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是厚颜无耻——”
“都闭嘴!”永泰公主怒道,将那件细葛布的衣裳甩在地上,“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皇姐,难道你怀疑我?”贤康王妃道,“我看这事是有人想要陷害我,不然为何刚好让皇姐碰上这女孩儿,这女孩儿的衣服又恰好破了。”
女孩儿道:“衣服是被他弄坏的。”她指向刚被挨打的三角眼男人,那男人被晾在一边,原以为没有了自己的事儿,要不是侍卫强压着他,他就想偷摸的溜走了,谁知道这小姑娘竟然又指认他,不就是抢了她的饭吗!
“皇姐,不如就拆开其他人的衣服,看里面究竟填的是什么东西,就能证明六嫂说的是不是真的了。”昭信王妃提议道,“若是填的木棉,就证明有人冤枉六嫂,还六嫂清白,但若是填的草絮......”
“拆开他们的衣服。”永泰公主命令道。
侍卫剑拔出鞘,在男人和婆子的衣服上划过,刚好划破一个口子。侍卫拽住他们的袖口,抖了一下,里面干瘪的草絮尽数飞出。
“一个是假,两个是假,三个也是假?”永泰公主面无表情道。
“定是下人阳奉阴违,皇姐,此事我真不知情,我若撒谎,就让我万箭穿心!”贤康王妃竖起手指,大声道。
“我会把这件事告诉父皇,让羽林军亲自来查。”永泰公主说完,转身离去。
剩下几人朝贤康王妃微微福身,便跟着离去,薛伊走之前往后看了一眼,狠毒的眼神令她不禁发抖,捏住董玉婷的手腕,“贤康王妃是被人冤枉了吧,她素来有仁慈之名,怎么会做这种事。”
两人上了马车,董玉婷拍拍她发抖的手道:“你怎么就知道她一定仁慈?她要是故意做这些给别人看的呢?”
“啊?王妃为什么这么做?”
“就是为了名声啊,你看,出了这件事,你的第一反应还是不相信,可要是这事是真的呢?那她岂不是害了许多人。”
薛伊似懂非懂的点头,“唉,早知道就该去我府上了,那样就不会碰见这事儿了。”要去她府上,就要走相反的路。
“你害怕什么,这事儿又和你没有关系,公主派羽林军来查,王妃是不是真的清白,就能一清二楚了。”董玉婷笑道。
“也是,这事与我们又没有关系。”
她并不知晓,今天在场的几人中,只有她是局外人。永泰公主还是被利用的棋子,而她则是真的状况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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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泰公主说到做到,当天就进宫找皇上去了。她也不用递牌子,圣上最疼的女儿,谁敢拦。就算朝堂大臣在,也得先问问公主来所为何事,要是严重,就先处理公主的事儿。
跟董玉婷想的一样,羽林军并非等闲之辈,很快就把这事查的一清二楚,还救下了差点要没了的负责采买的管事。毕竟这次设局的人不是她,就算还是斩草除根的利落,也迟了一步。
具体的,董玉婷不知晓,还是永明王妃告诉她的。
“那采买的管事大概也猜出来是谁想杀他,但他不敢说,他要是真说了,可能就真死了,毕竟是皇亲国戚,做错了又能怎么样呢?还能给他偿命不成?他就说昨下午喝了酒,什么都记不清了,醒过来就是被羽林军从房梁上救下来,再迟一步,他就上西天了,脸肿的跟紫茄子似的。”永明王妃啧啧了两声,“她办事还真是果决,说杀就杀。”
昭信王妃两手捧着茶杯,热茶驱散了她心底升起的寒意,“那她会怎么样?”
永明王妃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只听皇上把贤康王召进了宫里,狠狠训斥了一顿,听两仪殿的太监说,杯子砸碎了好几个,贤康王出去的时候脸阴沉沉的。”
名义上,贤康王妃是圣上的儿媳,还不好召进宫亲自训斥,只能把贤康王叫过来,训斥他一顿,再让他做决定。
三人围坐着喝茶,一仆妇跑来,“王妃,今天一早,从城外送进来好多车粮食!听人说,是武烈王清剿了水匪,把粮食尽数带回来了!”
