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璃…
钟璃哭笑不得地说:“吓着了?这有什么好吓着的?”
祁骁满脸茫然的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盯着钟璃的肚子不眨眼,像是要透过她的肚子看清楚里边的孩子是什么样子的似的。
钟璃本想问他一些事的,可尚未开口,前边门房就来报,说是大长公主来了。
大长公主本是来探望钟璃的。
中途得知祁骁回来了,更是来得火烧火燎的着急得很。
钟璃深知大长公主担心祁骁,也没耽搁,直接拉着不肯松开自己的手的祁骁去了前边。
大长公主最近受了不下的惊吓。
先是担心大褚的安危,随后忧心祁骁的状况。
如今看着祁骁好好的站在自己的面前,顿时喜极而泣,高兴得不住抹眼泪说不出话。
钟璃隐隐横了祁骁一眼,拉着大长公主的手说:“人好好的回来了,是天大的喜事,姑母何苦掉泪?”
“您要是恼怒他的胡作非为,不如就现场打他几下出气,想来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也是不敢反抗辩驳的。”
大长公主用手帕摁了摁眼角,哑声说:“是该打!”
“应该狠狠的打!”
说完大长公主就忍不住将祁骁拉到了自己的跟前,声泪俱下。
“直接打断他的腿,从此以后都将他关在府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做出这样的事!”
祁骁自小在大长公主的膝下长大,深谙大长公主的性子风格。听了大长公主这话,他半点辩解的意思也没有,反而是直接一掀袍子跪下了。
“此次是我错了,姑母要打要罚,我都是认的,只盼着姑母下手别太狠,给我稍微留点儿好地方,毕竟…”
他艰难的停顿了一下,说:“毕竟一会儿姑母走了,我还要向阿璃负荆请罪呢,姑母要是下手太狠了,只怕阿璃找不到下手地方,今晚是决计不能让我进门的。”
祁骁这话说得可怜又惹人心疼。
半点不见镇南王在外威风凛凛的模样。
大长公主破涕为笑,忍不住伸出指尖狠狠的在祁骁的眉心点了一下。
“璃儿的确是该好好的收拾收拾你,看你以后是否还敢像今日这般行事!”
想及前事,大长公主的心中就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一种后怕之感。
要是钟璃是寻常女子,就算是手握重兵,这次祁骁回京不及时,只怕也是要受不小的惊吓。
而钟璃此时怀着两个孩子,哪儿是能受得住惊吓的人?
要是钟璃腹中的孩子出了半丝差错,她又应当如何向死去的镇南王妃和镇南王交待?
大长公主越想越气,拎着祁骁的耳朵就训斥了起来。
祁骁当真是好性子,不管大长公主怎么说,都是一副俯首恭听的态度。
说到最后,大长公主也说不下去了。
虽已经是热天了,地上也铺着柔软的绒毯。
可这么跪着,地上的凉气总是能透过毯子渗入骨子的。
大长公主到底还是心疼祁骁。
她佯装动怒的横了祁骁一眼,说:“你跪着我还得低头看你,说话都说得脖子疼,赶紧起来一边儿站着去别在这儿杵着碍眼!”
祁骁从善如流的站了起来,亲自给大长公主倒了茶奉上,然后才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旁,一副谨听教诲的谦逊模样。
大长公主似乎是懒得看他,一点儿理会他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拉着钟璃的手与钟璃说起了话。
大长公主的关心事无巨细。
从钟璃的饮食问到了夜间休息的情况,确定都无误后,意味深长地说:“之前有些人没回来,我也就忘了叮嘱。”
“只是如今人已经回来了,有些话我是得与你交待清楚的。”
钟璃猜到大长公主想说的是什么,笑着点头。
“姑母但说无妨。”
祁骁悄悄的竖起了耳朵。
第501章
大长公主说:“你如今月份大了,马虎不得,除了身边伺候的人要精心外,也禁不住半点折腾影响,夜间还是一个人睡的好。”
似乎是猜到祁骁会反对,大长公主直接说:“你一人睡在寝内,至于祁骁,就让他去睡书房,省得你见着他糟心,也清净,你说呢?”
