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娘说:“女儿不值钱,你得生个儿子。”
邮局职员也说:“儿子好,儿子将来能给你撑腰。”
陈棉棉大声说:“才不,想当初我的彩礼,有足足五百块!”
群众集体震惊:“五百块,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呀。”
如今五百块的购买力放在将来得有五万块,不怪大家会惊讶。
人群外,那干部模样的女同志说:“那些钱你全存银行了吧,利息不少吧。”
如今银行的存款利息,能达到恐怖的7%。
要在银行存五百块,利息都赶上一个人的月工资。
没想到陈棉棉竟是个小富婆,群众们流下了羡慕的口水。
但她回看招待所,却眼神黯然:“那些钱我全部,亲手交给许小梅了。”
老大娘明白了:“卖了你,你弟弟才有钱娶的她。”
陈棉棉叹气:“当时许小梅大着肚子,说我弟要不跟她结婚她就告他强奸,那年我弟才十八岁,刚进铁管所端上铁饭碗。”
许小梅比陈金辉大五岁,是带球逼的宫,一进门就生了个儿子,如今养在老家。
……
女干部说:“所以你弟本是个强奸犯,是因为你他才免予坐牢的?”
陈棉棉轻抚肚皮:“所以女儿多值钱啊,我和许小梅都能值五百。”
一个男同志说:“妹子,彩礼可以有,但应该你自己收着。”
又说:“卖儿卖女是封建余孽,你弟这做法有问题。”
陈棉棉一脸天真:“可许家兄弟是民兵,我弟说他如果不结婚,不给500块,他们就会把他打成流氓右派弄死在农场,我问军官前夫索要高额彩礼,就是为了救我弟弟的命。”
男人最了解男人,一个男人说:“你弟两口子怕是给你唱双簧,骗你彩礼钱哟。”
陈棉棉黯然垂眸:“我以为卖掉自己他们就会感激我,会爱我,可是……”
老大娘剁拐杖:“傻孩子,他们能卖你一次,就能卖两次。”
陈棉棉轻抚肚皮:“他们要杀要卖我都行,但不能打我的胎,伤害我的孩子!”
她发现规律了,妞妞每个小时都会蛄蛹,一般是15分钟一次,恰这时毛衣裹着的肚皮在簌簌而动。
她说:“快看,我的女儿在动,我不要失去她。”
胎儿的悸动让群众愤怒:“还亲人呢,简直狼心狗肺!”
这时有人小声说:“快看,许小梅姐弟。”
立刻有人低啐:“呸!”
许次刚推着一台自行车,许小梅提着旅行包,看来俩兄妹是想出远门。
陈棉棉适时说:“那自行车,就用我的彩礼买的。”
围观群众面露鄙夷,而许小梅虽看似镇定,但其实脑瓜子嗡嗡的。
她不明白,二姑姐到底是怎么了。
大家都是女人,帮衬娘家,帮衬弟弟不是天经地义?
许小梅老爹也早死,她帮老娘抚养大仨弟弟,她抱怨过一句吗?
陈棉棉觉得自己委屈,可她哪知许小梅为了弟弟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本来以为可以把她撵走,岂知她在外面胡咧咧,越咧咧许小梅就越头痛,惹不起就躲,她回娘家避风头去。
但她才把旅行包挂自行车上,就听有人说:“怎么又来公安了?”
一直在装怂的陈棉棉闻声雄起,直指许次刚:“我实名举报许次刚,他杀过人,是杀人犯!”
围观群众目光刷刷,全看许次刚。
陈棉棉继续大叫:“快看,他被戳穿了,心虚了,要逃跑了!”
赵慧就是那个问彩礼的女干部,她和陈棉棉还没有正式见过,但她见过陈棉棉的照片,认识对方。
一接到电报就火速赶来,是为了赵家的骨肉,却不想撞上一桩人命案。
作为军人她目标明确,只堵凶手,她指许次刚:“给我站住!”
围观群众们也全围了上来。
许小梅一看情况不对,怒吼:“陈棉棉你胡说八道,小心我让公安拘留你!”
