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闻声,立刻颠颠儿地小跑过来:“这位客官,您有何吩咐?”
“一盅葛花醒酒汤,”叶离歌的指尖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带着一丝散漫的节奏,“要滚烫些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配一盅冰糖银耳,记得炖得稠些,两碗碧粳粥,熬粥用的莲子......”他抬眼,目光扫过店小二,“记得交代后厨、务必要去除干净莲子里的苦心。”
“好嘞!爷您放心,小的记下了,保管让您满意!”店小二满脸堆笑,点头应承着。随即,转身一路小跑着奔向后厨报菜去了。
叶离歌静坐片刻,估摸着醒酒汤快好了,便起身,再次回到二楼的廊道,停步在那扇依旧紧闭的门扉前。
“笃、笃、笃——”指节敲击木门的声音,比方才时稍重了些。
“小师妹!”叶离歌压低了嗓音,朝着门内轻唤。
门内,依旧是一片令人心慌的寂静。
叶离歌眉头蹙起,提高了音量,手掌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再次拍击在门板上:“小师妹,不早了,该起床用饭了!”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寂静的廊道内,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楼下隐约传来的嘈杂声。
一股强烈的不安,猛地攫紧了叶离歌的心脏。
*不好!难道是小师妹出事了?!
这个念头猛地窜入脑海,叶离歌脸色骤变,方才的慵懒姿态瞬时荡然无存。
他身体绷紧,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的犹豫,脚下猛然用力踹向身前的门扉。
“砰——”一声巨响在廊道里,轰然炸开!
木门应声而裂,门栓断裂,木屑在半空中纷飞。
叶离歌猛地冲入房内,然而,宽敞的房内却是空无一人。
靠墙的那张雕花木床上,锦被不知被何人掀开一角,凌乱地堆砌在床角。
叶离歌快步冲到床边,手掌按在床榻内的被褥上,入手却触及一片冰凉,被子里早已没有了余温。
显然,昨晚还睡在这里的主人,早已离去多时了......
恐慌瞬间淹没了叶离歌,他急忙转身,目光巡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企图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倏地,他视线骤然定格在房间中央的圆桌上。
只见,圆桌上那白瓷盏底下,赫然压着一张摊开的信纸,一角正随着门外涌进来的微风而微微翘起。
叶离歌一个闪身便扑到桌前,一把掀开茶盏,抄起那张信纸,飞快地扫视着纸上的墨字。
下一秒,他身形猛地暴起,足尖在二楼的栏杆上借力一点,朝纸上所写城郊的方向疾掠而去。
三刻钟后,城郊,一处被掩在翠竹林间的院落前。
叶离歌身形矫健,悄声落在院墙之上,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庭院之中,花团锦簇,空灵的琴声飘散在上空,仿佛给整个小院披上了一层无形的纱衣。
他目光循着琴声望去——
只见,在庭院的中央,一株梨花树下,一位脸蒙白纱的女子,正端坐在一张矮几之后,她身前,横陈着一架形制古拙的七弦琴。
那女子低垂着眉眼,十指在琴弦上跳跃。而,那空灵的袅袅琴声,正是自她指下的长琴中传出,弥漫在这方幽静的院落里。
叶离歌眸光冰冷,自墙沿上跃下,衣袂带起一阵劲风,落在院中那女子身前不远处。
他压抑着心中焦灼,厉声质问道:“你是谁?为何要掳走我师妹?引我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他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随时,准备同那院内的女子大打出手。
“呵呵~”蒙面女子眼含戏谑,发出一串不明的轻笑。
她停下抚琴的动作,抬眸看向叶离歌,眼底掠过一抹幽光:“叶大哥,这才一晚不见,你就不认识故人了?”
话音方落,她抬手掀开轻纱,露出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略显妖冶的面容。
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声音刻意放缓:“是我,曲斐!”
