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婵:“那谁拿到头彩就要看运气了。”
裴谨的骑射可以说是相当好, 只是自裴父裴母早逝,他又入朝为官,沉淀了下来,众人渐渐忘了他少年人时的意气风发。
于是众人又说起了裴谨,戚妤便也知道了他年少成名,早早取得功名,父母恩爱到后宅没有旁人,裴父官职一路高升后,连带着他也愈加耀眼,而后便是急转直下,随乌时晏离京后,裴父裴母病逝在营中,最终天下平定后,又做起了四平八稳很得圣心的文官。
直至现在,众人对裴谨的最大印象便是温润如玉。
戚妤没特意打听过裴谨,在此之前还停留在他皮相好又脾气好上。
现在知道他君子六艺每样都习的很好,又觉得合该如此。
但戚妤也没觉得裴谨会拔得头筹,毕竟她即便不知道国舅与杨世子的深浅,好歹对左慧心的哥哥,这个武将出身的人有所了解。
对于武将,骑马狩猎已属家常便饭。
然而等到下午,天边隐隐翻起夕阳的橘黄时,前往林中狩猎的人陆陆续续归来,于是戚妤便听到了有人说裴谨射到了一只虎。
戚妤不禁皱眉,傻子,正常人遇见老虎,都得赶紧避开。
他倒好,腰上的伤好没好还两说,竟然敢射虎。
乌时晏听到这则消息时,反问道:“林中不是没有猛兽了吗?”
侍卫长道:“微臣失职,请陛下降罪。”
乌时晏:“去领二十大板。”
随着回来的人越来越多,信息也更完整了。
戚妤命人问清楚了才知道,裴谨是撞上了老虎眈眈几名勋贵子弟,他这才出手的。
侍卫长领罚后回来再一听,不由有些庆幸,老虎被猎杀,和威胁到好几个人的性命那可是两码事,若迟些,可就不止二十大板了。
毋庸置疑,裴谨这次大出风头,最后一算猎物,即便不算那头费了很大功夫的老虎,也是裴谨第一。
他这是从一开始便牟足了劲儿来争。
周围纷纷是为裴谨叫好的声音,女眷也出来循声看去。
乌时晏含笑,心情却不是很美妙,明明这是他要用来教训纨绔子弟的场合,却让裴谨这厮大出风头,偏偏他还不能挂脸。
乌时晏宣布今日力拔头筹的是裴谨。
周围又是一片激昂的欢呼声。
田文善将头彩用托盘端给裴谨,裴谨将匕首拿起,举了起来,他目光璀璨,尽显卓绝风姿。
戚妤在一旁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眼晴不由亮了起来。
晚上是篝火晚宴,狩猎带回来的猎物得尽快吃了。
气氛热烈之处,众人纷纷举杯大口喝酒。
戚妤也小酌了几杯。
今天薄国舅、杨世子与左慧心的哥哥打到的猎物都很不错,名次末尾的就有些惨了,被乌时晏点名训了好一会儿,再不上进的人此时面皮也涨的通红,亦有几个臣子纷纷掩袖遮面,觉得丢人。
不用想也知道回去后会找来棍子好好教训一番不孝子。
乌时晏用小刀将嫩肉切给戚妤,直到看她不吃了才不再继续。
裴谨今晚是真的风光,宴席结束时,身边也围着杨世子等人。
乌时晏与戚妤率先离席,裴谨见此也露出不堪其扰的样子,其他人见好就收,几杯酒后放过了他。
裴谨喝的酒不少,竟也大胆地朝戚妤追去。
要知道,戚妤身边还站着一个乌时晏。
“娘娘请留步!”
乌时晏喝的酒不算多,因而还算清醒,戚妤就没醉过。
眼下虽身边都是亲近之人,此处火把的光线也很暗淡,但裴谨的行为却着实算得上冒犯。
戚妤停下,看向裴谨。
乌时晏很不高兴,斥骂道:“混账东西。”
迎着冷风一吹,裴谨冷静了大半。
戚妤拽了拽乌时晏的衣袖:“他醉了,不要跟一个醉鬼计较,派人将他送回去就好。”
裴谨心道,对啊,他醉了,做出什么对于旁人来说都是情有可原。
他凭着一股冲动过来,不想再狼狈而归。
裴谨将方才得到的镶满宝石的匕首拿了出来,双眼亮晶晶的:“娘娘,这个送给你。”
乌时晏气到头上都要冒烟了,神色愈冷,寒着张脸。
这边戚妤还在好声好气道:“裴大人你醉了,这东西本宫不能收,你速速离开吧,不然以下犯上是要挨板子的。”
乌时晏板着脸,好在,戚妤是站在他这边的。
裴谨:“娘娘收下,微臣就走。”
醉了的人是没有平日的分寸的,乌时晏此时才觉得平时的裴谨有多听得懂话。
至少清醒着的裴谨不会直冲冲冒犯到他面前。
戚妤微微一笑:“不知裴大人为何送本宫这个,可有什么缘由?”
