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来治病的人, 走时也和莫静连谈了大单子,一时之间, 之前积压的货物全部卖了出去, 订单直接排满。
若不是林肆提前部署,熙和路不会无一人染病。
熙河路的百姓们深觉自己幸运,并且表示以后县主让他们往东, 他们绝不往西。
因此当陵州的风月楼被林肆用炸*药炸毁的时候,没人敢反驳一句。
林肆也懒得管那么多,谁敢提一个不字,那就滚出去。
这件事,她想做很久了。
风月楼,顾名思义,大宸的青楼。
大宸的青楼由官方设立,整个熙河路唯陵州这一所。
在林肆与梁年接管了府衙后,风月楼就一直关门闭户,未曾开过门。
风月楼里的女郎来路很多,有罪臣家属,被迫卖身,更有被父母,兄嫂卖掉的。
总之,没人是自愿的。她们的一生飘若浮萍。
云惜玉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未曾出过风月楼了,自从那位安平县主来以后,风月楼就一直关着。
云惜玉很惶恐,她不知道安平县主到底要做什么,按理来说,那样金尊玉贵的皇室贵女,该对她们这些污泥里挣扎的人嗤之以鼻才对。
可每日都有人来送食物和水,却也不要她们做什么,
不过没了大娘和龟公,不用每日挨打挨鞭子,不用饿着肚子,不用接客,云惜玉惶恐之余又庆幸。
但也有人不信,“莫不是要把我们养起来,送人笼络人心吧,就这般白白养着我们?怎么可能?县主是什么身份,我们是什么身份?”
云惜玉缩了缩身子,她哪里敢反驳呢。
可即便真是如此……能偷得这片刻安宁,她也打心底里感激。
这是她二十年来,最像"活着"的时光。
往昔为少挨顿打而互相使绊子的姐妹们,如今竟也能围坐一桌,和和气气地煮粥。那些被来教养的小女郎们能捧着碗,眼巴巴等着分食。
说起孩子,这些孩子是大娘买,小时候可以做婢女使唤,大一些便又是以后的头牌。
云惜玉捏了捏名叫阿芸的小女郎的脸颊。
“阿芸想吃土豆粥,还是红薯粥?”
阿芸脸蛋红扑扑,“想吃红薯粥!红薯甜甜的。”
谢文娘没好气道:“你别太宠她们了,以后还不知道会被送到什么地方呢,到时她们过不了苦日子了可怎么办?”
云惜玉刚想回话,却瞧见有人进来。
今日和食物和水已经送过了,想必不会有人再来的。
谢文娘脸色一变,她就知道,这样好的日子哪里能一直过下去,她们的身子养的差不多了,今日怕是要被送人了。
她倒是无所谓,她本来就是一条贱命,但就是这些孩子,她们还那么小。
也要被送人吗。
阿青在卫生所表现的很好,故而已免除了药的费用,现在已算是正式的熙河路百姓了。
祝时溪觉得阿青在卫生所干的不错,因此也留在身边,算是第三个徒弟。
今日跟着祝时溪来的只有步伊和阿青,还有宋和玉。
一众女郎面对陌生的访问者,脸上表现出茫然。
还是阿青率先打破僵局,“我们是县主派来,给各位女郎瞧身体的。”
谢文娘脸色变得奇怪,“瞧病,给我们?”
话音刚落,她才发现站在旁边的宋和玉。
她是认识宋和玉的,毕竟是熙河路出了名的妇科圣手,大娘抠搜如此,统共就让她来瞧过两次病。
云惜玉幽幽一叹,果然是要验看生育能力吧?
她乖顺行礼:"多谢县主恩典。"
祝时溪长着一张无辜小白花的脸,但可惜是个不善交际的嗜血狂魔。
她想起县主和她说,要尽量安抚她们,告诉她们只是检查身体,检查完身体以后会给她们安排课程,进行思想改造,会放她们出去。
但祝时溪嘴笨啊。
还是宋和玉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清楚,“此次是县主安排的问诊,是为了确定你们的身体是否健康,若是有顽症,也给你们开药养身体,养好以后,就给你们进行思想改造,放你们归良籍。”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谢文娘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归良籍?宋大夫莫不是在诓骗我们,这怎么可能。”
“这.....真的是归良籍吗?”