因为是武烈王做的,这份喜悦就大打折扣了。
永明王妃让仆妇退下,对二人道:“这样也好,百姓和流民总能吃的起饭了,要不然,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董玉婷道:“王妃才是真仁慈。”
听着她意有所指的话,三人默契的一笑。
第77章 雨水 京城里的这几位夫人,能……
京城里的这几位夫人, 能打发时间的事本来就少,现下爆出一个事情,还是以王妃为主角的, 哪能不留心问几句。各有各的耳目, 但毕竟不是一个人说的,传过来,传过去,说话人再添点主观意思, 最后进耳朵里的事情, 就不太一样了。
中心意思大致没变, 贤康王妃不是表面上那么好的人成了事实, 要不,就别对百姓流民那么好, 那大家还不会这么惊讶,给自己营造一个仁慈的形象, 私底下却给百姓穿草絮填的衣服, 她们是做不出来。
公主府中,几位夫人喝着茶,议论着今天不会来的主角。
“董夫人, 听说当日你也在场,不如你给我们讲讲,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夫人笑盈盈道,和薛伊比起来, 像是山林间的老狐狸。
小白兔薛伊跟她们不熟,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小声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夫人不满道:“什么你也不清楚,这事大家都知道了, 你就告诉我们吧。”
另有夫人嗔怪道:“就是,董夫人,在坐的各位一是为公主而来,二就是想来问问你这件事,你要是不说,到时候我们说错了,可都是你的错了。”
柿子挑软的捏,薛伊是一掐就烂的那种,不知所措道:“那天......”
董玉婷接过话题,“那天永明王妃和昭信王妃也在,我们两个一直在院外来着,真的不清楚,夫人不若问问两个王妃,她们比我们知道的更清楚。”
那夫人碰了个刺,讪讪的闭上了嘴,神态上却是不服输,朝董玉婷翻了个白眼。
永泰公主在丫鬟前呼后拥下进入明间,众人起身行礼。
“都坐下吧。”永泰公主废话不多说,“昭信王妃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吧,父皇说,以后让我管着慈渡堂,我本来不想管的,可我不管,父皇担心下一个人还是这样,我就接了这个事,让你们来,是想把银子还给你们,我看过了簿本,用不到这么多银子,仅我一个人的银子,就够慈渡堂的运转了。”
永泰公主不稀罕这些钱,圣上疼宠她,隔个两三日,便有赏赐送去她府上。慈渡堂由她管着,真不会再出现中饱私囊的事情。
华夫人笑眯眯的说:“有公主管着这事,我们可就放心了,不过,还我银子就不必了,都交给公主处置,等下次慈航宴,大家再按需求捐银子吧。”
此言一出,众夫人神态各异,有不屑的,有暗恨的,也有心疼的。她们都不是普通人家,捐银子的时候也是鼓足了劲儿捐的,生怕被比下去,但要说不心疼,那是假的,毕竟也不是小数目了,华夫人倒是做了个好人,要是别人要银子,岂不是显得没有善心了。
可这是公主初次接手,虽然不清楚公主以后会不会管着这件事,但是大家都想给公主留个好印象,就纷纷开口:“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永泰公主脸上无惊无喜,抬了抬眼,问道:“你呢?”
武烈王妃得意的脸上马上变得有些不自然,“皇姐这说的什么话,我自然是和各位夫人一样,为百姓做事,我当然要帮忙啊。”
武烈王清剿了水匪,将粮食运送回京城,虽然本人还没有回来,但消息已经一阵风的传遍了整个京城,伴随着的,还有无数赏赐送去了武烈王府。
“那慈航宴你还没去?”
“那时候身体不适,捐米的时候,我不也是去了吗。”武烈王妃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
底下的人交换了眼神,暗道:不管武烈王立多大功,公主都不带怕的,该呛人还是呛人。也能理解,毕竟人家是嫡长公主,将来谁做了皇帝,她都是圣上的姐姐。
到了最后,无一例外,银子都还在公主那里放着。
永泰公主道:“这银子的数目我让女官都记下来,下一次慈航宴,若还有剩的,大家不必捐赠,直到把银子用完为止。”
众人又夸赞公主细致,董玉婷这次的夸赞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不过对于最先提起这个话题的华夫人,有些人对她还是有意见。
“华夫人可以帮公主的忙,这些天户部尚书一直在和贤康王为百姓流民编户,每户人家用多少米粮,布料,想必华夫人一清二楚。”
华夫人道:“公主若需要我,我自然竭尽全力帮公主的忙,但是老爷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知晓?他每天早出晚归,累的两鬓生白发,但他说为百姓流民做事,就不怕辛苦,我想贤康王也是这样想的吧。”
