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脸上染上薄红,“嫁了人就不能留下了吗?”
“夫人身边先前的丫鬟嫁了人就被指去了别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下。”秋荷看了眼院中盛开的海棠花,眼里满是留恋。
晚上,李凌川照旧和董玉婷一起用了晚饭。
她晚上吃的少,李凌川吃的多,她吃的慢,李凌川吃的快。
用完了饭,李凌川拿了本书要去西梢间看,夏晴进来通报:“老爷夫人,公子来了。”
“快让他进来。”董玉婷笑道。
李凌川停下脚步,转身又坐了下来。
“见过父亲,母亲。”李博翰规矩的行了一礼。
“用了饭没有。”董玉婷问道。
“用过了。”
董玉婷把他拉到身边,关心起他的身体,问他最近有没有劳累,可别再病倒了,要按时吃饭,不要一直待在房中......
李凌川在一旁听着,眉间的阴影越发深邃,他拳头放到嘴边,咳嗽了两声,引得母子俩回头看他。
“父亲生病了吗?”李博翰扬起小脸,眼中充满了担心。
“没有。”李凌川面不改色,“过来,我问你几个问题。”
李博翰乖乖的走过去,跟着李凌川去了西梢间。
董玉婷没跟过去,心里算着时间,过了一会儿,让秋荷泡了壶茶,她亲自端去了西梢间。
“《论语》有云,‘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若孩儿......”李博翰回答着李凌川的问题。
董玉婷轻手轻脚的把茶放下,看着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父子俩,大的脸上写满威严,小的虽然紧绷着脸,但年龄摆在那儿,还是显得稚气可爱。
董玉婷稍稍停留,就退了出去,等李博翰走的时候,她起身送他出去。
“回去休息吧,不要再看书了,伤眼睛。”
李博翰点着头,“知道了母亲。”
董玉婷放心不下:“常丰,你打着灯,走在翰哥儿前面,别让他摔着了。”
常丰在门外大声的说:“好。”
看着那光点逐渐远去,董玉婷这才回了屋中。
李凌川欲言又止,几次都张口了,又什么也没说。
“你想说什么?”董玉婷问。
李凌川义正言辞道:“翰哥儿不小了,你应该多关心他的学业才是。”
“不是有你关心吗?”董玉婷笑着说,“孔子教学还有因材施教一说呢,教育孩子难道就没有吗?翰哥儿自主能力强,好学,却常常因为读书而忘记吃饭,累坏了身体,我自然关心他这一方面。瑶姐儿就更不用说了,这几天忙着烧尾宴的事儿,我让她在一旁看着,将来管家少出些差错。倒是睿哥儿,确实该关心一下他的学业,他好玩儿呢,上个月让我给他找了个武师傅,学了没几天,就不愿意学了,还是我说让他坚持下去,才耐着性子每天再学半个时辰。”
李凌川听得皱起了眉,起身欲往外走。
“睿哥儿在母亲那儿呢,明天再去找他吧。”
李凌川止住了脚步,眉头皱的更深。
见目的达到,董玉婷借喝茶掩住脸上的笑意。
让她给溺爱孙子的老太太说,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孩子,让李凌川去给老太太要孩子才是明智之举。
第44章 发怒 烧尾宴的工作进展到后面……
烧尾宴的工作进展到后面仍是不轻松, 主要让老太太看,她都不满意,一会儿嫌碗上的花纹太俗, 一会儿嫌宴上的酒不好, 一会儿又把写好的席位座次表找出来再修改......
吟风院里,三位夫人坐在抱厦,罕见的一同愁眉苦脸。
暑夏,日头晒, 屋里闷, 外面热, 三个夫人身后都有丫鬟拿着扇子给她们扇风, 可脸上的汗还是簌簌落下。
偏偏曾惠妍就坐董玉婷身边,身上的花间露香气扑鼻, 扇来的香风全钻进董玉婷鼻子里了,令她头晕眼花。
她想念空调、想念冰棒!
丫鬟拿着扇子在身后兢兢业业的扇风, 曾惠妍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个竹木雀鸟团扇给自己脸上扇风, 烦躁道:“大嫂,都要九月了,该给府里买冰了吧?”
居然还能这样!
董玉婷搜索起以前的记忆, 李府每年都要从外头买冰来度过夏季。
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外头的冰分官冰和私冰两种,官冰要去寒署司买,还需得五品官以上才能购买,私冰则在东市、西市都能买到, 只是样子有些差别。
官冰洁白如玉,散发着森森寒气,私冰的颜色则浑浊不堪,不讲究这些的人家, 倒也能使用,并不妨碍什么。
李家显然就是讲究的人家。
董玉婷叫来林宏,命他去库房拿银子去买冰。
林宏是府上的大管事,先前他陪着二老爷和三老爷去幽州了,这会儿回来,这种事董玉婷便不用交给钱坤去做了。
林宏是李凌川的人,她也放心。
“先买二十方好了,你去的时候,给他说十五那天,我们府上办宴要用冰,能不能让他给备一些。买回来的冰一部分送到各院去,一部分放到外院地窖。”董玉婷说着,想起了办烧尾宴的事儿,便提了一句,“那地窖很久没用过了,我记得初春的时候下了场大雨,地窖还渗了水,墙壁上的苦蒿灰、蛎粉都已经掉了,冰放进去化的快,再找个工匠来修补一下。”
林宏应下,使了人去找工匠,自己则去拿银子买冰。
“大嫂想的真周到。”何静琳淡淡夸道。
曾惠妍无声的撇了撇嘴,从一旁的盒子中拿出一个邢窑并蒂双莲银碗。
她捧在手心,伸到三人中间,将花纹对准董玉婷,“大嫂,你看这碗怎么样?上次我挑了一件鎏金花鸟纹金碗,母亲说太俗,这件总不俗了吧?大嫂觉得怎么样?”
