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摧云突然想起件事:“那个小陈,好像是曾风的领导。”
他说的小陈就是陈棉棉了。
她不仅是曾风的领导,还是基地革委会的主任。
而要不是她,曾风那条小哈叭狗也不会逮着魏摧云咬的。
邓西岭说:“曾风跟我讲过,说她只是挂名的,工作是他在干。”
说来魏摧云是真郁闷,陈棉棉老实勤快会干活,他冲着贤惠才要娶的。
结果闹来闹去他才发现,是陈金辉想把几小舅子塞进铁管所,给他搞的美人计。
他好好一个男同志,被全泉城的人喊成了秃头老恶霸。
那件事也搞得他见了赵凌成就犯尴尬,又还得装作无事发生,简直郁闷。
关于今天公安通报的间谍一事,他也想不明白。
他一直以为西北最大的间谍就是林衍,但难道不是他,那会是谁?
当然,任他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好兄弟,邓西岭。
……
农场里,雷鸣一句话,就成功让祁嘉礼激动到头发胡须全炸。
他说:“咱们都知道,有个大间谍,代号321,用固定的无线电波段,在五年前,最后一次向对岸发送无线电信号,而我们一直认为他是林衍,但是……”
祁嘉礼最恨的就是林衍了。
也坚信他就是代号321,但难道他不是?
雷鸣又说:“但昨晚321重启电台,向对岸发送了一条密电。”
祁嘉礼追问:“昨晚几点钟,难道是趁我们睡觉,林衍偷偷跑出去了?”
再追问:“电台在哪,离农场远吗?”
雷鸣不答,却看赵凌成:“听说今天邓大队也会来农场?”
见他点头,又说:“我们正在全力搜查电台,你们先忙,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的,对了,我这一路走来全看到了,小陈同志的革命工作干的,出乎意料的棒!”
祁嘉礼是老革命,最懂了。
如果确定是林衍,雷鸣会立刻抓人。
可他没有抓人,只含浑说了几句话就走,就证明林衍大概率是清白的。
那么,难道五年前害军方损失惨重的大间谍,他另有其人?
那他五年来对林衍的迫害又算什么?
他们聊天陈棉棉不好在场,她在给妞妞冲奶粉,喂奶粉。
这会儿妞儿趴她肩头打盹呢。
孩子要睡觉了,但看到祁嘉礼经过,就伸小手:“呜!”
她的小脸蛋白嫩嫩,她的小嘴巴嘟嘟着,她长长的睫毛正在扑扇扑扇。
她跟黢黑苍老的右派们,就仿佛不在一个世界。
祁嘉礼心乱如麻,却也立刻换上笑容,柔声说:“小妞乖乖,小妞睡觉觉。”
妞妞乖的像只小猫咪,哄一哄就闭上了眼睛。
祁嘉礼脑子一片乱,却被民兵陈自胜扯了一把:“上级要来呢,抓紧干。”
陈棉棉轻拍着闺女,看大家一筐筐的背着土豆,也说:“大家加油干啊,跑起来。”
工作要出成绩就得拼命,但她自己不想努力,就只能拼命激别人了。
看妞妞睡着,赵凌成就接过去抱着了。
而在今天之前,他是真不知道,劳动人民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但今天他终于见识到了。
两公里的水泥公路已经全部被土豆占领,只剩一条人可以通行的小路。
那是几万斤土豆,在两天内被挖了出来。
一颗土豆不过蔬菜,但当土豆堆满公路,就是壮景奇观了。
赵凌成轻拍着闺女,站在打麦场和宿舍的分岔路口,也可算看清了妻子的野心。
或者说,这趟劳改,她打算如何用最短的时间,造出个最大的轰动。
左边是打麦场上的玉米和土豆两座大山,右边是绵延向远方的土豆公路。
平坦的河西走廊,秋季庄稼全收,恰好没有任何遮挡物。
人只要往中间一站,拍一张丰收全景照,那将极具视觉冲击力。
而你要只说丰收,或者给个数字,上面大多数领导都没来过乡下,想象不到的。
但给他们一张土豆排长龙的照片,让他们真真切切看到成果。
哪个领导不得夸一句,陈棉棉工作干得好?
