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芙蓉缓缓睁开眼睛,挑起车幔看了眼窗外。
今日艳阳高照,金灿灿的光洒落在行人头顶,中秋节刚过,气氛还没有完全过去,路上多是逛街玩乐的路人。
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被父亲托举着,旁边的母亲一脸笑意的看着丈夫和女儿,小姑娘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手里拿着个纸风车,风一吹,纸风车便转动起来,引得小姑娘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不远处的小男孩正在认真挑选着糖葫芦,小男孩的小脸上写满了严肃和认真,最后选出了他认为最大的那一串,从怀里数了几个铜板,认真地交给了卖糖葫芦的小贩,然后眯着眼睛咬了一口,那又酸又甜的味道叫他的五官蜷缩在一起后又舒展开来。
还有那挎着竹篮卖绢花的小娘子,正和买家热略的说着话,她笑着将绢花插在买家鬓角,手上举着个老旧的铜镜,可买家却被铜镜中的自己吸引,小脸上泛起了一片桃红,爽快利落的付了钱。
阳光照在这些人身上,是满满的市井鲜活之气。
看到此情此景,秦芙蓉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心累了。
这高门大院勾心斗角,确实不适合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
她就应该在市井小巷在乡间山林,肆意潇洒的过活。
她可以运用现代的知识和经验赚很多钱,可以帮助很多人,会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
而不是在那红砖高墙里,管他是不是自己的男人都得与人争斗。
兴许,继子大婚之后,她可以真的离开?
将这侯府全部交给安宁,也算是为今日之事表个决心和了断。
她是真的不喜欢继子那一款,裴少阳在她这,除了一张脸,没一个地方能看的。
叹了口气,秋嬷嬷给她递了杯水,眼中写满了担忧道:“夫人可是头还疼?此处离长公主府还有些距离,咱们要不要先去趟医馆?”
秦芙蓉接过水杯,勉强喝了一口润润嗓子,“不了,嬷嬷,我已经好多了,莫要担心,还是正事要紧。”
她抿了抿唇,看着秋嬷嬷罕见的漏出一丝迟疑,“嬷嬷,其实无论我怎么解释,公主心中都会怀疑的吧,我...”
秋嬷嬷亦是叹了口气,她看着才十八岁的夫人,这故作坚强的背后也是十分委屈的吧,她将秦芙蓉鬓角的头发拂到耳后,轻声道:“这是自然的,公主她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自然是明察秋毫,但是奴婢亦知晓,公主不是不讲理之人,且这次的事情,真的怨不得您。”
秦芙蓉点点头,看着手边的茶盏,有气无力道:“我只能解释是两个通房争风吃醋闹起来的事情,那小像,是先侯爷书房里的东西,被侯爷给误打误撞带到自己书房了,但是嬷嬷,”
她的表情有些颓丧,“可是嬷嬷,我不想撒谎,可又不得不撒谎...”
秋嬷嬷叹息一声,“可是夫人,您只能这么说。”
好半晌,秦芙蓉才“嗯”了一声,“嬷嬷放心吧,我可以的。”
她的话轻飘飘的,听起来没什么重量,可是秋嬷嬷知晓,这是夫人对自己最坚定的鼓励。
马车缓缓停下,车夫在外低声禀报:“夫人,公主府到了。”
秦芙蓉深吸口气,对秋嬷嬷道:“嬷嬷,我的衣衫和妆容可还整齐?”
秋嬷嬷点点头,帮她将衣领重新整理,“并无不妥。”
秦芙蓉道了个“好”字,挺直了脊背,让自己的脸上挂上了得体的微笑,这才秋嬷嬷地搀扶下了马车。
公主府门前石狮威严,门房早已看见侯府的马车,眼看秦芙蓉下车,接着便有嬷嬷带着人迎了上来。
秦芙蓉看到这般,心里是松了口气的。
长公主差人在府门前热情相迎,并没有冷脸相待,说明事情还没发展到很坏的地步。
秦芙蓉朝那嬷嬷微微颔首,一行人缓步进了长公主府。
还是那般富丽堂皇的景色,秦芙蓉已经无暇顾及,只焦灼的等着一会的审判。
进入正厅,长公主已经等在那里。
她还是那般,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连眼神都未有漏出半分不妥。
秦芙蓉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她躬身行礼后便被长公主牵住了手,“无须多礼,你昨日那般辛苦,怎么今日这么早便来了。”
秦芙蓉叹了口气,诚实道:“还不是侯爷那两个通房闹了事,一早得知了消息,我这便赶过来了。”
长公主牵着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看着她道:“你是什么人本宫还不清楚吗?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本宫不会信的。”
秦芙蓉心中一阵温暖,“您不知道,昨夜府上乱的不成样子,小姑被老夫人从前的义女下了药,那通房上吊,老夫人被气的一病不起,今早晨知晓了小像的事,我差点也气晕过去。”
她眉心轻皱着,看着长公主认真道:“那小像本是先侯爷所画,只寥寥几笔并未画完,被他随手夹在书本里,却没想到那几本书被侯爷给搬回了自己书房,又被两个通房看到,这才惹出了麻烦,您,您莫要生气才好。”
她言辞恳切,面色郑重,长公主半晌不忍,叹息一声道:“好好,本宫知晓,你莫要着急,只是少阳他,他那两个通房是打算如何处置的?”