乌时晏有一瞬的古怪,戚妤的声音很温柔,任谁都不会防备。
但愿裴谨是真醉了,将一切和盘托出。
裴谨目光纯粹,他道:“娘娘救了微臣,上次的谢礼准备的匆忙,也并不周全,微臣时时担忧着娘娘不喜欢,今晚宴上娘娘的目光在这个匕首上多有停留,所以微臣想着,将匕首送给娘娘,也好全了谢礼。”
他话说的微顿,有时需要想想才能接出下一句,但好在话里还有逻辑。
亦能让人听出他的醉意。
“上次的礼物本宫很喜欢。”
戚妤摸着腕上的玉镯,后知后觉想起她手腕上戴的是乌时晏给她挑的,而非裴谨上次送的那十几只,她不由心中一空。
裴谨眼神迷茫,语气有些伤心:“为何微臣不见娘娘戴过?”
乌时晏忍不了了,裴谨这分明是拐弯抹角的拈酸:“裴大人成日就盯着贵妃的手腕看吗?”
戚妤声音轻松,缓和道:“裴大人又不是本宫身边的宫人,自然不常见本宫戴。”
乌时晏随即出言讥讽:“若裴大人想当宫人,朕也不是不可以赐恩。”
裴谨略微惶恐地看了乌时晏一眼,又看向戚妤,眼中是说不过乌时晏的委屈。
醉酒了,确实不好再牙尖嘴利,引经据典的反驳。
戚妤拽了下乌时晏的衣袖,透出的意思分明:你跟他计较什么?
乌时晏阴郁至极。
戚妤一个头两个大,她问裴谨:“是不是本宫收了这个谢礼,裴大人就能走了?”
裴谨不甘心的嗯了一声,面上缓缓开心起来。
至少戚妤是偏帮他的。
若非她,他现在只怕要被拉下去乱棍醒酒了。
戚妤接过这个冰冷且沉甸甸的匕首,裴谨见此笑着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好几步,而后大步离开,背影分为欢快。
戚妤忍俊不禁,醉酒的裴谨和平日的他相差甚大。
她将匕首交给佩玖让她收好,便对上了乌时晏冷凝乌黑的眼眸,压迫的人直不起腰。
戚妤仍是那句话:“你跟他计较做什么?”
乌时晏……更气了。
“他根本没将朕放在眼里,朕要诛——”
戚妤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君无戏言,乌时晏话一出来便难以收场了。
“裴谨是裴师唯一的子嗣。”
乌时晏郁闷地闭上了嘴,他本来没有这么大戾气的,都是裴谨在挑衅他。
戚妤将乌时晏拉回帐中,边走边吹嘘起乌时晏的心胸。
乌时晏道:“朕情愿不宽容,不大度。”
他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戚妤再纵着裴谨,他当真要忍不住了。
戚妤绞尽脑汁哄人:“臣妾给陛下绣个腰带可好?”
“……好。”
这让乌时晏怎么拒绝,话题转而谈起他喜欢的花纹。
乌时晏没那么容易糊弄:“这要阿妤自己想,朕说了岂不是太简单,一点难度都没有?”
戚妤面露苦恼,苦苦思索起来。
乌时晏转怒为笑:“要好好想,绝不可以敷衍,不然朕真的要龙颜大怒了。”
戚妤笑着摸了摸乌时晏的脸颊:“嗯?让臣妾摸摸陛下的龙颜。”
乌时晏仰着头,很是高傲。
戚妤脸上的笑容扩大。
她起身去沐浴后,乌时晏走出了帐篷,又走远了一些,这才唤出萧从:“去给裴谨醒醒酒。”
戚妤的耳朵很灵,背着她教训人要小心些。
萧从也觉得裴大人太过分了,若非当时周围没人,娘娘的清誉就要有损了。
翌日,戚妤起身后见佩玖神色有异,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佩玖道:“裴大人昨夜醉酒掉水里了,回到帐篷时浑身湿漉漉的,昨晚裴大人也没让人去请太医,今早看着便有些畏寒。”
“这么不当心。”
戚妤食指轻点:“佩玖,你让去裴大人那里的太医给裴大人开药时,多放点黄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