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它眼帘的是一个穿着华丽宫装,挺着个硕大肚子,双颊凹陷又脸色青白的女人,她正靠在软糯的两个大迎枕上,因为人清瘦,显得肚子如锣鼓一般大。
而在女人身边,又有一个长相阴柔的男人,正是朝安公主的驸马从锦龄,他正端了一盏茶送到公主嘴边。
朝安公主似有些抗拒,微微摇头,从驸马就温声叫了一声:“公主……”
他才开口,也不知是感觉到有些不对还是如何,往将掣这边看过来,脸上有些疑虑。
将掣的灵识一动不动,感觉怪异极了。
从驸马没看出什么,又看向朝安公主,后者勉为其难地张口,抿了一口,刚下去就想呕。
从驸马放下茶盏,顺了顺她的后背,将她搂在怀里靠着,一手还在她的肚子上轻轻地安抚,声音柔得滴水:“快了,等孩子生下来了,公主就不用再受这孕育之苦,以后我们也不生了,嗯?”
朝安公主靠在他怀里,身子微僵,轻轻地颤抖,眼神有一丝惊惧,没有半点要为人母的喜悦。
将掣定定地看着两人,颇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想要逃离这个华丽的车厢,在识海里不断呼叫阆九川。
明明眼前的是两个人,它怎么就觉得这气氛诡异又可怕,比之前面对那红莲邪神还要心惊,就好像有人在暗中虎视眈眈的盯着它。
“我可要呆不住了。”将掣对阆九川道。
阆九川眉头皱起,道:“现在走,倒动静更大些,这个驸马有点异于常人的警觉。”
最重要的是,那阴气是从朝安公主的肚子传出的,那个胎,不对劲。
将掣有些躁动。
煞气一泄,立即惊了正在行驶的马,车子一震一抖。
而从驸马瞬间警觉起来,手一翻,竟拿出一个幡招,沉声一喝:“何方妖祟敢在此窥视?”
那幡招金光一现,映出将掣的灵识来,下意识发出一声凶悍的虎啸。
朝安公主惊得发出尖叫,从驸马脸色发沉,幡招向它这边卷来,将掣顿觉灵识发麻刺痛,那幡招上的金光如同天罗地网似的把它笼罩下来。
要完,这下阴沟里翻船,这啥法器,竟能对付灵识!
它堂堂白虎王要交代在这里了。
阆九川神色冷厉,双手飞快结诀,往自己的灵台一摁,摧动天地契诀,把快要被禁锢的将掣给强行拖离,以光速之影,咻的入了灵台。
砰。
巨大的冲击撞入灵台,神魂一震一痛,阆九川倒在地上,脸色发白。
第177章 害过她的那杆枪藏不住了
阆九川倒在地上,撞得后背骨头生痛,却顾不得身上的疼,而是查探将掣的灵识。
“你怎么样?”她仔细看它的灵识,发现它的灵识有些发虚,立即召出小九塔:“快进去养着。”
将掣惊魂未定,哆哆嗦嗦地说:“阴沟翻船了,我差点就交代在那了,那是什么法宝,它能弄死我。”
“应该是类似人皇幡一样的法宝。”阆九川沉声说道:“它不是真正的人皇幡,只是模仿人皇幡所炼制,不然你这回怕是真的要交代在那。”
这个交代,倒也不会是真诛灭将掣,而是将它捕捉,毕竟它不是邪灵阴煞,而是一缕灵识,将它捉到了,可拘驭为己用。
将掣骂了一声:“人间歹毒层出不穷,我还是适合深山修行啊。”
“这个教训也是告诉你,万物皆有能克制它的东西,在俗世修行,不要小看了任何一个不起眼的人或事,凡事要保留些警惕。”
将掣幽幽地道:“我说要走的,你还说那鬼驸马警觉。”
“我说错了吗?”阆九川反问:“他不但警觉,他反应还极快,一个驸马竟有修士的反应,还有如此法宝,这驸马不简单啊!”