秦芙蓉知晓长公主话外之音,分明是说为何裴少阳今日没有过来。
秦芙蓉解释道:“您知道的,芙蓉只是继母,轻易不插手侯爷院内的事务,此番两个通房都已经关押起来,上吊的那个一早被打了板子,还剩半口气吊着,您且放心,芙蓉会给安宁一个交代。至于侯爷...”
秦芙蓉停顿半晌,还是道:“侯爷被他小叔给打了,一张脸肿的厉害,实在没办法见人。”
只听一声女音焦急道:“少阳哥哥被打了?可严重?”
秦芙蓉听这声音心中没忍住叹了口气,这个安宁啊,真是个顶级的恋爱脑,这一听心上人被打了竟是连礼法都不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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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先这样,这本一直在按大纲写,但是可能我的毛病还是很容易把男主给写没了,完全围绕女主身上的事件展开,互动很少,小作者已经在进行深刻的反省了,后边马上就有糖了,谢谢一直看文的各位,爱你们
第51章
只听一阵清亮带着焦急的女音从不远处传来, “少阳哥哥受伤了?可严重?”
秦芙蓉转头一看,一身鹅黄色长裙的安宁正一脸紧张地小跑而来,小姑娘手上提着裙摆, 眼眶红红的, 显然是才又哭过。
秦芙蓉心下无奈,这丫头,还真是个顶级恋爱脑,一颗心全扑在继子身上, 如此被继子吃的死死的, 成婚后可该如何是好。
她尚未开口,长公主看到女儿这番姿态, 早就已经沉下来脸来, 对着女儿出言训斥道:“宁儿!还不给侯夫人见礼,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安宁抽了抽鼻子,怯怯地看了母亲一眼,站直了身子,向秦芙蓉行了个端正的晚辈礼, 声音还带着些哽咽道:“安宁见过侯夫人。”
秦芙蓉忙将人扶起, 小姑娘一张小脸跑的红扑扑的,鼻尖也红红的, 真是惹人恋爱得很。
“郡主不必多礼,”
她打量着小姑娘, 看着安宁一双紧张的眸子,温声解释道:“少阳无事, 只是...只是因那两个通房闹事惊扰了老夫人,老夫人年纪大身体本就不好,这便一病不起, 他小叔叔今早回来知晓了此事,一气之下便打了他,面容有失,我这才没带他上门。”
安宁的眸子里写满了不安和担忧,她张了张嘴,想再问些什么,却在对上母亲那张严肃的脸时将话全部咽下。
秦芙蓉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叹了口气,上前牵住了安宁的手柔声安慰道:“侯爷真的无事,只是一点皮肉伤,男子汉大丈夫,过两日便好了,你莫要担心,只是,”
她关切地看着安宁,迟疑道:“只是,我却是担心你心里会不舒服...”
安宁咬了咬唇,垂着眸子思趁了片刻后又摇了摇头,再抬起眸时眼神竟然异常坚定,“安宁只是担心少阳哥哥的身体,夫人放心,安宁不会相信那些谣言的。”
这幅坚定不移全然信赖的模样...
秦芙蓉的眉头皱了又皱,这般赤诚又热烈的姑娘,继子实在是配不上人家啊。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此时的她真想开口,不若这婚事你再考虑考虑吧,可当她看到安宁一双对继子写满深深爱意的眸子时,这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长公主看着对裴少阳这般情根深种的女儿,只觉得眉心有些发疼,她揉了揉额头轻声道:“宁儿,少阳的那两个通房已经被关押起来了,少阳只是受了小伤,并无大碍,你且先退下,母亲同侯夫人说些体己话。”
安宁听出母亲话里的意思,乖巧点头,又不舍地看了母亲和秦芙蓉两眼,这才提着裙摆退下了。
待安宁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正厅,长公主闭了闭眼,叹了口气满心无奈道,“儿女啊,都是债。”
秦芙蓉深以为然地点头,脸上写满了疲惫,“公主说的极是,侯爷虽不是我亲生,可这段几日光是处理侯爷院子的琐事,我都已经感觉身心俱疲了。”
她看着长公主,眸子里满是认真:“不瞒您说,老侯爷去世前是给了我和离书的,他人真的很好,思虑周全,为我打算了许多,待到安宁和侯爷大婚之后,我便打算离开侯府,到时候,恐怕还得您多操心一些,给安宁指派几个嬷嬷辅佐她,我也能走的放心些...”
