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不择路的监察寺官员们像疯了一般四处搜查,甚至不惜胡乱抓捕不相干的人问罪。
只想着皇上借机出了恶气,怒火就不能牵扯到自己的头上。
而被监察寺选来当做顶罪的幸运儿,就是在京中常年居无定所的流浪汉。
京城是皇城,千百年的富庶让人心向往之。
可再富庶的地方,也有日子过不下去的穷人。
在京城西边的几处破庙里,便常年住着这样一群居无定所,靠做零工或者是乞讨为生的人。
这种人为宛若浮萍毫无根基,就算是死了十个八个也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监察寺的官员打得一手好算盘,以清查刺客的名义将其中的一些青壮抓走,准备到时若是拿不出祁琮想要的刺客,就把这些人送上去顶罪。
这事儿监察寺的人以前就经常做,熟练又做得很隐蔽,也很有技巧。
按理说,是不会被人察觉的。
可这事儿,最后却被钟璃听说了。
钟璃知道这事儿,是一日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凑巧碰到一个十岁刚出头的小子在哭。
她以为是小孩子被管事的欺负了,顺嘴问了一句。
不料小孩子胆子小,禁不起事儿。
钟璃一问,他就竹筒倒豆子将知道的都说了。
孩子年纪小,只说得清家中住在破庙的爷爷被抓走,说不清原委。
钟璃听说不少人都被抓了,一时起了疑心,就让紫纱等人暗中去查了一番。
然后她就知道了监察寺的默认操作,气得掰碎了手里的花枝。
听紫纱说起外边的民心惶惶,钟璃的眼底泛着说不出的讥讽和冷意。
“上行下效,皇上如此,底下的官员自当效仿。“
紫纱无奈地说:“听说监察寺的人在破庙那边抓了几十人,也不知这些人最后会被怎么处置。”钟璃眸光闪了闪,答非所问地说:“我记得,大长公主是会按惯例出门上香的,是吗?”
出门上香,是京中女眷的爱好之一。
到底信不信佛祖庇佑不可说。
可大长公主的确是每月都会准时出去。
紫纱点头道:“大长公主每月初八出门上香,算起来就是明日了。”
钟璃随手将碎了的花枝扔到一边,招手示意紫纱靠近,在她 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紫纱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就将大长公主的话带了回来。
大长公主说,她明日会记得带上自己的铁鞭出门,让钟璃只管放心安排。
得了大长公主这话,钟璃才让洛林去城外破庙找了那些被抓走了亲眷的流民,在其中安插了两个最巧的会说话的,约定了次日行事。
第二日,大长公主和唐国公府的大夫人外出上香的时候,被人当街拦住,跪喊伸冤。
伸冤之人并非一个。
而是一群。
快二十个年纪不同性别不似的老弱孩童跪在了大长公主的车架之前,哭喊自己家人的冤屈。
大长公主心肠软,生平最见不得的,就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剧。
问清楚是监察寺官员胡乱抓人后,大长公主就直接转道去了监察寺问责。
大长公主手里有先皇所赐的丹书铁卷,还有已故的上上任皇帝所赐的铁鞭。
那铁鞭上可打皇亲贵族,下可抽官员百姓。
大长公主拎着铁鞭冲进了监察寺,直接将被关押在牢中的无辜之人全部带走。
把人带走后,大长公主半刻没耽搁,拎着铁鞭就进了宫。
皇上原本就憋气,得知大长公主为几个无关紧要的庶民跑来找自己的晦气,当即就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可大长公主却无半点顾忌。
她当着多个大臣官员的面,将自己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末了她充斥着苦涩的质问祁琮,这天下这百姓他到底还要不要疼惜几分,为了个早就不知所踪的刺客,他到底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祁琮觉得大长公主在挑衅他身为帝皇的尊严,很想当场就把大长公主拿下。
可视线触及大长公主手里寒意铮铮的铁鞭,他又发自内心的不敢。
大长公主这铁鞭可是连他亲爹先皇都抽过的。
他今儿若是一意孤行,保不准也要挨上几下。
挨了大长公主的打,他到时候跟谁说理去!
