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留步,那边庖厨,不对外开放。”小佣说。
黛黎:“我并非要进贵店庖厨捣乱,我只想借其中一物小用,不白用你,暂借一刻钟,许你十钱如何?”
一刻钟,十钱。
佣工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在店里忙活一日才赚二十五钱,这一出手就是他小半日的工钱。
“女郎你想借何物?”佣工忙问。
黛黎笑道:“刀。借贵店的小刀一用。”
光说还不够,她从钱袋里拿出一把银钱,“不知你能否帮我这个小忙?我人就在店里,不会带走。一刻钟后,我必定将之完璧归赵。”
佣工盯着她手上的钱,心思转了又转。十钱,他拿一半,另一半给刘庖丁,后者多半肯借刀。
“好,女郎你稍等。”佣工应了。
很快,他拿着小刀回来,“你看这样的行不行?”
黛黎把钱给他,并把小刀拿过,“正正好,多谢了。”
重返大厅后,这回黛黎坐在了角落处,依旧是背对着门面方向。
一只手拿刀,另一只手握着小木牌,小木牌的后半段特地藏进袖子里,只露出名字的部分。
而后黛黎下手了。
名字是“何花”,她打算在“何”字上面加个草字头,变成“荷”。
“花”字不好动,黛黎干脆不动它,转而在后面加多一个字。她力气有限,刀也用不了多久,所以挑的字很简单,只一个“士”字。
新名字:荷花士
这名字听起来奇奇怪怪的,但这个时代奇怪的名字不少,条件有限没办法了,凑合着用吧。
改字添字这事黛黎做得很谨慎,这个时代对传的管理还是很严格的。兜售假证者,轻则立马人头落地;重则狠狠吃一顿皮.肉之苦,再去见阎王。
当然,假证也不好办,上面的官印繁复讲究,并非随意能糊弄过去。
说借一刻钟的刀,就借一刻钟。
一刻钟后,黛黎还了刀,又用乌膏填入划痕中,彻底形成新的笔迹。
大功告成!
黛黎舒心展眉。
他们知晓她在夏谷内,渡口和几个城门定然有人看守。既然如此,不如她且在城中待一段时间,等避过风头后再离开。
第77章 狭路相逢
津水, 江上的风缓了下来,连带着以风为动力的船只也放慢了速度。
海东青再次从西边飞来,鹰隼的利眼微微转动后, 锁定了楼船一层某间敞开窗户的房间。
羽翼侧压,白褐色的影子闪电般从空中降落。
“呼啦——”
矛隼落于窗牗上, 海东青先是叫了声然后收拢羽翼等人过来。
主厅里,正在煮茶闲聊的几人同时停下。丰锋距离窗台近,自觉过去取下海东青脚上的小竹筒。
“君侯。”
秦邵宗将之接过。
距离上一封来信已时过两日,还有一日就该抵达甜水郡了。若非有重大变故, 那边不会如此频繁来信。
秦邵宗抽出里面的绢布打开, 这一看,男人愣了下, 随即忍不住低低笑出声,还越笑越大声。
这一刻的感觉很难言说。畅快, 得意,庆幸, 又有那么一点不为外人道也的幸灾乐祸。
她跑了!
当初她不满他, 能从他这里跑出去,如今也的确能不满他们,再次逃一回。
她总是能令他刮目相看。
甜水郡在兖司二州的边界,她往东走, 即离开了司州, 回到兖州内。
她在向他的方向靠近!
不过看到后面,秦邵宗嘴角高高翘起的弧度逐渐拉平。
谢元修?
这个谢三竟掺和进来,且还亲自带队跨入兖州去寻人,这厮莫不是曾见过夫人……
秦邵宗拿着绢布的手缓缓收紧,绢布在他掌中皱成一团。
他看信的情绪变化过于明显, 最初开怀不已,后面笑容收敛,浑身气压沉下来。
周围一众武将见状惊奇不已。
黛夫人不知所踪后,君侯不虞已久,如今刚刚一扫阴霾,接着又沉了脸。这传回来的究竟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莫延云忍不住问:“君侯,那信上写了什么?”