就好比陈金辉没有殴打过姐姐,许次刚当然也没杀过人。
这个许小梅知,他自己也知,所以他推赵慧:“大姐,请别挡着路。”
赵慧却把上了他的自行车:“既没有杀过人,跟公安讲清楚就行了,你跑什么?”
正好公安来了,许小梅率先赶过去,说:“我那二姑姐满嘴喷脏,正造谣呢,快,快把她抓起来!”
她理直气壮,是因为许次刚确实没杀过人。
可她不知道的是,当初他们合谋的那桩落水案,性质堪比故意杀人。
陈棉棉要掰扯的,也正是它!
第7章 证据
老公安今天没来,来了四个年轻公安,由小李带队。
但不像陈金辉是外人,许次刚是民兵,算公安们的同事,也是熟人。
昨晚他连夜从农场回来,大家还坐一起喝酒聊天呢,这就成杀人犯啦?
小李觉得不可思议,看吴菁菁:“你确定他杀人啦?”
公安小柳戴白手套:“犯罪现场呢,死者呢,带我们去看吧。”
许小梅正想说什么,陈棉棉嘤的一声:“他们有关系,没用的,让我死了算了。”
公安办案要讲程序,但群众讲的是情绪。
陈棉棉调动的也正是群众的情绪,现在大家都是一肚子的火气。
立刻就有人问:“你们是想包庇杀人犯吗?”
还有人说:“就因为你们是同伙,许次刚杀了人你们也不拷他?”
吴菁菁也说:“你们提前释放许会计,不就是因为她有关系,有后台吗?”
小李闻言一声咳,摘下铐子看许次刚:“要不……”
他俩是朋友,许小梅也是小李签字放。
但放的时候他可没想到她还会搞事情,还能激起群众的愤怒。
许次刚会意,伸双手:“我主动上铐行了吧,你们倒是说啊,我杀谁了?”
其实在被陈棉棉指证的一瞬间他心里有点虚,也挺慌的。
因为他所在的农场经常死右派,那都是人命。
但他转念一想,右派们都是因为缺粮而饿死,或病死的,他就又坦然了。
他才21岁,也确实没杀过人,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把他拷上,小李也就有底气了,说:“杀人案要讲现场,要有证据,没有就是造谣,小陈同志虽然是位孕妇,但也是个人民,不能随意造谣,更不能浪费警力。”
群众们也齐看陈棉棉:“对啊,他杀谁了?”
大家都在等陈棉棉揭晓谜题,她却手捂小腹:“我有点不舒服。”
再拉吴菁菁:“走,陪我上个厕所去。”
招待所是旱厕,早晨她就来过一趟,但又被生生吓回去了。
可自穿过来她还没撒过尿,这会儿是真憋不住了。
进了厕所,她四下打量着问吴菁菁:“咱这儿,有从监狱逃跑的犯人吗?”
吴菁菁解裤子:“当然啦,尤其劳改农场,常有右派往大漠里跑。”
陈棉棉再问:“逃跑之后呢,他们会去哪?”
吴菁菁说:“被民兵逮回来,或者被狼吃掉呗。”
陈棉棉也不知道那些逃进大漠的人怎么活。
但她确定了一件事:“如果我亮出许次刚犯罪的证据,他很可能会被枪毙,那他很可能就会……逃跑!”
吴菁菁点头:“他一民兵,临时工而已,说不定还真会跑。”
不像陈金辉有铁饭碗,跑不起。
许次刚只是个民兵,现在嘴硬,是因为陈棉棉还没亮出证据来。
但等她亮出证据来,他发现问题严重了,为了活命,肯定要逃跑的。
而且他天天在大漠里追踪逃犯,肯定知道怎么活下去。
陈棉棉看吴菁菁:“再帮一我个忙,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
案子当然要讲,但防患于未然,她要先把许次刚逃跑的路给堵死。
……
她脸色本就蜡黄,被旱厕一熏,愈发黄了。
走向人群,她人是瘦的,肚子却是鼓的,跟个青蛙似的,边走边呱呱的干呕。
赵慧赶过来问:“撑不撑得住,要不要上医院?”
她还没顾上表明身份,可她着急陈棉棉的肚子,毕竟她怀的,是赵家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