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嚣张的钟铁蛋脸上也挂着显而易见的惊恐,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钟璃心里茫然搞不清情况,可眼下这显然不是说话的时机。
她问清了是多少钱,扭身回屋拿了五十文钱出来交给那个驴车的主人。
驴车上的男人被用一张破旧的被子裹着搬到了地上。
驴车的主人也骂骂咧咧的走了。
钟璃正想问怎么了,王翠花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声泪俱下地说起了原委。
钟璃的爹名叫钟成,是个赌酒都沾的浑人,平日里除了喝大酒,最喜欢的就是赌钱。
十日里有九日都是在赌坊里混着的。
钟家原本的土地都被霍霍得所剩无几了,他竟然背着家里人在外边借了地下钱庄的高利钱。
之前王翠花来找钟璃要银子,为的就是还债。
钱庄里的打手到了家门口堵着要银子,拿不出银子就要打砸伤人。
先前从钟璃这儿要到的银子,全被拿去填了这个窟窿不说,就连家里最后仅剩的一点儿土地都卖了。
钟成吃了亏还不死心,总想着翻本,死性不改还去赌坊混着。
十个赌徒九个输,钟成在赌坊里混迹的时间越长,欠下的债务也就越多。
这日实在是不成了,赌坊的打手再度上门,搜找一番实在是没了银子。
一怒之下就将钟成的腿打断了一条,霸占了钟家的房子后,还给钟家人下了三日的警告。
若是三日后钟家再不拿出银子来还债,这一家子只怕是都要没了性命。
钟成被打断了腿神志不清,王翠花母子被吓破了胆子,无处可去之下,一咬牙就奔着钟璃来了。
王翠花哭成了个泪人,瘫坐在地上六神无主地说:“钟璃,之前骗你是我的不是,可我们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房子土地都没了,还有那么些人在后边架着刀逼着,再拿不出银子,我们这家人就真的只能抹脖子去死了。”
王翠花哭喊着爬过来抱住了钟璃的小腿,不住地说:“钟璃我求求你了,你想想法子救救我们吧!我求你了啊!”
平心而论,钟璃很不想插手这家人的事儿。
之前给的十五两银子已经是钟璃最后能给的一点儿仁善了。
可眼下这个情形冷眼旁观实在说不过去,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家人真的死在自己眼前。
钟璃面无表情的沉默了片刻,长久的沉默后妥协似的往旁边让了一下。
“先不说这些,你们将人搬进去,我去找个大夫来瞧瞧。”
听钟璃松口了,王翠花母子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不住的说着感谢的话,忙不迭的将昏迷不醒的钟成搬了进去。
这一通吵闹莫青晔也醒了。
他满脸没睡醒的睡意,穿着单衣就走到了门前,不悦的看着王翠花母子,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阿璃,他们怎么又来了?”
第265章
钟璃听他说话这么不客气有些好笑,扭头看他只穿着单衣就出来了就忍不住拉下了脸。
“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赶紧进屋去!”
自打莫青晔大病过一场,钟璃就将莫青晔当作了娇弱的娇花,总是担心他再出状况,盯他穿衣什么的都看得很紧。
莫青晔就跟没听见似的,一脸直白的不情愿。
哼唧着被钟璃往屋子里推的同时,还在不依不饶地问:“阿璃,为什么要让他们来咱家?我不喜欢他们。”
他说这话的时候,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王翠花母子。
就跟下一秒只要一言不合,就能立马将人赶出去似的无情。
钟璃被他孩子气的话逗乐了,哄孩子似的笑着说:“具体情况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你先进去穿衣裳。”
莫青晔不愿的拽着钟璃的胳膊:“阿璃,我…”
钟璃沉下了脸,口吻中多了一丝命令的痕迹。
“莫青晔,听话,进去穿衣裳。”
莫青晔再不高兴也不想惹钟璃生气,不悦的瞪了神色惊惶的钟铁蛋一眼,哼了一声进了屋子。
莫青晔进去了,生怕被赶走的王翠花母子才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一脸掩饰不住的心有余悸。
钟璃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说:“把人带到前屋里歇着,家里没多余的床铺,用木板子铺一铺躺着就行,我这就去找大夫。”
王翠花母子不敢说什么,怯怯的点头说好。
钟璃快速将这几个人安置好,又进了里屋跟疑似生闷气的莫青晔交待了几句,然后才匆匆赶着马车去找大夫。
半个时辰后,大夫被钟璃请了回来。
大夫一看钟成的断腿就说:“断得太厉害了,好的可能不大,就算接上以后也只能是个瘸子了。”
瘸子就等同于一个废人,日后再想干什么都不容易了。
王翠花听了顿时如丧考妣的倒在了地上,一个劲的掉眼泪说不出话。
钟铁蛋也被吓到了,苍白着脸问:“真的没法子了吗?我爹他…”
大夫不耐烦的哼了一声,说:“治成瘸子也得花不少银子,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若是你们不信,那就去找别的大夫,只是再耽搁下去,就是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也是有的!”