祁琮憋着火,好不容易将大长公主安抚好了,旁边站着的大臣们又呼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大臣们所求与大长公主如出一辙,就是让祁琮折腾了,京中的百姓如今人心惶惶难以自安,实在不利于社稷安定。
祁琮像是被人强行撬开了嘴往里硬生生塞了一把黄连。
吃了满肚子的苦却找不到地方发作。
就算他是皇上,皇上也有不得已的时候。
在大臣的再三请求下,祁琮不得不收回了严禁京城的旨意,改做让人暗中调查。
大长公主心满意足的走了,大臣们想到家门口虎视眈眈的侍卫马上就要撤走了,心里也是满意。
皇上遇刺不可疏忽是不假。
可大臣们的心理感受也是很重要的。
反正皇上如今也安然得很,这刺客查与不查,似乎就没那么重要了。
第446章
祁骁混迹在各怀心思的大臣中,神色淡然看不出半点端倪。
祁琮暗中剜了祁骁一眼,咬牙说:“京中官员实在无能,连个刺客都查不出来,朕将此事交由镇南王处置可好?”
不等祁骁回答,他就说:“限期三日,镇南王想来就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了吧?”
监察寺京畿处查了小半个月没影儿的事,让祁骁三日之内查出真凶。
这是在光明正大的为难祁骁,也是在表达自己的对祁骁的不满。
祁琮本以为祁骁会退拒。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祁骁拒绝的话自己应该怎么斥责。
然而祁骁的反应却是令他意外的。
祁骁想也不想的就说:“臣谨遵圣意。”
祁琮狐疑的眯起了眼。
“镇南王此言当真?”
祁骁微微一笑。
“不敢欺君,不需三日,一日之内,微臣就会给皇上个答复。”
祁琮冷笑了一声,说:“好!”
“朕今日就记着镇南王的话,明日这个时辰若是拿不出个说法,朕必当治你个欺君之罪!”
祁骁悠悠然的应了声好,掸掸袖子慢悠悠的出了宫。
祁骁是坐马车来的。
到了宫门口,他掀开马车帘子上车,就在车上看到了据说正在家中卧床养病的祁仲。
祁仲人虽然不在宫中,可显然已经听说了祁骁答应祁琮的事儿。
他一脸的暴躁,咬牙说:“你答应他那事儿作甚?如今刺客如泥牛入海,你上哪儿查去?你要是明日这时候拿不出个章程,你到时候怎么应付祁琮的发难!”
祁仲自认为与祁骁是合作关系,两人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无论如何,他是绝不希望祁骁在这时候就把自己的小命玩儿完了的。祁骁漫不经心的往车璧上一靠,轻飘飘地说:“不就是个刺客吗?找一个给他又有何难?”
祁仲迟疑皱眉。
“你是说弄个假的?”
祁骁无辜的眨眼。
“我又没见过刺客真容,我怎知是真是假?”
祁仲…
合着你说的话都是吹的牛。
就准备随便整个假货去糊弄皇上。
祁骁懒得跟祁仲说这个,问:“你不好好在府中吊命,跑来我这儿做什么?”
要是让皇上知道祁仲与他私下有来往,只怕接下来更是消停不下去了。
祁仲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顿然一肃。
他沉沉地说:“我接到消息,说皇上打算即日派你出征。”
祁骁闻言眼中多了一抹深意,要笑不笑地说:“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祁仲听出他的不信任,眼中闪烁着难以压制的暴躁,没好气地说:“你管我从哪儿知道的!”
“总之消息我告诉你了,你自己回去看着办!”
祁骁静静的看着祁仲,不说话也不动作,眼神深得像极了祁仲的童年阴影,前镇南王世子祁骁的亲大哥。
祁仲被他看得心头惴惴,半晌后认输似地说:“嘉宁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