要去劳动,陈棉棉也会给他安排好岗位的。
她在看洗衣机,他终于收拾好了,她可以不手搓衣服了。
她笑着说:“本主任我,一定给你份好工作。”
赵凌成还没出门就脱了衣服,但当然是背过身的:“照顾好妞妞,不要总带出门。”
陈棉棉啧了口气,轻摸他的背:“怎么是青的?”
他的背上有青淤,因为皮肤比较白,就显得特别明显。
赵凌成躲了妻子的抚摸,并淡淡说:“在单位打地铺,硬,咯的。”
陈棉棉忙说:“以后回家睡呀,睡地上多难受?”
赵凌成穿好外套系扣子,背对着妻子勾唇:“不行,我可没有钢铁般的意志。”
陈棉棉其实也没有,她懒馋还贪钱,她当然说:“我能理解你。”
而这时她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女人要心疼男人,可没有好下场。
赵凌成都出门了,但又回头:“妞妞需要一个和睦的家庭。”
陈棉棉这时还没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是,等他回到家,还得是一起睡。
她说:“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她的原生家庭很幸福,所以上辈子的她独立自强,她也知道怎么养女孩。
看来回来后就又可以回家睡了,赵凌成勾着唇角出门了。
但关上门后又止步,他总还是不放心女儿。
不过其实只要妻子不带女儿去捣瞎瞎,别的方面赵凌成都很放心的。
现在的陈棉棉,简直就是他年轻时代,幻想中妻子的形象。
那么白白嫩嫩的闺女,她怎么舍得带去捉瞎瞎?
还别说,陈棉棉真就舍得。
而且第二天一早,妞妞就跟着妈妈一起,去捉瞎瞎了。
……
陈棉棉有个背篓,是当初赵慧和尿布一起给她的。
给妞妞喂饱了奶,垫好尿布往背上一背,怕晒嘛,再给她绑个大口罩捂脸。
女配捣瞎瞎的工具还在呢,就在小库房里。
陈棉棉拿着东西出现在农场,姜德愣了会儿,跺脚:“确实有瞎瞎。”
又拉着陈棉棉到一片胡萝卜地里,揪缨子起来,指半截根子:“瞎瞎啃的吧?”
基地虽然短暂没了瞎瞎,但戈壁滩上多的是,闻着农场的味儿就来了。
所以农场里现在已经又有瞎瞎了。
要不及时清理,好容易种的蔬菜水果,绿化草坪,全得被它们啃光光。
陈棉棉举起萝卜深嗅,再趴到地上嗅鼠洞:“是公的。”
为什么赵凌成不喜欢她捉瞎瞎,因为她是一嗅一嗅,趴在地上嗅。
陈棉棉他不敢管,但设想,妞妞那么白白嫩嫩乖乖巧巧的,也趴地上去嗅瞎瞎?
赵凌成可是写在合同里的,不准捣瞎瞎。
但此刻,陈棉棉在地上趴着嗅,妞妞在她背上,也在轻轻的嗅。
姜德跟着,也低声问:“你能闻到瞎瞎的公母?”
陈棉棉已经在地里窜了好几步了,突然抬头:“有母的,但不住这儿。”
再起身扬手:“跟我出农场,上戈壁。”
姜德帮她拿竹杆,尼龙网,还有一大堆别的小零件。
戈壁滩上齐膝的荒草,陈棉棉边走,嘴里边细微的吹着口哨。
九月正是蛇多的时候,基地周围一直在农药喷杀。
她吹口哨其实就是在驱赶蛇,她还时不时捡块石头,塞住一个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