对了,因为妞妞不喜欢戴,总是会扯掉,陈棉棉就不给她戴口罩了。
但只要赵凌成抱着,哪怕妞妞睡着,口罩也也必须戴。
他现在是农场里唯一的闲人,但没有人责备他。
而且所有人经过他身边,都要停下来说一句:“小妞睡着啦,瞧她睡得多香啊。”
林衍偶然背着土豆经过,也停了下来:“摘下她的口罩来,我看看她。”
一看立刻笑了:“瞧瞧,她睡得多香啊。”
苦寒的西北,才十月树叶就黄了。
阳光是那么的刺眼,风沙是那么的猛烈。
土豆是那么的多,多到仿佛永远挖不完,也背不完。
人们的心也是冷的,硬的,跟风霜一样。
但唯独对那跟着妈妈来劳改的小妞儿,任谁的心都是软的,善意的。
也不管是谁,都希望小妞儿能吃得饱,睡得舒服。
赵凌成也是因为沾了抱女儿的光,才被免除劳役的。
对了,陈棉棉问的时候他不讲。
但现在她不好奇,也不问了,赵凌成倒是开始讲关于间谍的事了。
……
陈棉棉这会儿在找曾风骑来的摩托车。
因为劳动即将进入尾声,而她的重头戏是拍照,是展示成果。
曾风带了相机来的,在他骑的摩托车里。
怕淋了雨要生锈,那摩托车停在打麦场后面的柴房里。
因为整个麦场被土豆玉米堵严实,没路,她于是穿过旱厕,从后面绕进了柴房。
她刚进柴房,赵凌成也跟了进来,直接开始讲昨天发生的事。
抱着闺女轻轻悠着,他说:“昨天我跟邓双全讲,我们轰落的那架U2几乎完好无损,我们也已经复刻,并进行了升级,情况好的话,中苏两个月内就能开战。”
陈棉棉不争气的,又好奇了:“邓双全把消息告诉他爸了?”
立刻又问:“他爸会相信吗?”
赵凌成却是反问:“时隔五年,电台在昨晚突然重启,你说呢?”
因为大路被阻隔,柴房这边就没人过来了。
当然,要讲点啥小秘密,只要声音小点,也就不怕被人听到。
柴房其实很干净的,因为里面只储着细谷糠。
老头们专门存放着它,是怕万一明年春天又没粮,谷糠配酸菜就能充饥。
外面大家正干的热火朝天呢,这柴房僻静,正好能偷会儿懒。
陈棉棉一屁股坐到了松软的谷糠上。
见赵凌成抱着孩子站着,她拍谷糠:“站着干嘛,坐下来,咱休息会儿。”
赵凌成嫌弃的瞥一眼谷糠,却说:“我还是站着吧。”
陈棉棉只好仰着脖子看他,而她有些想不通的:“你不过随口一说,邓大队就相信啦,他都不怀疑真假的吗,还有,他就不怕被查到家里?”
这就是陈棉棉所不懂的领域了,赵凌成无奈:“他怎么可能把电台放在家?”
目前有专门的无线电信号监测员,看到有不明无线电信号,就得去找。
找到无线电台,然后再来确定,到底是谁发的消息。
要定义一个人是间谍,得先确定,那个无线电台是他的才行。
结合刚才雷鸣突然来农场一事,陈棉棉想到一点:“该不会,昨晚邓西岭把电台藏到农场了吧,然后准备栽赃嫁祸给林衍,他又能把自己洗的清清白白?”
赵凌成点头:“有那个可能,但先等公安们找吧,看电台究竟在哪里。”
陈棉棉当然得追问:“如果他真的发完电报,又把电台藏到了农场呢,咋办?”
赵凌成都钓鱼执法了,当然就有应对的办法。
他更好奇的是,为什么邓西岭一个土生土长的泉城人,会那么盼望反攻。
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是他的乡亲,是他的亲人,他就不怕万一核对轰,生灵涂炭?
看媳妇儿懒懒的躺在松软的谷糠上,赵凌成不谈间谍的事,又说:“三翻五爬,妞妞马上要学爬行了,我想给她买张羊绒毯子,但找不到,就编张红柳的吧。”
所以昨晚他跑出去砍一堆红柳,是为了编爬爬垫?
以他的奢靡,当然想搞张羊绒毯,但现在为了还债,羊绒毯都不生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