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小木门,再次被一股轻柔的力道推开,发出一声刺耳的轻响。
床榻上的少女闻声,眼睑轻合,将眸中幽光尽数掩去,呼吸重新变得绵长起来,仿佛早已陷入了甜甜的梦境之中。
木门后,暗色的阴影处,一道挺拔的人影从黑暗中步出,悄无声息地来到床榻前。
正是本该同床榻上的少女一般,被麻绳束缚身躯、昏迷不醒的叶离歌。
他微微俯身,低沉的嗓音穿透黑夜,轻唤道:“小师妹,是我!”
姜玉姝闻声,眼睑微抬,清澈的眸中映着男人高大的身影:“大师兄。”
“小师妹,我先帮你解开绳索。”叶离歌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嗯。”姜玉姝轻轻应声,在叶离歌的搀扶下坐起身子。
叶离歌俯下身来,修长的手指绕到少女的背后,在结实的绳结上拨弄。
黑暗中,传出几声细碎的声响。绳结倏然一松,束缚住少女的麻绳尽数散开。
姜玉姝顿觉手腕一松,那勒入皮肉的紧绷感瞬间退去。她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肢体,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肩颈。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彼此眼中都映着相同的决断——弄清楚老夫妇迷晕他们的真相!
叶离歌眼神沉静,微微颔首示意姜玉姝跟上。两人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黑猫,悄无声息地来到主屋的门外。
叶离歌面色沉寂,右手两指并拢,一股凝练的指风无声射出,“噗”地一声轻响,精准地击断了门内侧扣着的木栓。
“哐当——!”
夜风呼啸而入,门板被风带着拍打在土墙上,发出沉闷的轻响,撕裂了夜幕笼罩下的寂静。
“谁?!”
主屋的床榻上,方才躺下的老汉,一脸惊骇地坐起身子。
昏暗中,两道修长的身影逆着光,缓步迈入这间简陋的土屋。
叶离歌目光锐利,看向床榻上那两个抖成一团的身影,无形的威压弥漫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压得老夫妇几乎喘不过气。
姜玉姝走到一张破旧的木桌旁,手中火折子轻晃,油灯里火光摇曳着亮起,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老夫妇那两张瞬间布满皱纹的老脸。
“你、你们,不、不是......”老汉嘴唇哆嗦着,浑浊的老眼惊恐地盯着叶离歌和姜玉姝。
老妇人满目惊惧,将头颅埋进了老汉的臂弯。
而床内侧的小女孩,因为喝了加有迭醉花的菌汤,正陷入沉沉地昏睡中。
迭醉花是青溪村特有的一种野花,可以用作炒菜的香料,少量的食用可以助梦,但若是再配合忘忧兰的香味,便可成为药力强效的迷魂香。
这些还是后山那群魔门弟子,教会他们的......
“不是被迷倒了捆成了粽子?”叶离歌的声音冷冽,每一个字却都像是银针扎在老夫妇心上。
“说说吧,为何要迷晕我们?明日要来的‘他们’,又是谁?”
他向前踏了一步,身形在摇曳的灯光下拉得更长,投下阴影笼罩在炕上的两人身上。
那老汉闻言,目露惊恐,浑身剧震,抿了抿唇却是说不出声来。
老妇人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满含哀求,看向叶离歌和姜玉姝:“少侠、姑娘饶命!饶命啊~我们、我们是被逼的,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她声音凄厉而嘶哑,带着哭腔。
“被逼?”姜玉姝柳眉微蹙,声音清冷,“是谁逼你们这样做的?”
“是、是‘圣教’的大人们......”老汉终于颤抖着挤出几个字,脸上肌肉因恐惧而变得扭曲。
“圣教?”叶离歌声音骤寒,面色冷厉,“哪个圣教?说清楚!”
“血、血煞教!”老汉闭了闭眼,无力地吼出声来,“是、是血煞教的弟子,他们、他们霸占了后山,在里面建了一座的‘血浴窟’......”
“半年前、他们突然闯进村子......”老妇人接话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枯瘦的手死死抓着被角,“杀了、杀光了我们村的青壮年,领头那个嘴角有一道蜈蚣疤的,要求我们村每月、每月必须、必须向他们‘供奉’一名未出阁的、十八岁以下的闺女......”
“妞妞、妞妞她爹当场就没了,她娘被、被他们强行拖上后山......”老汉泪目纵横,神色痛苦地闭了闭眼,“生死不知!”
老妇人颤抖的手抚上小女孩熟睡的脸庞,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没入身上的衣襟里,洇开一块深色的水痕。
“明日、明日就该轮到我家妞妞了......”她哽咽着声音,枯瘦的肩膀不住地抖动。
她忽而转过头,目光落在屋内站定的二人身上,“我们都一把老骨头了,死不死的无所谓......”
她佝偻着背脊,因情绪太过激动而轻咳出声,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被角“可妞妞她才十三岁,我、我怎么忍心送她上那魔窟......”
姜玉姝闻言,神色却是不为所动,眸中寒光微闪,冷声质问:“这就是你们谋害我们的理由?”
“对不起、对不起!”老妇人身子微颤,猛地朝两人磕头,“我们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抬起布满泪水的老脸,几缕散落的白发黏在她脸颊上,“我们原本打算、今晚就带着妞妞一起下去找她阿爹团聚......”
她的眼神飘忽,不敢与身前的二人对视,“可、可正巧你们就来了,我们、我们就一时鬼迷心窍......”
叶离歌脸上神色晦暗,冷声质问:“你们......在我们之前、还害过多少人?”
“没有,真的没有!”老妇人疯狂摇头,“我们在你们来之前,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
老妇人面色决绝,嗓音沙哑,“我们做错了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目光转向一侧熟睡的小女孩,“但、但妞妞她是无辜的,求、求少侠们带妞妞离开这里......”
