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这个镯子。
但是裴谨怎会与八竿子打不着的贵妃扯上关系?
杨思谦悄无声息离开了。
亭内的三人还在交谈着,戚妤想着方才秦筠提到了云平, 便让人去唤一声云平。
这样的场合她应该喜欢。
而温玉婵, 戚妤在骑马时还远远见过, 一男一女走在空旷的林边, 她估摸着温玉婵身边的便是国舅薄行舟,便没让人去打扰。
另一边, 杨思谦离开后,就去找了裴谨。
“裴兄, 伯母给你留的镯子你弄丢了?”
裴谨的外婆经商, 将生意做的极大,当时又背靠在朝中的裴父,无人敢觊觎这份产业。
裴谨又是裴父裴母的独子, 可以说从小就是砸玉玩儿的,别看他看着两袖清风的样子,满京与他年龄相当的才俊都没有比他更富的。
裴谨今年也不过弱冠,比陛下还要小几岁。
因而杨思谦对裴伯母的出手阔绰印象深刻,对那只镯子自然也留了心。
他原以为是落在了赵婉仪手上,谁知今日却在贵妃娘娘腕上见到了。
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杨思谦百思不得其解,他很想猜测是赵婉仪送给了贵妃娘娘,可这样意义非凡的东西,赵婉仪怎会说送就送。
裴谨:“为什么这么问?”
杨思谦语气复杂:“今日我送筠儿时遇见了贵妃娘娘,在娘娘的腕上见到了伯母当年准备的镯子。”
裴谨神色平平,好似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道:“可能是混进谢礼里送错了,你知道,我前段时间遇刺受了重伤,其实不是陛下救的,是贵妃娘娘救了我。”
“原来如此。”杨思谦皱着眉。
但这样重要的东西,裴谨会疏忽至此吗?
况且裴谨的反应太过稀松平常,搞的杨思谦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小题大做。
杨思谦想起陛下曾经也是见过这个镯子的,以云平公主体贴贵妃的劲儿,便能从中窥探出陛下也是在意贵妃娘娘的:“陛下那边……”
裴谨温声道:“陛下日理万机,怎会注意到如此小事。”
“既已经送出去了,没有要回来的道理。杨兄,此事不必再提,这镯子于贵妃娘娘不过是一件可以随意戴着赏玩儿的首饰,若有别人问起,你只管说看错了,万不能毁了娘娘清誉。”
杨思谦拍了拍胸膛:“你还不信我吗?我办事最稳妥了。”
他又问:“裴兄,你的伤还好吗?”
裴谨:“已无大碍,应当可以出席三日后的宴席。”
三日后是陛下宴请南巡官员与江南当地官员的日子,地点仍在行宫。
三日很快便过去了。
但裴谨却忽然抱恙不能赴宴,陛下特派了御医前往。
宴席很快开场,杨思谦随众人一同起身行礼,他低眉,见陛下与贵妃娘娘相携坐到主位上,又听着陛下道了声众卿平身。
杨思谦心中不禁泛起古怪。
“夫君,怎么了?”秦筠柔声问。
杨思谦落座后道:“无事,只是裴兄身体抱恙,不能过来,我为之可惜。”
但他早上去看裴谨时还好好的,还有闲情雅致泡茶下棋。
好端端的,怎就下午就抱恙了呢。
杨思谦有个大胆的猜测,裴谨不能来倒像是陛下特意“关照”。
毕竟除了陛下,谁又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左了裴谨的意思?
“夫人,你常与贵妃娘娘聚在一起,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贵妃娘娘啊。”秦筠想了想,唇边是温和的笑意,“宫中很少有这种平易近人的贵人了,和左姑娘玩儿的很好,便是云平公主也会在她身边撒娇。”
因朝中局势错综复杂,鲜少有人会与左将军府交好,但贵妃却似毫无所觉,每每出门都要请人去问左慧心,给足了面子。
而云平公主这样高傲的一个人,在贵妃面前却乖的像只猫一样。
秦筠只是想想便觉得有趣。
“夫君问这个做什么?”
杨思谦低声用无关紧要的话答着。
主位上,戚妤百无聊赖往下看着。
裴谨居然没有出现。
乌时晏见戚妤目光所过,将一盘挑好刺的鱼肉递了过来。
戚妤忽然问:“陛下,裴大人当真失忆了吗?”