“是你——!”叶离歌瞳孔骤缩,身体瞬间绷紧,按在剑柄上的手青筋暴起,“我师妹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掳走她?”
“自然是为了你啊......”曲非烟见叶离歌面色骤变,眼中戾气翻涌,非但不惧,反而又轻笑一声,故意拖长了语调,“为了让你,帮我一个忙呀......”
她身体前倾,手肘支在琴案上,托着腮抬眸看向他,姿态慵懒。
“本来嘛,”她语气一转,带着一丝慵懒,“我是想慢慢接近你的。但是,如今看来、这似乎是行不通了......”
她声音悠悠,如同叹息,指尖划过坚韧的琴弦,“这一次相见,你刻意与我疏远了距离,这可真叫人伤心呢......”
她眼神陡然一变,面色渐冷,“既然此路不通,我便只好、改变计划,对你那小师妹下手了。”
“你、无耻!”叶离歌压抑着怒火,从齿间挤出几个简短的音节。
他抽出腰间流云剑,剑尖直指向坐着的曲非烟,周身杀气毫不遮掩。
从前那股放浪的劲儿,在此刻,尽数化为被触了逆鳞的暴怒。
“随你怎么说好了......”曲非烟却是不为所动,反而咯咯笑出声来,清脆的笑声却透着无尽的凉薄之色。
下一瞬,她忽而收敛笑容,红唇轻启,语带威胁:“不过,叶大哥,你最好是想清楚再动手,毕竟、你那可爱的小师妹,此刻、可是在我手上......”
第32章 男主的白月光小师妹32
叶离歌面色冰冷,眼中的寒意几乎凝实,厉声道:“说!你的目的!”
曲非烟收敛了戏谑的神色,缓缓坐直了身体,指尖从琴弦上移开,轻轻搭在沉木琴身上。
她迎视着叶离歌,声音清晰:“你想法子潜入少林寺,救出被关押在里面的曲笑天。”
“圣火教前任教主——噬月魔君!”叶离歌瞳孔猛地一缩,旋即倒吸一口冷气,脱口而出的话语带着一丝厌恶。
他握着剑柄的手骤然收紧,骨节发出一声轻响,声音如同从齿缝中挤出:“你费尽心思接近我不成,如今又绑架我的师妹...想必你就是他那女儿,现任的圣火教圣女——曲非烟!”
“呵——”曲非烟唇边泄出一缕轻笑,并没有被戳破身份的窘迫,反而笑的一脸坦然,指尖漫不经心地轻叩着沉木漆面。
她微扬起下巴,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不错,正是我。”
叶离歌紧咬着牙关,额角青筋暴起,握着剑的手剧颤着,内心天人交战,思绪如骇浪翻涌:
*噬月魔君,那个曾掀起江湖上无数腥风血雨的魔头,一旦将他放出少林寺,整个武林必将再临一场浩劫!*
*可、小师妹此刻已落入这妖女手中,若我不按她的要求做......以这魔女的心狠手辣,小师妹她焉能有命在?*
一想到小师妹此时可能正在遭受着折磨,往后甚至会香消玉殒,一股痛楚漫上心头攫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
那个“不”字如有千钧,死死的卡在喉咙里,他是如何也吐不出口。
叶离歌挣扎了片刻,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嗓音艰涩:“好......”
“但、你要让我先见到小师妹,”他猛地抬头,眼神锐利,紧盯着曲非烟,“且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不得伤害她分毫!”
他态度强硬,语气不容置疑,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线了。
“好,没问题!”曲非烟应的爽快,不甚在意地颔首,旋即斜睨了他一眼,淡声道:“跟我来吧!”
话落,她优雅地起身,步态从容地朝偏院走去。
叶离歌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紧随其后。他早已察觉到,暗处两抹有身影不远不近地跟随着,气息浑厚如深渊。
叶离歌眸色微暗,心头更沉;这正是他不敢与曲非烟直接撕破脸皮的原因。
那藏在暗处窥视的身影,实力深不可测,多半是魔教中两位长老级别的高手......