“我不信,这天地下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
步伊作为林肆的忠实脑残粉,她回道:“县主心怀天下,诸位亦是百姓,自然也当有新生。”
祝时溪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应当说些什么,“是真的,诸位女郎不必感到诧异,这是县主亲自下的命令,待你们离开这风月楼以后,此楼将会被炸毁,县主治下,不允有青楼。”
云惜玉忍着眼泪,“那这些日子养着我们吃喝,不是为了将我们送人?”
“自然不是,只是给各位女郎一个适应的时间而已,再加上这段时间外面瘟疫蔓延,这才将你们事情耽搁了。”
阿芸听的云里雾里,只扯了扯云惜玉的衣袖。
女郎们一个个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有的笑有的哭,总之就是反反复复地问。
步伊给她们量体温,顺便耐心解答,“你们出去以后,还是看你们的意愿想住在什么地方,若不想在陵州待,住哪里都是可以的,后续还会给你们安排工作。”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那么的不真实。
谢文娘都没空去关注那什么温度计是个什么玩意,她一边为自己之前的揣测而羞愧,一边又让别人掐她的脸。
“痛痛痛,看来是真的。”
步伊这是第一次和青楼女郎接触,她瞧见这些姑娘们掀开袖子,手腕上全是纵横交错的伤痕,大部分是鞭伤。
她看的心头一紧。
云惜玉却以为步伊在嫌弃她,慌忙将手臂遮住,“吓到小女郎了。”
步伊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看着有些心疼。”
云惜玉笑了笑,“这些都是陈年旧伤,我是被父母卖掉的,所以刚被转卖到这里的时候,总是不听话。”
“以后,不会再有这样得日子了。”步伊笨拙地安慰。
阿青比起步伊来说,就自来熟很多,一边量体温做登记,一边写字,阿青刚学识字写字,写的方方正正,总是就是那种小学生字体。
谢文娘见她写的费力,主动接过炭笔。
阿青惊讶,“娘子会写字!”
谢文娘:“以前家中请过西席来教导过。”
“太好了,女郎你帮我写字吧,我刚刚学识字,写的慢!”阿青抬起头,一脸崇拜的看着谢文娘。
*
陵州最近很热闹,几乎都是那些寒门与商人的原因。
他们解除了七日隔离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求见林肆,要一展宏图,施展才华。
但无一例外全都吃了闭门羹。
然后他们退而求其次的去求见梁年。
梁年也没见他们,只是派人告诉他们,来了熙河路,就要守安平县主的规矩,先将熙河路修改的律法看熟了,再去拿到夜校优秀毕业生再说。
报纸一物也一跃成为寒门以及商人们获取消息的新渠道,第二期报纸甚至在外头被炒到了高价一张。
尤其是其中阿青的自述,简直能让造反F3之一的松志义抬不起头。
梁年在府衙里忙的脚不沾地,前脚刚和林肆开完会,后脚听到又有人要见她的时候,她头都没抬。
“推了。”
贺锦犹豫道,“那位女郎说她叫钟舒,说是您从前的旧识”
林肆跟在梁年的后面。
钟舒,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这不是卓正初的后宫之一,美貌寡妇吗。
林肆看了看梁年的表情,心中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贺锦传了话,非常自觉的有多远跑多远。
梁年看着林肆的表情,“县主在想什么呢。”
林肆狡黠一笑,“在想这个旧识是个怎么样的旧识。”
梁年索性直接交代,“她曾经心悦于我,就这么简单。”
林肆:“那你现在要去见她吗?”
钟舒在府衙会客厅内坐立难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她知道想见梁年的人很多,但全都被拒,她只能报出自己的闺名,不知道梁年会不会见她。
茶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传来阵阵脚步声。钟舒才慌忙抬眸,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如遭雷击。
那确实是梁年,却与她记忆中判若两人。
她的脸比起十年前并未有什么变化,但是她的头发并不是束起的,而是梳着发髻,只用一根发带做装饰。
往日俊秀的轮廓柔和了几分。
这完完全全就是个女郎,还是个十分漂亮的女郎。
钟舒的天塌了!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那些不着痕迹的拒绝,为何每次她鼓起勇气靠近时,他都会不着痕迹地退开,忽然都有了答案。
原来...竟是这般缘由。
梁年:“钟娘子,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