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钟璃容貌更甚的人大有人在。
耶律浧身为萧鼎王之尊,自小见过的绝世美人也不计其数。
可从未有任何一个女子,能有钟璃的这般气度。
旁的暂且不论,就凭着钟璃今日敢站上城楼与自己对话,敢直面眼下的千军万马而面不改色,就足以证明此女的不凡。
耶律浧是高傲,却并不盲目。
只是匆匆一见,他心底对钟璃的轻视顿时就减轻了几分。
甚至还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唏嘘。
他感慨道:“只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王妃这样的美人儿还是应当在府中安然享福才是,否则沙场狰狞命数不定,说不得一时意外王妃就要香消玉殒了,那岂不是不妙?”
钟璃闻言露出了一个戏谑的笑,淡淡地说:“萧鼎王是觉得,本妃一定会死?”
耶律浧笑着摇头。
“本王素来是个知晓怜香惜玉之人,王妃这样的人物,死在这无情的战场之上岂不是辜负了上天将你送到本王跟前的好意?”
耶律浧的眼中闪现出一抹不加掩饰的占有欲,冷笑道:“故而王妃不会死,只是会换一个地方好好的活着。”
钟璃笑了。
“例如?”
“本王的王府。”
耶律浧丝毫不在乎暴露自己的野心,无所顾忌地说:“你虽已为人妇,可本王对此却是不怎么在乎的。”
他抬起手将马鞭指向了钟璃的脸,一字一顿。
“只要你今日立马宣布投降将安和交出,本王就可做主饶了这城中之人的性命,本王还可将你带回去封作侧妃,自从可保你一世享不尽的荣华,王妃觉得如何?”
这话是挑衅。
也是对钟璃的侮辱。
柏骞承原本就难看的脸顿时就更难看了几分,钟璃却没多大的反应。
她摆手示意柏骞承不要轻举妄动,漫不经心地说:“侧妃?”
“萧鼎王莫不是在与本妃说笑。”
镇南王妃乃是超一品亲王妃,手中更是兵权在握。
放着位高权重的镇南王妃不当,跑去当耶律浧的侧妃,除非钟璃是真的疯了。
听出钟璃的不屑之意,耶律浧冷冷的笑了起来。
“本王今日尚且能允诺给你一个侧妃之位,可若等到城破你被俘时,本王大概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镇南王妃,你可知道被本王抓住的女子最终都是何下场?”
塞外民俗彪悍。
造就的也是彪悍之师。
耶律浧手下的军队虽战绩不错,可本身也绝对是毒瘤一个。
所到之处,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男子被强抓充军,女子被抓来沦为军中做戏玩乐的玩物也是常有的操作。
一旦钟璃落入敌手,对钟璃而言,绝对是比死还要残酷的情景。
换做寻常女子,听了耶律浧这话只怕是吓得当场就要失了分寸。
可钟璃的神色从头至尾却是半点也未曾变过。
她漫不经心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轻飘飘地说:“王爷有心邀请,本妃理应不该拒绝。”
“只是身不逢时各为其政,王爷的邀请,本妃只怕是恕难从命。”
至于最后谁会落在谁的手里,那可说不一定。
钟璃垂眸遮住了眼中闪烁的冷意,不再理会城楼下的叫嚷,转身带着两个侍女离开了城楼之上。
回到城中,钟璃眯着眼睛望着头顶的天穹,轻得几乎听不清地说:“萧鼎王是叫耶律浧,是吗?”