钟铁蛋听大夫这么说顿时也不敢吭声了,惶惶然的看看钟璃又看看钟成,死死地咬着牙不说话。
钟璃拧着眉想了想,沉声说:“既然请您来了,那就是信得过您的,您只管治便是,多少银子我出,结果好坏我们都是感激您的。”
老大夫听了这话神色缓和不少,点头说:“你这丫头倒是稍微有点儿样子,既然如此,那老夫就给他治。”
断腿再接是个麻烦活儿。
饶是老大夫经验丰富,神色也凝重得不行,额角沁出了一层汗。中途钟成似乎是疼得太厉害了,人尚未清醒,就已经习惯性的谩骂踢打了起来。
他一挣扎越发麻烦,口中谩骂也不堪入耳得厉害。
看老大夫神色不佳,钟璃冷着脸上前直接往钟成的后颈狠狠的敲了一个手刀,将钟成打得直接晕了过去,再也骂不起来了。
老大夫见了钟璃这一手,面露惊讶的同时好笑道:“没看出来,丫头你竟是个会武的?”
钟璃惊讶于老大夫的眼力,淡淡的笑了一下说:“谈不上会,就一些三脚猫的手段罢了,不敢惹人笑柄,大夫您请继续。”
老大夫继续给钟成施针接骨,莫青晔全程都板着脸不肯说话。
快一个时辰,大夫终于处理好了,留下了一张药方子,交待清楚了怎么处理后由钟璃亲自送了回去。
钟璃再到家的时候,一进门险些被屋子里的情形逗笑了。
屋里两方人马泾渭分明。
莫青晔跟个看门神似的死死地盯着王翠花母子不动。
王翠花母子上次来本就被钟璃的手段吓得不轻。
现在再被莫青晔这么不善的盯着,几乎是动都不敢动,神色惶惶的坐在凳子上,不住的往门口看,想着钟璃什么才回来。
见钟璃进门了,王翠花猛地松了口气,正想站起来跟钟璃说话,不料莫青晔的动作比她更快。
莫青晔直接就拉住了钟璃的手问:“阿璃,他们什么时候走?”
莫青晔很少对什么人表露出如此直白的喜恶。
现在半点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可见的确是厌恶这家人到了极致。
王翠花生怕钟璃真的要听莫青晔的话将自己赶走,着急得不行地说:“钟璃,我们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你可不能赶我们走啊!”
“你爹这个样子,我们出去了只能是个死,我…”
莫青晔似乎是不满自己的话被打断了,阴沉着脸看向了王翠花,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恶意。
“那你们就去死啊!”
不仅王翠花闻言愣住了,就连钟璃都很意外莫青晔会说这样的话。
此时的莫青晔褪去了那层令人感觉憨厚的稚嫩,瞬间换了个人似的,锐利得令人心惊。
钟璃心底一阵骇然。
这还是她认识的莫青晔吗?
莫青晔像是没察觉到钟璃落在自己身上的意外目光似的,口吻意外的冰冷。
“你们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活不下去那就去死,来麻烦阿璃算什么?”
在莫青晔口中,去死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平淡简单,还带着一丝漠然的残忍。
被莫青晔看着的王翠花更是感觉自己仿佛瞬间被野兽咬住了咽喉一般。
名为恐惧的情绪不受控制的从骨子里升起四窜,瞬间袭来的压迫几乎让她无法喘息。
眼看着王翠花又要跪下去了,钟璃目光狠狠一沉,毫无征兆的抬手掐了莫青晔的胳膊一下。
莫青晔吃痛之下不自觉皱眉,再看向钟璃的时候,眼底锐利锋芒悉数退却,剩下的是钟璃熟悉的懵懂茫然。
仔细看还掺杂着不少委屈。
莫青晔瘪嘴哼哼:“阿璃,你掐我做什么?”
钟璃强压心头的惊悸,沉声说:“生死是大事儿,哪儿能像你说的那么轻描淡写的?”
莫青晔有点儿不服气:“阿璃我…”
钟璃嗔了他一眼,说:“别闹,这事儿我另有安排。”
看钟璃主意已定,莫青晔重重的哼了一声,阴测测的看了面无人色的王翠花和一直没说话的钟铁蛋一眼。
赌气似的,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莫青晔走了,那种仿佛要窒息的压迫褪去,王翠花才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了水面似的大口喘息了起来。
钟璃因为莫青晔刚刚的转变心情复杂,也没闲工夫理会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