女子有孕后,都是要按规矩与丈夫分房的。
大家贵族中,分房后,女子为彰显贤德,还会给丈夫安排上几个通房侍妾,代替自己伺候丈夫。
只是钟璃与祁骁的情况不需要考虑这个,大长公主就直接将重点放在了分房上。
小年轻新婚燕尔,久别重逢后自然会激情难退。
大长公主生怕钟璃人年轻不知晓其中的厉害,不住的叮嘱。
“这样对你于孩子而言都是好事儿,璃儿觉得呢?”
祁骁很想拒绝,钟璃却是笑吟吟的点了头。
钟璃无视了祁骁写在了脸上的不满,点头道:“姑母所言在理,我听您的。”
大长公主这才满意的笑了,拍了拍钟璃的手背不住说好。
至于祁骁的意见,则是从头到尾都被忽略了。
大长公主极为重视此事,亲自将徐嬷嬷等人叫来一一敲打过了,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后,才由祁骁亲自送着出了镇南王府的大门。
上马车前,大长公主突然对着祁骁说:“骁儿,我有一句话一直想问你,今日你可否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祁骁猜到了大长公主想问什么,迟疑了一下才说:“您问即可。”
大长公主咽下了一口充斥着苦涩的热气,哑声说:“你恨的,究竟是这大褚的皇室,还是大褚本身?”
镇南王府当年的变故究竟为何而起,祁骁知道,大长公主也知道。
正因为知道,在祁骁之前做出避而不战甚至为敌军清道的事的时候,大长公主的心中并无半分意外。
祁骁胸中困兽被压制太久,不发作则以,一旦发作,对大褚皇室以及天下黎民而言,都是一个绝对可怕的灾难。
大长公主不怪祁骁的选择与做法。
她无法接受的,是祁骁甚至都没弄清楚自己究竟应该恨的人是谁。
看祁骁不语,大长公主无声苦笑。
“我说这话,并非是想以什么天下大义来压你,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恨的人不应有误,你做出的选择,也不应当波及寻常无辜百姓。”
这次祁骁可谓是做出了足以让天下人瞠目结舌的决定。
也直接导致了大褚的分裂和战火的燃起。
若非钟璃安排及时妥当,只怕在这次的战事中,还要有数十倍的百姓受到影响甚至伤亡。
寻常百姓的生死在上位者眼中的确是可以牺牲的。可那么多的人命累计在一起,无论是对谁而言,都将会是一个一生都无法卸下的硕大枷锁。
就算祁骁真的报复成功了。
大褚真的就此消失不在了。
祁骁也绝不会因此而感到快乐。
背负无数人命的代价实在是过于庞大,大长公主不希望祁骁一时冲动之下做出会让自己悔恨终身的决定。
祁骁久久无言。
直到大长公主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祁骁低得几乎听不清地说:“我不知道。”
他痛恨大褚的皇室。
也痛恨那些被守护着的无知的人。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不得不为了祖祖辈辈的理想和责任而一次又一次的接受来自旁人的算计陷害。
明知自己的仇人是谁,却还是要守着仇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复杂。
以至于时间长了,祁骁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恨谁。
他只是单方面的想毁了眼前看似安乐的一切。
毁了这让他付出了一切的所有。
他这次这么做了,却险些付出了足以悔恨一生的代价。
要是钟璃真的在这次的浩劫中出了半点岔子,祁骁这辈子大概都无法原谅自己。
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悔恨,大长公主轻轻一笑。
“你之前孤家寡人一个,我说什么,你也不见得能听进去。”
“可如今不同了,你有家有室,有妻有子,所以我希望以后你做决定之前,能为自己的妻子孩儿考虑几分。”
大长公主意味不明的停顿了一下,神色恍惚又充满痛苦。
“你恨,我又何尝不恨呢?”
大长公主的驸马是来自南疆的质子皇子。
两人身份上虽然有差距,成婚后却极为情投意合,慢慢的夫妻和睦感情极好。
可所有的好都是建立在虚无的表面上的。
南疆的势力逐渐壮大后,先皇开始质疑驸马的忠心。
为保皇权的安稳无碍,大长公主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男人因故病逝。
大褚是她的家。
大褚同样也是她的杀夫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