紫衣低声答道:“是,萧鼎王乃是北漠王庭萧贵妃之子,素来受北漠王的宠爱,十七岁时,以战功封王,如今在北漠的权势甚至隐隐有了超越北漠太子的趋势。”
钟璃闻言无声的勾了勾唇,慢悠悠地说:“既然如此,想来北漠太子对这位萧鼎王心中只怕也是有许多不满的。”
太子本应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存在。
可北漠王的昏庸却是天下闻名。
萧贵妃得宠,萧贵妃所出之子也得宠。
母子二人皆不是省油的灯,多年来明里暗里将元后所出的太子折腾得够呛。
此次北漠出征大褚,也是在耶律浧的坚持下才得成形。
北漠的太子名存实亡,在北漠的地位简直微弱到可怜的程度。
这样巨大的落差,说是心中没有不满,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
柏骞承怕钟璃不了解北漠的情形,低声提醒。
“只是北漠的太子为人平庸,于军事上更无半点才华,这些年泯然众人,被北漠王忽视得很彻底,王妃若是想从北漠太子的身上下手,只怕是作用不大。”
一个自身难保的太子能有什么作用?拉后腿还差不多。
钟璃听见柏骞承言语间对北漠太子的嫌弃,撑不住轻笑了起来。
“一个真正的蠢人,是绝对不可能在元后去世后还将太子之位坐得如此稳当的。”
萧贵妃和萧鼎王既有夺权之念,又怎会不对眼前的绊脚石下手?
可北漠太子好端端的活着到了现在,就凭着这一点就可断定,北漠太子绝非是传言中的那样无能可笑。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冰凉的气,漫不经心地说:“真正的蠢人是活不下去的。”
“你去安排个靠谱的人走一趟北漠王城,想法子与北漠太子取得联系。”
“让人将被本妃的话转告给北漠太子,只要他能拖住北漠援军,耶律浧就再也回不去了。”
钟璃的声音低低的,可字里行间却凭空多了一抹刺骨的凉意。
“耶律浧的项上人头,本妃定下了。”
第490章
钟璃一闪而现后,城楼底下不住叫嚷的敌军也止住了声势,慢慢的往后撤了百里有余。
原本的安和守军见状不忍惊喜,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三国联军撤退。
可钟璃却说:“吩咐下去,今日起严阵以待,这仗只怕是要开始了。”
钟璃一语成缄。
次日天色未亮,城楼之下就响起了隆隆战鼓的巨响。
在三国大军主帅的指挥下,密密麻麻的人头开始朝着安和城门的方向涌动。
战鼓响,喊声震。
一波接着一波穿着不同服饰的兵士潮水似的往前奔涌,又被固守在城楼之上的大褚士兵用石块和箭矢砸了下去。
人命的低贱,在此时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像被牲畜脚蹄践踏的野草一般倒了下去。
下一批冲上来的人杀红了眼,几乎分不清自己踩到的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在钟璃的示意下,柏骞承带着一队兵士冲杀进了敌阵。
打乱了对方的阵型后并不恋战,在敌人反扑之前火速撤离。
有来有往的试探了一番,双方鸣金收兵。
战场之上唯余一堆尸体狼藉。
六月的天,钟璃的肩上却披着一件薄薄的披风。
她站在城楼之上,远远的看着底下的情形,合上了眼帘遮住了眼底泛着的淡淡潮湿。
兴亡皆是百姓受苦。
上位者的欲念决定了兵士的生死之路。
而不管是死了的,还是活下来的,经历了此次战役,内心的伤痛都将是难以抹除的。
察觉到钟璃的情绪不对,站在钟璃身后的云朗忍不住说:“起了狼烟,战场之上就势必是要有人生有人死的,王妃不必过分苛责自己。”
钟璃苦笑了一下,低声叹息。
“一将功成万骨枯,道理我都是明白的。”
只是无论再明白,此时钟璃的心底还是不可避免的笼罩上了一层阴郁。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哑声说:“无论是受伤的,还是阵亡的,务必按照我之前说的去进行安置,不得有误。”
“一旦发现有人贪污中饱私囊,杀无赦!”
云朗低声道:“王妃放心。”
初次正式交手,于双方而言都是试探居多,并未拿出自己真正的实力,故而第一战的战损还不算惨烈。
可试探过后,安和城就陷入了绝对的危机当中。
驻扎在城门外百里处的敌军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安和拿下,连日来进攻的阵势越发的可怕急促。
安和城中驻军本就有限,又要记得钟璃之前的吩咐,大褚的兵士应对得格外吃力。
而敌军的进攻计划也并不像一开始设想的那般顺利。
易攻难守的安和城在钟璃手中,就像是变成了铁桶一般让人难以攻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