长公主凝视着秦芙蓉,见她一脸正色,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猜忌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昨夜见了那封信,她本来没当回事,可待看清信上的内容,她是真的生了一丝怀疑的,不是怀疑秦芙蓉,而是怀疑裴少阳。
毕竟这么大一个美人儿继母在身边,裴少阳即便是有再好的定力,也难免会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男人嘛,也就那样。
可秦芙蓉今日的表现实在是太坦荡了。
她没有叫长公主心中生出什么不满来,此时的长公主,是真的有些疼惜这个才十八岁的小姑娘了。
她明明只比安宁大上两岁,却在经历了许多之后,没有被富贵迷了心智,也没有被算计所打扰,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底线。
面对侯府这么大的高墙,这泼天的荣华,说抛开便能抛开。
便是那小像真的是裴少阳所绘也没有关系了,长公主信她,信她这份坦荡和随时抽身的决然。
她轻轻握住了秦芙蓉的手,看着这张坚韧美好的面容温声道:“盛安是个好人,能为你考虑到这些是好事,可你,也要为自己打算,”
长公主的眸子里闪现一抹担忧,“这侯府对你来说,算是一层护身符,你那娘家,还有你那么大个铺子,没了侯府这座靠山,往后的路,你兴许会走的很艰难。”
这古今多少女子被世俗框架所扰,作为皇亲,即便长公主身份高贵,都难免会有难言之隐,受不公之待,若是秦芙蓉离了侯府,没了侯府和娘家撑腰,怕只会更难。
秦芙蓉看向长公主,眸子里是真情实意地感激,“殿下这般为芙蓉考虑,芙蓉感激不尽,可是,”
她抿了抿唇,有些俏皮道:“可是芙蓉不是还有您和安王妃吗,离了侯府,有您二人做我得靠山就够了,至于我那娘家,嘿嘿。”
她捂着嘴巴在长公主耳朵旁叽叽咕咕,长公主的表情由惊讶到开怀,被她逗地捂着嘴笑个不停,拿手点着她的脑袋道:“本宫就知道你不是个吃亏的,你那个继母和继妹本宫早就有所耳闻,确实欠收拾了,做的好,以后本宫就是你的后盾,有任何事你直接来找本宫便是,本宫绝不推辞。”
秦芙蓉眼睛睁得噌亮,疯狂点头,今日本是上门道歉来了,如今得了长公主这句话实在是意外之喜了,毕竟离了定北侯府,她是真的打算拉拢这位做靠山的。
长公主见她这般,笑意更深。
她细细打量她一番道:“瞧瞧你,年纪轻轻,总穿得这般素净。过几日便是万寿节,宫中必设大宴,如今少阳和裴穆安都已起复任职,你身为侯夫人,定是要入宫赴宴的,皇后嫂嫂早前就曾对本宫提起过你,对你颇有些好奇。届时你可不能再穿的这般寡淡了,好好打扮打扮,莫失了侯府的体面,也莫辜负了你这般好容颜才是。”
长公主心里竟生出一些想法,秦芙蓉才十八岁,再找个高门嫁了便是,何必委屈了她呢。
长公主越想越觉得可行,竟真的开始思趁起来京中的适龄儿郎来。
秦芙蓉完全没听出长公主的意思,只笑着道:“好,到时候芙蓉好好装扮,穿的漂漂亮亮的给您瞧瞧。”
万寿节是君臣同乐的日子,带品级的官眷是不必穿诰命服的,所以长公主才叫秦芙蓉打扮得体喜庆隆重,以表达对陛下生辰的重视,莫要失礼。
二人又聊了半晌,直到在长公主府用过午膳秦芙蓉才离开。
一进入马车,秦芙蓉便瘫坐下来。
马车摇摇晃晃,将外头的喧嚣暂时隔绝。
秦芙蓉挺了大半日的肩膀终于疲软了下来,她瘫在软垫上,久久不愿意睁眼。
红艳和秋嬷嬷对视一眼,二人眼中写满了心疼。
秋嬷嬷叹息一声,手脚麻利地往她腰后靠了个软垫,红艳则是跪坐在一旁,伸手轻轻的为她揉着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