曾惠妍一双眼睛盯着董玉婷。
“看着不错。”董玉婷道,“不过总得让母亲满意才行,我说的可不算。”
“母亲把办烧尾宴的事儿交给大嫂,大嫂自然能决定。”曾惠妍笑着说。
董玉婷不上她的当,仍然是那句话,“我决定不了,你去拿给母亲看。”
曾惠妍变了脸色,将银碗放回盒中,重重的关上。
董玉婷挑了下眉,怎么,难不成被她给猜中了?想拉她下水?等老太太再不满意这个碗,就说她也同意了,觉得这个好?然后让老太太也唠叨她一顿?
院外匆匆跑进来一个人,因她们三个坐在外面,不用夏晴通报,董玉婷便知晓了。
秋荣似有急事,跑的头发都散乱了,草草的行了个礼,眼睛瞧着董玉婷。
“你们先回去吧,今天就这样,等着下人把冰送去你们院子里吧。”
曾惠妍眼波流转,但是董玉婷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意思留下,和何静琳离开了吟风院。
“夫人,您快去老太太那儿吧,老爷非要把五公子带走。”等曾惠妍和何静琳一离开,秋荣便求救似的说道。
她曾经也是董玉婷身边的人,最在乎的,便是主子的脸面,这才不想在曾惠妍和何静琳面前说。
“怎么回事?”董玉婷一边问着,一边起身去兰竹院,“老爷今儿不是放旬假吗?怎么去母亲那儿了。”
旬假每十日放一次。
李凌川没离开府,却一大早进了书房。
那地方偏僻安静,下人不敢打扰他,只留了一个田霖在书房外伺候。
秋荣紧紧跟在董玉婷身后,回答着她的话:“奴婢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下午的时候,五公子陪着二小姐她们在一块儿玩,老爷忽然进来,瞧见五公子很生气的样子,还说要五公子住去崇礼院,不准在兰竹院住下了,老太太便不高兴了,五公子也不想离开老太太,就开始大哭,结果老爷更生气了......”
董玉婷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眉毛也快要皱到一起,她大概猜出李凌川是因为她说的那番话想要纠正李博睿的性子,但似乎还有别的原因,才会让他这么生气。
她回头看了眼眼神闪躲的秋荣,心里愈发肯定。
“他还这么小,就让他一个人住,我怎么能放心的下?”老太太厉声道。
李凌川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决,“母亲过于担忧了,有丫鬟小厮,还有他的乳娘陪在身边,他一个人住不会出问题的。”
他看了眼田霖,冰冷的视线让人如坠冰窟。
府中还没买冰,兰竹院便成了一个好去处。
院中绿竹成荫,比别的地方要凉快不少,要不是怕来这里被老太太再唠叨烧尾宴的事儿,董玉婷也想来这里休息。
几个孩子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老太太也疼她们,来了都是让下人好生招待,几个孩子便把这里当避暑胜地,自入了八月,就每天聚到这里。
田霖只觉浑身发寒,咬紧牙关拽住李博睿的胳膊往外拉,李博睿又哭又叫,眼泪将他的脸糊成一只小花猫。
李念瑶等人自是不敢在这时候多言,紧张的在一旁看着。
瞧见董玉婷来了,李念瑶快步走了过去。
“疼!哇啊啊——”
李博睿一边叫着,一边软绵绵的往地上倒,田霖脸色发白,明明浑身出了汗,可他怎么就觉得掉进了冰湖里呢?
“放开他!他说疼你听不见吗?”老太太怒目圆睁,指着田霖骂道,“你这不听话的狗东西,给我打发出去!”
田霖吓了一大跳,不敢再碰李博睿,为难的看着老太太和李凌川,索性直接跪到了地上。
这边,李念瑶已经在耳边给董玉婷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只不过她也是从丫鬟口中听来的。
刚才李念瑶和柳婉清回屋试老太太给她们制的新衣,李博睿等人留在这儿玩,回来的时候已经闹了起来。
听丫鬟说,大老爷进来的时候,五公子正扮成一个戏子,往自己脸上涂胭脂......
难怪这么生气。
“哎呀,这是怎么了?”
曾惠妍和珠儿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兰竹院,两眼跟探照灯似的打转。
董玉婷觉得刚才她根本没走,和自己的丫鬟守在吟风院外面,瞧见自己来了这里,就立刻跟了上来。
“睿哥儿,你脸上怎么红红的,来,让婶婶给你擦擦。”曾惠妍走到李博睿身边,拿出条干净的帕子擦李博睿脸颊上的红晕。
“是胭脂......”李博睿抹着眼泪,哭哭啼啼的说。
董玉婷见他这样天真,心里一软,曾惠妍这样挑事,他还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