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目光急切,完全不顾陶卿仰想要杀了他们的眼神。
秦颂目光假意在三人之间游移,但她的选择绝对不会动摇。
她当然得选陶卿仰,毕竟他是镇北军主帅,有他在身边,才能保证始终掌有调令军备的能力。
再者说,以她现在被陶卿仰近乎软禁的局面,她选其他人,陶卿仰也不可能同意。
果然陶卿仰藐视般瞥了他们一眼,跨前一步站在秦颂身侧,与她肩并肩,“那是自然,你身边只能是我。”
陆黎二人的不悦之色遮掩不住,秦颂又笑看向陆黎二人:“陆大人,小公爷,有心了,但我还有其他事得拜托你们。”
莫说拜托,就是直接命令,陆尤川和黎予也不会推辞。
但他们心情低落,因为不论是何任务,都不如陶卿仰陪她同行来得好。
不过如陶卿仰所说,被她利用证明还有价值,至少现在她没有完全选择陶卿仰,先扶她入主金阙,再与她并肩也不迟。
两人点头静候,悉听其言。
“大军启程之后不便逗留,黎予,你任职少詹事,还得辛苦你赶往青泽迎太子至开封。”
秦颂拿出秦道济留给她的详细地址,“这是太子所在之处,还请将云浅替我一同带回来。”
黎予欣然应下:“好,交给我。”
秦颂认真看着他:“黎予,此举之后,你便无法回头,你想清楚了吗?”
“颂娘,我心昭昭,无怨无悔。”
如果他有三十万大军,他肯定会拉着眼前人的手,以诉衷肠,可他只能望着她,祈求她的目光多在他身上停留。
他情意流露太过明显,一旁的陶卿仰心有波澜,目光不善。
陆尤川却难得松了些神色,因为要迎回太子,秦颂自当以太子妃的身份掌控中枢,陶卿仰自以为的婚约,迟早化为泡影。
三人心思各异,这厢沈夫子撑膝站起身来,“迎接太子此乃大事,老夫随少詹事一同前去,前往青泽再赶往开封需要不少时日,少詹事速速整理,我等即刻出发罢。”
黎予刚刚浮起几丝甜蜜荡然消散,他不依不舍盯着秦颂,终是颔首听令,“颂娘,一路小心,望早日重聚。”
他其实还想说:想卿,念卿,思卿如狂,盼卿不已。
可他终究没能当众说出口,他愿意等她,等多久都可以。
与秦颂相视一笑后,黎予一步三回头地扶着沈夫子先行离去。
房中只剩下秦颂、陶卿仰和陆尤川三人,气氛显得越发诡异。
秦颂还未开口,陆陶二人早已互相敌视。
陆尤川冷冷瞥向陶卿仰:“陶将军还不快去整顿军备?”
陶卿仰回敬一个不屑的目光:“陆御史合该先行一步。”
两人拱起火药味,秦颂赶紧说正事,“陆大人你乃督察院之首,不可久离京城,还请陆大人早日回京镇守都察院。”
陆尤川官居二品是大虞朝举足轻重的朝臣,即使长公主得权,她也不能擅动陆尤川。
如今看来,秦颂的对手必然逃不过长公主,既然要与她斗,那就不能对京城的情形一无所知。
让陆尤川做这个眼线再合适不过。
虽然他与她父亲本身立场不合,但他毕竟站到了自己身边,就算他不能完全成为她靠得住的人,以他的品行,也能保京城无虞。
陆尤川当然知道秦颂的想法,可他不甚乐意,“你要我一直待着京城?”
“左都御史大人巡查开封一带,还缺理由吗?”
秦颂眼里的狡黠,总是令陆尤川着迷,她在许可他随时前往开封寻她。
来日方长,这样也好。
陆尤川眼里似乎只剩下秦颂了,他自然而然地抬手去撩秦颂的碎发。
然手刚碰上去,秦颂身后之人徒手袭来,欲掐断他的手腕。
陆尤川不是黎予,他并非只会提笔识字的书生,张扬的大手袭来,陆尤川敏锐察觉,第一时间张开手掌稳稳护住秦颂脑袋。
掌风撩起秦颂脸侧的碎发,她不禁眨了眨眼。
红衣宽袖的大手暗蓄劲力,狠狠握住护在秦颂耳畔戴着黑护腕的另一只手。
“拿开你的脏手。”威胁的警告从陶卿仰牙缝中挤出来。
陆尤川腕骨被他捏得生疼,但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并不惧怕他的威胁,下一瞬,抬起另一只手,赤手空拳握住对方的小臂,“先打赢我再说。”
他使出两只手,陶卿仰也立马抬起另一只手。
两人赤手空拳较量,出招又快又狠,秦颂能听见拳头手掌相击的搏斗声,光听着都觉得痛。
两人开始的动作离秦颂极近,但真正交手后,都心照不宣地移到了堂中央,想要打个你死我活。
打斗动静太大,春和急匆匆赶了进来,见秦颂镇定站在一旁,吓得脸色都青了。
她赶紧沿着墙面挤进去,拽着秦颂躲到一旁:“小姐,您没事吧?您这么不躲啊?”
秦颂耸耸肩:“他们是互殴,不是发狂,没我的事。”
“哦。”春和认真地点了点头,总算松了口气,忽又问道:“那他们为何会打起来?”
“大概是……为了我?”秦颂从来到这个世界,好久没人为她打过架了。
春和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紧张起来,她再笨也能想到两个男人为女人打架,是为了什么,不由吃惊地望向自家小姐:“您不做点什么吗?比如,把他们拉开?”
拉开?
