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的话不多。
却也把该说的都说了。
到了这时候,韩迎雪若是还不明白钟璃并非真心想杀自己,那她也不会有机会活到现在。
她呐呐的松开了手没接话。
像是不敢相信会是这样。
紫云也不在意,微笑着问:“太医吩咐过,说您初醒来时不宜吃太过荤腥之物,后边的小厨房灶上一直温着清粥,要不奴婢去给您端一些来?”
韩迎雪顿了顿说了声不必。
她挣扎片刻,突然对着紫云说:“皇后娘娘在何处?”
“我想见她。”
韩迎雪想见钟璃,紫云自是不会阻拦。
她本意是想让人去禀告钟璃的。
可谁知韩迎雪却咬牙撑着站了起来。
她艰难的稳住身形,哑声说:“我是晚辈,娘娘于我有就解毒之恩,自然是当我前去请安的。”
钟璃不愿过多为难韩迎雪。
那是作为一个长辈,出于对儿子心意的爱护。
可韩迎雪能在这种时候迅速认清自己的定位,并且亲自前往拜见。
这就是韩迎雪自己懂规矩。
能有本事还晓得规矩。
这自然是好的。
紫云眼里笑意深了几分,亲自上前扶着韩迎雪的胳膊,轻声道:“姑娘请随奴婢来吧。”
韩迎雪身上的毒很麻烦。
解毒起来也不轻巧。
为了能肃清余毒,前后白术来放了不下十回血。
韩迎雪这会儿手腕上还有个深到几乎可见骨的刀痕。
按理说,她这样的情况是不该出门走动的。
紫云本来是叫人备了软轿。
可韩迎雪却坚持亲自走过去。
她忍着不适,苦笑道:“都走了九十九步了,不差这一步,劳烦姑姑费神与我走上一遭了。”
紫云笑着打趣:“姑娘尚觉无碍,奴婢又怎会觉得劳累?”
“您只管按自己的想法来,奴婢让那软轿跟着,您若是途中不适,再换乘就是,心意是一,可也总不能让您辛苦。”
韩迎雪吃力的应了声好,咬牙撑着紫云的手往前。
勤政殿内,钟璃正在帮想偷懒的祁骁批复奏折。
听人报说是韩迎雪来了,钟璃小小的啧了一声,不太确定的扭头问祁骁:“难不成这是找我算账来了?”祁骁哭笑不得的嗨了一声,一把拉过钟璃抱在怀里,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心才说:“怎么会呢?”
“你是为她好,若是到了这时候还不能察觉到你的用意,那咱家要她也无用,还是早早的费了祁云宸的好,否则得了这么个蠢的,只怕家底子都要败在他手里。”
钟璃最近正是想儿子想得心悸的时候,最是听不得别人说半句不好。
她没好气的横了祁骁一眼,甩开了祁骁的手。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这折子你自己慢慢看吧!”
祁骁唉唉的叫了两声没能把人留住,好笑的揉了揉眉心拔腿追了上去。
“阿璃你等等我。”
勤政殿钟璃进得。
韩迎雪却进不得。
紫云将她带着到了旁边的偏殿等候。
不多时,就看到了钟璃和祁骁前后而来。
这是韩迎雪第一次见到祁骁。
也是第一次看到传闻中几度生死,情相两许的帝后站在一起是何种模样。
就那么一眼,韩迎雪突然就知道,祁云宸为何能如出色。
有这样夺目的一对爹娘,孩子怎么都是不会差的。
韩迎雪飞快的收敛眼底复杂,也不要紫云扶,稳稳的起身,对着钟璃和祁骁,结结实实的行了一个三跪九叩的大礼。
“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她莫名哑了嗓子,额头抵地哑声说:“之前多有不敬,谢娘娘不罪之恩。”
钟璃见状有些好笑,口吻微妙。
“不气我杀了那些人了?”
韩迎雪苦笑了一声,惭愧道:“草民狭隘,未能意识到娘娘深意,是我冒犯了。”
钟璃若是真会对那些无辜之人起杀心。
祁云宸绝对不会如此放心的将那些人留在京中。
韩迎雪或许不信钟璃。
但是她信祁云宸。
之前她被钟璃的话气昏了头,一时想岔了没想到。
可事后一想,又觉得是自己狭隘了。
能与皇帝共掌政事,执掌镇国军,威慑大半边境,还能得民心的皇后,绝对不是那般滥杀之人。
韩迎雪道歉道得真心实意,半点不掺虚假。
钟璃见了无声一笑,淡淡道:“既是明白了,那就起来吧。”
紫云扶着韩迎雪起了身,钟璃突然说:“不过,本宫此时不杀你,不代表永远都不会杀你。”
“本宫不管你是何来历,可既是进了这京城,就必须守京城的规矩,但凡日后你敢做半点违背之事,今日欠下的命,来日就可还了。”
“本宫从不说大话。”
“是否能言出必行,你且慢慢往后瞧,总之,本宫是不希望你有那样的机会的。”
钟璃顿了顿,语气中带了丁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韩家姑娘,你别让我失望。”
第185章
莫家母女俩的遭遇,自以为无人知晓,但是正在林子里遛马的莫清晔却是因为下属的汇报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知道钟璃去刘大夫那儿拿了东西,只不过没想到她拿的居然是让人拉肚子的泻药。
让那对贪得无厌的母女拉拉肚子清清一肚子的坏水倒也不错,只不过钟璃之前弄的那些故意让人拿走的铜钱又是为什么?