他若是执意对曲非烟出手,想来、不过瞬息便会被他们所擒住。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过曲折的水榭回廊。不多时,来到一处相对雅致的偏院。
偏院的凉亭里,姜玉姝一袭秧青色长裙,无精打采地趴在冰凉的石桌上。
她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一朵开得正艳的蔷薇花,花瓣被她一片片扯下,随意丢在地上。
然而,凉亭的地面上,早已散落了一层粉色的花瓣,无声控诉着她被困于此后,对院里蔷薇花做出的种种恶行。
“小师妹!”叶离歌隔着老远便认出了那抹叫他牵挂的身影,他脚下生风,几个箭步越过前方带路的曲非烟,径直冲进了凉亭。
“大师兄?”姜玉姝闻声,疑惑地抬起头,待看清来人,那双黯淡的眸子骤然一亮,惊喜地喊道:“大师兄,真的是你!”
话音未落,她立刻扔掉手里那朵、被摧残得只剩花蕊的蔷薇花,像一只归巢的鸟儿,一头扑进叶离歌宽阔的怀里。
“啧啧啧!”落后几步才踱步到凉亭边的曲非烟,倚靠着朱红色的廊柱,发出一串带着戏谑意味的轻啧声。
姜玉姝从叶离歌的怀中退开些许,双眸含着怒火,满是敌意地瞪向曲非烟,伸出一根食指指着她,告状道:“大师兄,就是她,派两个怪老头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掳来这儿的!”
叶离歌听着小师妹委屈的控诉,强压下心中情绪,安抚地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斟酌着用词,艰涩地解释道:“她、是大师兄的朋友,这次是、邀请我在这别院里暂住一段时日......”
“哼~”姜玉姝下颚傲娇地一扬,气鼓鼓地偏过头去,不满地小声嘟囔:“哪有这么不礼貌的朋友?一声不吭,在别人还睡着的时候,就把人直接带走了!”
“是是是!是她没有礼貌。”叶离歌连忙温声附和,好脾气地劝说着,带着几分哄孩子的意味,“小师妹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她一般计较,好不好?”
此刻形势比人强,他也只能暂时隐忍,尽力安抚住小师妹。
“那好吧!大师兄,我们走,我不想在这小破院子里继续待着了。”
姜玉姝面色稍缓,一把拉过叶离歌的手,拽着他就要朝院子外边走去。
她脚步轻快,可是,被她拉着一只手的主人,却如同脚下生了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姜玉姝用力拉了拉,发现叶离歌还是没有要动的意思,这才疑惑地停下脚步,抬眸望向他,清澈的眸里满是疑惑:“大师兄?”
“小师妹...”叶离歌喉头滚动,嗓音艰涩,“我、需要外出几月办些事情。这些时日,你就、暂住在这处别院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什么事?”姜玉姝眉头蹙起,拉着他的手反而更紧了,“那、我陪你一起去,我才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
“是受故人之托,要前去少林寺一趟。”叶离歌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他手指在她小巧的鼻尖上轻轻一刮,语气调侃:“那里啊~都是些要守清规戒律的小和尚,可不让女子上山的。”
“哎呀,不许你再刮我鼻子。”姜玉姝一把将他作乱的手打开,娇嗔地跺了跺脚。
她看着叶离歌故作轻松却难掩沉重的眼神,虽是满心不情愿,但还是撅着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吧行吧,那你要快去快回!不然...”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旋即朝他做了一个鬼脸,“不然、我就自己回青山派了。”声音带着一股赌气的意味,“不等你了,臭师兄!”
叶离歌心头酸涩,眼含宠溺,唇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容。
旋即,他收敛笑容,转过身,朝倚在廊柱旁的曲非烟,抱拳一礼,声音低沉:“曲姑娘,我小师妹、就托付给你照顾了。还望姑娘、信守承诺!”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格外重,带着无声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