是不是还得慌张无措地喊——陆郎,陶哥哥,你们不要再打了,你们谁受伤了我都会难过的?
可她并没这个打算,她闲闲坐下,替自己斟了壶茶,“拉开做什么?这不好玩吗?”
她边饮茶边盯着陶卿仰那张充满蛊惑的脸,心下暗道:陶卿仰,你装不下去了。
第72章
“小姐, 怎么办?陆大人腿被踹了,陶将军手臂又被折了,啧, 两人的脸都被打了。”
春和虚着眼睛, 缩着脖子,不忍直视两人打死打活的场景。
秦颂悠闲喝着茶,好似无动于衷。
只有十分了解她的人才能关注到她脱着杯盏的手,无意思地摩挲着杯口。
她一个从未见过战争的人,不知道有多喜欢和平,打架这种事, 她并不喜欢。
之所以任由他们动手, 只是她发现陆尤川和陶卿仰之间早就在暗暗较劲,她被一步步推到了今天的局面, 接下来必须步步谨慎。
如果要让陆尤川和陶卿仰同时为她共事, 那就不能让内部存在缝隙。
故而当她发现陶卿仰意欲软禁她时, 她便找了陶窈询问过陆尤川和陶卿仰之间的过节。
原来连陶窈都曾怀疑陶卿仰与她之间的关系,怎么能怪秦颂对他设防呢?
不过陶窈不清楚陶卿仰完整的打算,她只道:“我之前也查过这件事, 云州兵败之后,我哥详细调查过阿川表哥的行踪, 他打探到阿川表哥为了一名女子夜闯雷家别院, 动用私刑阉.割了雷家嫡子, 而那个女子就是你, 我猜我哥接近你大抵是为了报复阿川表哥。”
“什么?”秦颂难掩震惊, 不是因为陶卿仰的目的,而是雷赫扬的下半身是陆尤川动的手。
怪不得冬至宴那晚,会有皇后安排的杀手暗杀陆尤川。
所以都察院当初紧咬雷家, 也是因为她吗?陆尤川那么早之前就已经对她动心了?
秦颂陷入沉思,陶窈又立马解释:“抱歉阿颂,我替我哥怀有不良目的靠近你向你道歉,但是阿颂你信我,我哥从未伤害过无辜,更没有轻贱过任何女子。我不知他对你做过什么,但是阿颂,私心来讲,我希望……”
陶窈顿了顿,长吁了口气,才郑重说出口,“我希望你能接纳我哥,我哥这些年过得很苦,太医诊断过他得了心病,受到过度刺激后会忍不住失控,上回,他与你一同失踪回来后昏迷不醒,帐中军医替他诊治才得知他昏迷之前犯过病,醒来后,听闻军医问他遇到了何事能让他镇定下来。他说,是你。”
“阿颂。”陶窈进一步靠近秦颂,期盼地望着她,“你能接纳我哥吗?”
秦颂当然愿意接纳一切干净美男诚意投靠。
重点是诚意,陶卿仰到底是对她有情,还是执念用她报复陆尤川,她得弄出个结果。
她没有明确回应陶窈,而是问了她另一个问题,“据我所知,陆尤川的母亲和令堂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原本如此亲近的关系,你哥和陆尤川为何如此要如此针锋相对?”
陶窈闻声脸色骤变,方才的期许转而晦暗,“陶家满门被诛是他上的折子,因陶家被灭一案,他连升三级,成了御前最受宠的心腹重臣,后来更是如履平地,一路走上都察院之首的位置。”
陆尤川参奏诛杀陶家满门?
秦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们之间居然藏着这么大的渊源。
既然如此,这一架他们迟早要打,他们若不能放下芥蒂抑或秦颂不能确定他们能为了大事暂停干戈,那便无法共谋大业。
秦颂思绪飘远,恰在这时,听到动静的陶窈急匆匆赶了过来。
房门大敞,陶窈一眼望见房中情形。
她最爱的哥哥和最怕的表哥居然赤手空拳,殊死搏斗。
她胸中大惊,猝然焦急起来。
几步跨进屋后,她原本想凑上前拉开两位哥哥,目光一扫却见到一旁腾然起身,眼中带着明显局促朝她望过来的秦颂。
陶窈眉头紧蹙,疾步走向她:“阿颂,你在?”
秦颂舔舔唇,抑制不住地紧张,“我,我一直都在。”
情急之下,陶窈不由指责:“那你为何眼睁睁看着他们互殴?你明明知道他们之间有过节,就不怕他们打死对方吗?”
秦颂莫名淹了口唾沫,双手紧拧,想跟她解释,但陶窈心念着两位哥哥的情况,不等秦颂开口,二话不说冲进大打出手的两位哥哥中间。
她不顾被误伤的风险,率先一掌披在陆尤川左肩,又一个弯腰,紧紧抱住陶卿仰的腰:“哥哥,冷静。”
因陶窈的出现,两人总算拉开了距离。
陶窈紧紧抱住哥哥,立马望向陆尤川,愠声质问:“阿川表哥,你连陶家最后一点血脉也要赶尽杀绝吗?”
陆尤川呼吸一滞,瞪着陶卿仰的眼睛霎时覆上一层复杂的情绪,他喉间动了动,最终还是一声未吭。
陶卿仰用舌头顶了顶泛红的腮边,镇定扯开陶窈环在他腰间的双臂,“来人。”
守在前方衙堂的守卫早就听见了后衙的打斗,只因陶卿仰特地交代过,没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后堂,故而他们只能按兵不动,静候陶卿仰的指示。
陶卿仰一声令下,十几名精锐应声而至,纷纷持枪提剑,将陆尤川团团围住。
时机到了,秦颂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