第16章 男主的白月光小师妹16
翌日巳时,骄阳初升,炽烈的阳光穿过院中柿子树的枝叶,在黄泥地面上投下斑驳碎影。
堂屋门口的檐下,老夫妇俩坐在半旧的竹椅上,眸光焦虑地盯着院门。
“嘭——!”一声巨响撕裂了小院的寂静。
门闩断裂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两扇斑驳的木门摇晃着挂在门框上。
一道魁梧的身影逆光而立,腰间悬挂着的大弯刀在烈日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在他身后,七八名身着黑色劲装的弟子紧随其后,一齐贯入这座简陋的小院。
“桀桀桀——”为首的男人咧嘴一笑,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眸中含着嗤血的凶光。
他踱步上前,手指敲打着腰间的刀柄,睨视着檐下瑟瑟发抖的老夫妇:“老东西,十五已到,该交人了。”
老妇人浑身一颤,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却挤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紧紧抓住身边老汉的胳膊。
老汉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心神,搭在膝盖上的手颤抖着抬起指向里屋,嗓音干涩:“人、人在那儿......”
“嘿嘿——”为首的男人咧唇奸笑出声,轻蔑地扫了眼颤巍巍的老夫妇,“算你们识相,也省得爷的大刀今日见血了。”
他下巴倨傲地抬起,手指在刀柄上轻轻一弹。
老妇人两人闻言,身体猛地瑟缩一下,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粗糙的衣角,指节因太过用力而泛白。
阎刹三微微侧首,眼神轻瞥身后的侍从弟子,下颌朝里屋方向一努:“去,将人给爷带出来。”
“是,阎老大。”两名弟子立刻躬身领命,垂首应声。
两人大跨步朝敞开的里屋走去,须臾后,各自肩上扛着昏迷不醒的姜玉姝与叶离歌出来。
“啧啧啧!”阎刹三饶有兴致地挑眉,踱步到老夫妇面前,俯身凑近:“想不到啊,你两个老东西还有点手段啊!”
“老大,这个男子要怎么处理?”长相黑瘦的小喽啰肩膀一耸,颠了颠被扛在肩上叶离歌,粗声问道。
阎刹三一双倒三角眼微微眯起,斜睨了眼被捆绑的叶离歌,嘴角咧开一抹嗜血的弧度,嗓音兴奋:“这小子,一身气血充足,带回血窟......”他舔了舔嘴唇,“放血!”
话落,阎刹三率先转身,手腕不耐烦地轻扬:“走,回山!”
“是,阎老大!”
众名黑衣弟子齐齐垂首应声,紧跟在阎刹三身后鱼贯而出,纷杂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院门在风中轻晃,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小院里重新恢复了往日的静谧。
老妇人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瘫软在竹椅上。
她手指死死拽着身旁老汉的衣襟,泛白的嘴唇哆嗦着:“老、老头子......”
老汉伸出同样颤抖的手,安抚地拍了拍老伴的手背,声音嘶哑:“没、没事的,老婆子,至少咱们家妞妞是保住了。”
“若是、若是那两位少侠失、失败了,我、我们......”老妇人声音哆嗦,断断续续地不成语调。
老汉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眼底竟闪过一丝决绝,牙关紧咬从齿缝里挤出声音:“左右、不过是一死。”
午时,烈日当空。
炽烈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冠,在崎岖山道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一行黑衣人脚步匆匆,疾行于后山的小径上,衣袂掠过荆棘,发出“簌簌”轻响。
两刻钟后,视野骤然开阔,茂密的树丛终于到了尽头,豁然现出一片天然形成的乱石坡。
“呼——”黑瘦的喽啰肩膀一耸,将肩上扛着叶离歌一把扔在地上。
他抬手抹了把脸颊上的汗水,而后,撑着膝盖弯下腰粗声喘气,“这臭小子,真他娘的重。”
那扛着姜玉姝的矮胖小喽啰,颠了颠肩上少女,嗤笑道:“麻杆子,这就不行了?”
“李滚子,放你娘的屁!”麻杆子额角青筋暴起,双手用力攥紧成拳,若不是顾及阎老大还在这里,他非得冲上去给这死胖子一拳不可。
“你们两个吵什么吵?”阎刹三厉声呵斥,倒三角眼中寒光泵射,“让罗老大瞧见了,你们两个......”
他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就等着进血池当养料吧!”
麻杆子和李滚子闻言,脖子猛地一缩,像两只受惊的鹌鹑,再也不敢出声。
阎刹三阴鸷的目光,看向趴在地上的叶离歌,冷笑道:“麻杆子,你去、把这小子扔到血池里。”
而后,他视线转向被捆缚手脚的姜玉姝,“李滚子,你跟着我去同罗老大交差。”
“其他人——”阎刹三目光一厉,突然提高声调,吓得几个喽啰挺直腰板,“都给我、回去练功!”
众喽啰闻言,如蒙大赦般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如鸟兽散开。
转瞬间,数道黑色的身影,便消失在嶙峋的山石背后。
麻杆子咽了口唾沫,喉结剧烈地滚动,瘦削的身子挪到叶离歌身旁,弯腰将人一把将人扛在肩上,快步朝不远处的山洞内走去。
山风呜咽,呼啸而过,李滚子肥胖的身躯扛着昏迷的姜玉姝,大步跟在阎刹三的背后。
约莫半刻钟后,两人来到罗堂主栖身的山洞门口。
阎刹三停步驻足,阴骘的双眼看向山洞口,侧首朝身后方的李滚子吩咐:“你在外边候着,我先进去向罗堂主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