永泰公主颔首道:“这些时日父皇对贤康王的举措很满意,让他们以工代赈,再过不久,居无定所的百姓和流民就能住上搭建的房屋,到时慈渡堂也就不这么拥挤了,我想着,把我们捐赠的银子和米粮,给他们送过去一些。”
众夫人附和道:“都交给公主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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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烈王处理完长华的事宜,就赶回了京城,圣上毫不吝啬的夸赞一番,给了许多赏赐,一时间武烈王府风光无量。紧接着,圣上就又派他护送长华的米粮去往江淮。前不久,永明王的急信快马加鞭送回了京城,上面的意思总结起来就是:送来的米粮不够,尚未解决百姓温饱问题,急需再送一批米粮来江淮。
圣上大怒,当然不是对着永明王的,是对护送的、中间的官员。天高路远,关卡一层一层,像剥洋葱似的,官员贪一手,送到江淮,米粮也就分去了大半,再然后先是江淮的官员、富户,到了百姓嘴里,就是上面的人指头缝里漏的一点,哪里能吃饱,聊胜于无罢了。
圣上就派武烈王亲自护送,皇子亲自看着,在外就代表的是圣上,谁敢从中作梗。
虽然还是没能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做事,但好歹比别人多做一件,一加一大于二嘛。办的好了,圣上不会亏待的,尤其是才出了贤康王妃那件事。夫妻是一体的,贤康王以后出现在圣上面前,都会让圣上想起这件事。所以这护送的事情,就更不能出错,就好比投壶,他要趁机多投中几个。
武烈王走了没几天,下了一场雨,好在房屋已经搭建完成,在京城外围,里面没有多余的空地了,等日子平稳了,这些流民总要回去,这些房屋也就要拆了。
胡三端着粥进来,一间窄小的屋子,他爹,他妻子,他儿子还有分到一起住的陈大哥都在。
“你怎么来了?”他问妻子。
“我来看看小老虎。”陈二娘道,“幸好王爷派了医师,要不然......”她打了个哆嗦,不知是因为今天下了雨,冷的,还是心里后怕。
他们一家逃到京城,路上吃过树皮,观音土,小老虎都挺住了,到了京城,暂时安稳了,小老虎却生了病,头滚烫的像拿火烧,医师说小老虎这是在路上硬挺着,现在暂时安稳了,知道不必强撑了。
夫妻俩听得红了眼眶,这病来势汹汹,好在医师救治及时,也或许是因为他们给小老虎取的名字,包含了让他生龙活虎的意思,总之,小老虎挺了过来,现在能勉强吃下粥了。
胡三端了两碗进来,陈二娘接过一碗,坐到榻上,喂小老虎,胡三喂他爹。
“怎么没有你的?”陈二娘问。
胡三笑道:“我吃了才回来的。”
晚饭是白粥,配着几口咸菜,没发生天灾之前他们也经常这样吃,没什么好抱怨的。
陈二娘喂完了小老虎,哄着他睡下,就起身离去。
“陈大哥,帮我看着点小老虎,还有我爹。”胡三去还碗,顺便送陈二娘回对面的房屋。男子和女子不在一起住。
陈大山躺在床榻上,“嗯”了一声。
小雨连绵,陈二娘摸了摸胳膊,胡三送了碗回来,“我刚才打饭的时候,听人说明天会发衣服。”
陈二娘笑道:“那就好,一场秋雨一场寒,王爷这衣服来的及时。”
胡三道:“等我们回去,在家给王爷立个长生牌吧。”
两栋房屋之间没有几步距离,陈二娘嘱咐道:“晚上多看着点小老虎,别再让他受了凉,你让爹和小老虎之间隔开,别让病气传到爹身上。”
胡三一一记下,“放心吧,我都记着呢。”
看着陈二娘进了屋中,胡三在雨中小跑着回去。
雨天的夜晚,显得阴森恐怖,胡三躺在中间,左边是小老虎,右边是胡老爹,小老虎旁边是陈大山。
滴滴答答,淅淅沥沥的雨声响个不停,到了深夜,雨势更加凶猛,还打起了雷。胡三一直记着晚上看小老虎,觉睡的很浅,这雷声直接将他吵醒,他睁开眼睛,朝小老虎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在他没被吵醒,于是松了口气,给他掖了掖被子,复又躺下。
雷声接二连三,轰隆隆的,比鼓声要响数百倍,震得他心跳的很快。
突然,他的额头一凉,胡三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接着又是一滴,他反应过来,这是房屋漏水了!
第78章 坍塌 胡三往小老虎额头摸了摸……
胡三往小老虎额头摸了摸, 又摸了一手水,这可不行,小老虎病才好了, 不能又淋了雨, 他起身,往脚边的位置摸了摸,还好,床尾是干的, 今晚干脆倒着睡好了。
他推了推小老虎。外面亮起一阵白光, 轰隆的雷声像万马奔腾, 由远及近, 由近及远,雷声过后, 衬的屋子里更加宁静。
小老虎睡的正舒坦,扭着身子不愿意醒来。胡三干脆一把将他抱起, 把他翻了个身, 头脚颠倒,小老虎哼哼唧唧了两声,眼睛却没睁开, 任由胡三摆布。
刚把儿子放下,他又听到一阵声音,像是误入山林中,踩到地上的枯枝碎叶发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