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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你以为他脾气真的有那么好?”耳机里,叶斐亚的声音传来,“我是通过装病来说服他的。”这里的“他”当然就是傅镇斯了,就在我满脑子这个傅镇斯到底有多讨厌叶斐亚,才会在他生病的时候同意他的要求放弃照顾未婚夫的时候。
叶斐亚用恶劣的音调告诉了我:
“我告诉他,我现在很烦Alpha出现在我身边,所以啊……除非他想被我捅死,不然就不要想着能和我一起出席舞会了。”
又轻又慢, 像是在讲一件值得人津津乐道的事情。
我却脊背发寒。
这家伙对Alpha的杀意不是假的。
不是,他以为我有的选的话会想分化成Alpha吗!别冲我发火好不好, t你有能力的话就去把下城区的Omega养殖场掀了啊。但我捏着红酒杯,作为一个陌生的面孔,周围是许多人好奇的视线,可怜我连自言自语都难逃众人的目光,只能借着抿酒的空档说上几个聊胜于无的字词。
我服了这个比我最破的袜子还要破的世界了。
上城区贵族Omega在搞AO平权运动,下城区的投机分子在搞Omega养殖场。
但是受伤的永远只有夹在中间的老实人。
没办法,我是底层Alpha嘛,生而为Alpha就是原罪。
见我还在打量观察,迟迟没有下场,叶斐亚开始催促:“他只会在宴会厅待半个小时,宴会一旦进入舞会专场,就会离开。”
末了,叶斐亚讽刺般说道:“而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七分钟,你只剩下十分钟,你如果打算要用时间拖延战术来报复我,告诉我我看错了人,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他这不是废话吗!
就冲叶斐亚知道了我真面目还能给我那么丰厚的报酬来看,他会因为任务失败而给出什么样的惩罚也绝对是相应的,更糟糕的是,我能感觉到叶斐亚有所保留和克制。
比起西尔万的歇斯底里,克制地发疯才更加可怕。
因为我知道西尔万已经把他的怒火全部倾泻出来了,但叶斐亚并没有。
哪怕是表现出来,似乎也只是为了让积攒得满满当当的怒火槽不至于因为太满而有规划地宣泄,一点点的宣泄,仿佛是游戏里需要蓄能的激光波,每次只用一点,这样在遇上真正值得使用的对手时,可以无需蓄能直接开大。
一般来说,为了避免成为那个[对手] ,我得夹紧尾巴赶紧听他的话着急忙慌地行事。
但我还是没有动。
仍旧是继续观察。
耳机里的人似乎已经失望透顶,不再出声,以免把自己气死。
叶斐亚能这么悠然自得纯粹是因为他现在在二楼,无需直面我要面对的压力,宴会场地很大,一共有两层,中心是一楼,是社交场所,也是一会儿舞会开始时的中心。
二楼则是纯粹的休闲娱乐区,一会儿舞会开场了傅镇斯就得移动上二楼。
首先需要确定的是这个场地内有多少我认识的人。
就在刚才叶斐亚与我说话的功夫。
我就已经举着红酒杯不着痕迹地确定了宴会厅里有多少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
进来的时候我没有和叶斐亚在一起。
大门只有一道。
叶斐亚既然先进了场,自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了过去,斯图尔克家的家主的名头比什么都好使,而我隔了两三个人才跟着进场,除了检票,啊不是,是检验邀请函的门边的Omega服务员在接过我的邀请函,眼睛亮了亮,倒是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
漂亮的Omega和Alpha十分常见。
而我也只不过是他们之中的一位。
陆恩和李见路在二楼的阳台,短时间内不会注意到我——李见路说是不会参加晚宴,但我考虑到陆恩要参加,于是好说歹说让他来了,天知道我哄了自己多久才说服自己来攻略Alpha ,怎么能卡在陆恩这里——不会妨碍我办事。
小妈和方辞廖的父亲同在二楼。
有一定的可能性会发现我。
我简直恨不得把脑袋往地里低。
二楼和一楼有点距离。
但一楼和一楼之间就没有什么距离了。
闻以序——闻以序在角落里死死盯着我,盯得我头皮发麻,盯得他眼睛发红,我手里的红酒都不香了,看起来就像是饿了几百天的狗看到了一坨肉,假如我没有命令禁止过他在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靠近我,现在他就直接蹿到我面前了。
天老爷,他怎么站在那个姓孟的家伙身后,还离得那么近。
我说谁能把他从局子里捞出来,原来——原来——
他后台是孟家。
熟人啊,全是熟人。
贸然出击,先不说傅镇斯会不会起疑心,就说闻以序那烫得吓死人的视线,会不会引起他旁边的姓孟的注意力都要另说。
一想到翻车的可能性,我的手都要抖起来了。
手里的酒杯晃晃晃,颤颤颤。
我镇定地抿了一大口,完全欣赏不了的酒液顺着嗓子眼滚落,我感觉耳朵和脸已经开始红了。
但有一个好消息!