莫清晔摆了摆手,不远处树枝上挂着的一个人影几个闪身很快就消失不见,他又在林子里转悠了一会儿,心情不错的摘了一小捧红色的浆果捧着悠哉悠哉的回了家。
钟璃到底想干什么,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莫清晔回来一进屋就看到了放在院子里晾着的进宝狗脸,当即嘴角狠狠一抽,忍住了将这张狗脸涂花的冲动,拔腿往里走。
屋子里,钟璃正在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
因为平时总是闲不下来,不是在忙这个就是要做那个,钟璃的衣服都以青色蓝色这种颜色深一些的居多,样式也多以方便行动的短襟裤子为主,衣柜里几乎找不到裙子的痕迹。
她翻了半天,总算是在箱子底下找到了一条白色的长裙。
长裙是原主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当时钟璃一看就觉得这裙子丑还不说,繁琐又麻烦,直接就塞到了箱子底。
但是在今天,这却是不可缺少的重要道具之一。
之前用来勾勒花样的红色颜料还有不少,钟璃一点儿也不心疼,直接用笔尖粗一些的毛笔沾着颜料大笔大笔的往白色的布料上涂抹。
这裙子材质本就不好,白也白得不纯正,掺杂着一股充满年代气息的黄,粗糙就罢了,剪裁也粗暴得让人不忍直视。
这会儿本就难以入目的白裙子被钟璃刻意涂抹了一些红色的颜料上去,看起来活脱脱就像一个杀人现场。
可怕得紧。
莫清晔进屋的时候,她正忙着把颜料的颜色加重,为了让这血红血红的颜色在光线昏暗的时候看起来更为惊悚,她甚至还在颜料里加入了不少朱砂,最后营造出来的效果,钟璃很满意。
只要换上这身衣服,再披头散发的往外一溜达,不说吓死人,吓唬吓唬让人受点儿惊吓还是足够了。
莫清晔一看钟璃的杰作就忍不住眉梢微扬,神色古怪:“阿璃,你在干什么呢?”钟璃头也不抬地说:“为我的夜间行动做准备。”
莫清晔还想问,不料钟璃下一句却说:“说了你也帮不上忙,安生在家里待着等我回来就行。”
钟璃今天晚上的计划中就没打算带上莫清晔,毕竟古人对神神鬼鬼这种玄乎的事儿深信不疑,她要装神弄鬼这事儿就没必要让莫清晔这个小傻子知道了,免得再让这娇弱的小傻子受了惊吓就不妙了。
钟璃打定了主意不肯多说,莫清晔也没办法,只能拧着眉毛站在一旁,看着钟璃继续忙活。
类似惨案现场的衣服弄好了放在一旁晾干颜料,钟璃又在心里默默的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撤退路线,确定无误后,这才起身去做晚饭。
计划初步定在后半夜。
钟璃一点儿都不着急的仔细做了一顿无人打扰的精致晚饭,带着莫清晔慢条斯理的吃完了,还颇有闲情的靠在床上闭着眼睛睡了一会儿。
莫清晔虽然迷迷糊糊的不太清楚她想要干什么,可心里的疑惑却一直都没减少,随着夜色的加重,越演越深。
夜色渐重,原本闭着眼睛的钟璃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眼睛。
她看了看睡着了的莫清晔,轻手轻脚的将自己被他抱着的胳膊抽了出来,看他没惊醒悄悄松了一口气,给他把被子重新盖好,然后才手脚利索的开始换装备。
血淋淋的白色长裙换上,钟璃又将自己及腰的长发打散自然下垂,因为发质太过柔顺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凌乱,钟璃还嫌弃的用手狠狠的扒拉了一下,熟练的往脸上扑了五六层惨白的粉,然后又在额头脸颊的位置抹了重重的胭脂,唇上也抹了一层血红的口脂,对着水面看了一眼确定自己这样非常吓人后,才在脸上蒙了一张白色的面巾,确定不会被人认出来后,拿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黑色斗篷披在身上,没走正门,从窗户直接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