她问这个问题,只是想看看乌时晏有没有什么破绽,因而时刻注意着他的神情。
戚妤早早便想通了,不论裴谨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归根结底,还是缘分太浅。
只是她对乌时晏存疑,所以想借此试探他一下。
乌时晏没有任何停顿,将一盘鱼肉稳稳放在戚妤面前,不假思索道:“当然,裴谨是这样说的。”
“朕又不怎样他,他何苦说假话?”
太大胆了,戚妤怎么能在他面前提起裴谨?
男子在外养了外室还知道不与正妻提及,他看着就这么大度?
乌时晏郁闷至极,原本弯起的唇角不着痕迹放下。
纵使他的的确确在其中掺了一脚,他也是要委屈的。
做皇帝,要的就是理直气壮。
戚妤总疑心自己,难倒裴谨就看着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他看着就像是会威逼利诱的吗?
乌时晏满腹怨气,收回了手。
戚妤没看出任何破绽,只好作罢。
她气弱,讨好地冲乌时晏笑了笑。
乌时晏拿乔起来,微沉着脸。
底下的大臣对陛下这副样子很熟悉,每次陛下上朝,几乎都是这般,让人大气也不敢喘。
不过方才见到陛下给贵妃摆笑脸,他们才恍然,他们算什么,不过是臣子,哪里劳得动陛下给他们笑?
这会儿陛下又恢复沉怒的样子,大臣们才舒了心,这才是他们熟悉的陛下。
“陛下?”
乌时晏不语。
戚妤只好将乌时晏的手拉过来,给他从下往上捏着胳膊,甜笑道:“陛下,你理理臣妾。”
乌时晏微抬着下巴,心中很是受用,但谁生气会这么短时间被哄好?
他于是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鱼肉要凉了。”
戚妤将他放开,吃起鱼肉。
乌时晏发现她这般果断松开他,心中忸怩的很。
戚妤不担心哄不好乌时晏,吃完她继续眉眼弯弯看向他,期间还与温玉婵递过眼神。
那日她见到的立在温玉婵身边的男子,正是国舅,如今也在席上。
恰好她与温玉婵对上视线,温玉婵眼眸带笑看向她,在笑她与陛下,她自然也要戏弄一下她与小国舅。
见温玉婵咬着贝齿,羞涩不已低下头,戚妤如打了胜仗般收回视线。
乌时晏握着戚妤的手,只觉她装傻充愣的本事练的炉火纯青,专来糊弄他了。
“不要看别人,看朕。”
乌时晏目视前方,神情平静,任谁都瞧不出他在桌子下把玩着戚妤的手,又说着这话。
戚妤:“……”
京中能人无数,没点本事真的很难立足,杨思谦恰好会读唇语,方才他给陛下敬酒,正好是陛下在说:不要看别人,看朕。
不难猜出,陛下与贵妃之间感情很好,很难再插一个人。
美酒下肚,杨思谦心里却乱糟糟的。
因而宴席一散,杨思谦就直奔裴谨的住处。
此刻夕阳西下,裴谨坐在院中的藤椅上在看棋谱。
杨思谦问:“太医呢?”
“已经走了。”
裴谨神情淡淡,杨思谦有些摸不准了,他硬着头皮道:“贵妃娘娘与陛下的感情真的很好。”
裴谨斜了他一眼。
似是在说,什么眼神?
贵妃与陛下若真毫无嫌隙,他也不可能趁虚而入,归根结底,是陛下给了他机会。
杨思谦没注意到此举,他继续道:“我原以为我与筠儿便是神仙眷侣了,但见了陛下与贵妃,我才明白帝王对心上人的退让,况且陛下这些年可只喜欢过贵妃一人。”
裴谨打断道:“先前京中盛传陛下喜欢臣妻,再者,陛下宫内可还有三位美人。”
怎么在杨思谦眼里就一心一意了呢?
杨思谦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炸开了,他就知道这厮在觊觎贵妃!
杨思谦木着脸:“那你妻子呢?”
裴谨淡淡道:“我会与我的夫人恩爱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