坎贝尔和方辞廖虽然有资格来,但方辞廖仍然在误会的道路上狂奔,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将坎贝尔拖在了实验室中。
——他们不会来打扰我。
我离傅镇斯不算远。
和刻板印象里的军官一样,曾经在一线冲锋陷阵的傅镇斯留着贴头皮的寸头,皮肤比资料里的要更深一些,脸上的疤倒是一如既往地狰狞,假如他的五官不够俊朗,那他现在就是最可怕的魔鬼,但他气质足够敦和,优越的五官也足以掩盖住这道疤痕带来的劣势。
更不必提他又高又大给人强大安全感的身材了。
嗯,是Omega们会喜欢的那款类型。
战争永无止息,但战士们和将士们都需要休息,傅镇斯刚刚从前线上退下来,他今年三十岁了,十几年前的战争情况严峻,军校生往往刚入学不久就要上战场,而这位傅上将的人生更是跌宕起伏,十五岁上战场,在战场上杀了整整十五年。
军功赫赫,却是个单身汉。
理所当然地被斯图尔克家看上了。
只是没想到叶斐亚用完就丢。
实惨。
不过还是我更惨。
听说联邦给他放了不短的假,若不是今晚的宴会意义深重,或许他都不会在社交场合露面。
其他人肯定要抓紧时间讨他欢心,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他的周围围着一圈兴奋地叽叽喳喳的小辈——是他战友的孩子们——
傅镇斯就像是带崽的老母鸡一样,耐心地回答着他们的问题。
因为距离正好,所以我能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话题。
“上将你在战场都会遇到什么样的敌人啊?能和我们讲讲吗?”“如果在战场上遇到能够穿透机甲的虫族该怎么处理啊上将。”“上将我想知道你在上一场战斗里是怎么割掉那只虫族的脑袋的!”问到第三个问题的时候他用在上面的思考时间好像比其他问题要更多。
但这个资料上没写,我也不清楚。
……
入学了军校就代表入了一辈子的军籍,即使日后是坐镇后方,也有一定概率会被塞到战场上,全都是宝贵的经验,馋得我这个老军校正病旗抓耳挠腮。
耳机里的叶斐亚似乎也知道我有多想去找人寻求经验。
他甚至是在催促我。
——这看起来似乎也正是一条合情合理接近对方的渠道,先接近,然后询问问题,再借着闲聊培养感情什么的,毕竟谁都没见过这位很爹系的上将拒绝回答过任何一个小辈的问题。
但我拒绝了。
我当然也想去问。
也可以去问。
但我现在的目的不是成为他的学生。
而是成为他的伴、额。
伴侣!
好难说出口(皱眉)。
耳机那头叶斐亚:“哈,随便你吧。”
有高脚杯被砸碎的声音。
傅镇斯略抬起了头。
我捏着高脚杯的手都被汗湿了。
不着痕迹地靠近,不着痕迹地用余光偷偷看人,不着痕迹地绕了一圈,最后仿佛对他附近的小窗户很感兴趣似的,停下脚步侧着身子去看风景。
傅镇斯不怎么会拒绝小辈,尤其是来讨厌经验的小辈们。
但也有例外。
——假如是来邀请他做舞伴,就会被他毫不留情用已有婚约拒绝。
不只是叶斐亚拿他做挡箭牌。
傅镇斯同样在用叶斐亚做挡箭牌。
舞会时间越发临近,但他们的问题却没有枯竭的意思,直到他察觉,舞会离开始已经不足一分钟了,而等了好几百年了的我,终于动了。
“——啪。”
全场的灯光关闭,舞会现场骤然暗下,一杯红酒不经意间泼洒到了他的胸前。
“上、上将!对不起……!我只是想要问两个问题!”
第64章
我的声音不大, 控制在刚刚好可以传入他的耳中,却又不至于引起现场其他人注意的范围。
窘迫地举着手里的酒杯。
惴惴不安地看着面前如山般宽阔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