秦邵宗没立马接他这话,而是高声唤来外面一个士卒,“去传我令,即刻掉头前往夏谷。另,让后面魏青那艘船不必随我改道,让他带人去九鹿县,见机行事。”
楼船有几层,能载的士兵其实不少。但北地的士兵在陆地上走惯了,论骑术堪称一绝,但到了波涛不绝的江河上却是愁眉不展。
许多士卒都坐不了船。
除了士兵走不惯水路以外,还有一点便是楼船载人越多,船身越沉,逆水行舟的速度也会越慢。
秦邵宗等不及了,故而此行分了十艘船只,每艘不过载三十人。
侍卫领命下去。
众人惊讶,“君侯,咱们不去甜水郡了?这是为何?”
“难道他们将黛夫人转移了?”
“还是说他们在其他地方有行动,所以带着黛夫人离开了甜水郡?”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秦邵宗那阵因得知谢三亲自领兵去逮人的怒火稍歇。
得,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猜错了。
“她岂是寻常女郎可比?”秦邵宗哼笑道。
几人面面相觑,着实想不出个所以然:“还请君侯明示。”
秦邵宗笑道:“夫人趁着他们举办典礼时跑了,她独自离开了甜水郡,如今可能在夏谷,也可能在九鹿县。”
众人瞠目结舌。
跑,跑了?!
震惊过后,心里不由感叹,不愧是黛夫人,女中豪杰也!
夏谷郡。
窜改了传以后,黛黎的胆子也大了,明目张胆地上街,改道去布店给自己买身衣服。
没办法,她如今的衣裳只有一身,且还是当初草香那一套。
先前那家传舍的小佣见过她,后面那人肯定会让小佣描述她的模样和衣着,她得再变一变。
黛黎不敢去大绸庄,忧心格格不入反而引起注意。但来到小布店以后,她发现了个新的问题——
“女郎,我这里只兜售布匹,没有成套的衣裳出售。”布店老板如此说。
单买布匹便宜,底层布衣人人皆懂女红,会将钱用在刀刃上。成套衣裳贵许多不说,还不会给制成衣裳后、那些剩余的零零碎碎的布匹边角料子。
黛黎面露失望,正欲去其他地方看看。
那掌柜见她想走,赶紧说:“不过制成衣不难,我认识一个手脚利落的绣娘,且她的三个女儿绣工也了得。一套样式简单的衣裙,母女四人合力赶工,最多一日能完成。”
黛黎不情愿久等,她想买成衣立马换上。
遂还是辞别了布店掌柜,但不知是否她今日时运不济,一连走过四家布店都未有成衣出售。
黛黎停下脚步,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制止了她再次去寻其他布庄。
她原路返回,回到第一家布店,“掌柜,你先前说的绣娘,烦请介绍给我。”
掌柜说了个地址,而后说:“你带着布匹去东街寻何家娘子,说是我推荐你来的,她定会视女郎你为上宾,不敢怠慢,就是……”
说到最后,掌柜搓搓手:“雇佣何家娘子需另外支付一笔银钱。”
他笃定黛黎会同意,毕竟直接买成衣的,还缺那几个钱不成?
黛黎点头说好,抱着布匹往东街去。她遁着地址,顺利找到了掌柜口中的何家娘子。
“城中村”的小屋内挤了三代人,宅舍很小,黛黎便不进去了,只在门□□了布匹和定金,约定明日来取。
完成一桩事后,黛黎另外去寻传舍。
而她并不知晓,在她离开何家不久后,有一队从早上便开始扫荡布庄的人马来到了她先前买布匹的店前。
“……见,见过,印象还颇深。”
掌柜一听包庇同罪,哪敢隐瞒,当即倒豆子似的说起方才:“那女郎急着买成衣,起初见我这里没有,她便离开了。大概过了三刻钟左右吧,她又回来,我估计她是在其他地方寻不着,因此最后决定去寻我给她推荐的绣娘。”
“你推荐的绣娘姓甚名谁,家在何处?”
掌柜说:“东街的何家娘子,她有三个女儿,尊驾到东街一问便知。”
这话说完,掌柜小心问,“不知那女郎所犯何事?我瞧着她还挺普通的,与寻常妇人无二。”
为首的呵斥道:“老实配合就是,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这一队人马来得快,走得也匆忙。不久后,何家娘子家的门再次被敲开。
与此同时,几队分别前往一众传舍,传舍的登记册一本又一本的查勘。事情闹得颇大,最后惊动了夏谷的太守。
不过就在这位高姓太守察觉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心情不悦时,家仆来报有贵客登门来拜访。
“贵客?何方人士啊?”高友懒洋洋地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