将掣道:“你忘了那朝安公主是皇家公主,人家姓澹台,隶属于玄族,说不定这驸马也是能修道那一类。”
至于法宝,有澹台家,且又是皇族,有那样的底蕴也不稀奇,它只是意外,有这样的法宝可以克制它。
“那就有趣了,能修道,可朝安公主的肚子斗大如罗,还覆盖着浓重的阴气,他却没能发现?就算他没发现,他还拿着那人皇幡,却半点没让那公主肚子的阴气驱散。”阆九川眯着眼睛道:“这位朝安公主的胎婴不正常啊。”
“不管她正不正常,吓死虎了,我要养着了。”
将掣冲进了小九塔,引来木鱼好一阵嫌弃:“也不知沾了啥,阴嗖嗖,污秽得很。”
阆九川想起从将掣灵识看到的那朝安公主的孕相,越想越觉得不对。
“姑娘,您没事吧?”建兰听到这边的动静,急匆匆地跑过来,看到她倒在地上,吓得脸色都白了。
阆九川被她扶着站起来,道:“一时眩晕跌倒在地,无事。”
她捡起刚才没翻完的志怪录,翻到还没看完的,那上面有一记:“有魔道空今,行逆天禁术,将养尸邪,以阴血饲养,培育阴元,借生而存……”
哗啦。
“没了?”阆九川翻了过去,那最后一页,有被撕毁的痕迹,不禁黑了脸。
这就跟打怪打到关键时刻,刚想一击即中送它归西,结果怪举旗投降了有何区别?
阆九川差点砸书,到底没忘记这里是藏经堂,没敢造次,只能悻悻地伸手戳一下书籍的署名。
真厉害啊,这别问道号的人竟也写到了尸邪,和他们现在遇到的何其相似。
“借生而存?”阆九川盯着最后那几个字若有所思。
感觉有些不对,但却一时没想到什么。
阆九川深吸了一口气,把书籍放回原处,又翻阅了两本药经,才出了藏经堂。
这里藏书不少,各种经书都有,药经也有,还有杂书,还不能回城的话,倒可以来此消遣。
才出藏经堂,迎面来了一行人,走在前头的是一个年不过四十多的贵妇人,面容温和慈祥,一头乌发梳成云髻,别着两支珍珠玉簪。她穿着黛蓝色长袍,外披着一件灰鼠毛大氅,眼底略有些乌青和疲惫,她一手扶着仆妇的手,一手则捏着一串佛串。
阆九川本是避让的,但眉心忽然一动,缩在袖子里的手指快速掐算了下,再抬头,眸色变深。
此妇人竟和她有因果牵连。
她是谁?
对面那妇人本是漫不经心的,看到阆九川时,脸色变了两分,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可却是被阆九川捕捉到了。
她是认识原主的。
“陆夫人也来经堂?”又有人前来,喊住了眼前的妇人。
姓陆,那是陆家的当家夫人,是了,听说她逢初一都会来护国寺里上香,想来大年初一也不会例外吧。
阆九川面上不动声息,看向另一方人,巧了,还是刚刚跟着戚家人来讨伐她的其中一个夫人。
对方也看到阆九川,脸色都变了,眼里的嫌弃没有半点掩饰的同时,又带着些许忌惮。
真是哪都能撞见这扫把星啊!
阆九川慢腾腾地走过去,从袖里扯出一张纸,撕了个小人,在上面打了个道诀,经过一个莲花台时,扔了进去。
陆夫人见阆九川走了,看向那夫人,露出笑容,道:“来找两本经书诵读,赵夫人也是么?”
“这不是走不了么。唉,戚家发生那样的事,真叫人意外,我和你说……”赵夫人神秘兮兮地走过来,向阆九川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刚才那个姑娘,看到了吧?开平侯府,阆家的九姑娘,扫把星一个,和她起冲突,都没好下场的……”
阆九川透过小纸人听到这话,眉梢一挑。
灾星这个词算是挂在她阆九这个头上了,这下可好,以后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敢和她亲近吧?
陆夫人显然有些心不在焉,糊弄两句,就走进经堂,小纸人连忙跟了上去。
经堂一角,那扶着陆夫人的老嬷嬷让下人避开,小声道:“夫人,那位阆九姑娘……”
陆夫人看了她一眼,眼神暗含警告,声音带着寒霜,道:“我们不认识什么阆九姑娘。”
老嬷嬷瞳孔微缩,有些唯唯诺诺的低头应下:“是。”
陆夫人翻开一本经书,里面的经文,却像是一堆小人一样跳动,令她看不进一个字符,内心烦躁不已。
她厌恶阆九川。
对方的存在,令她烦躁和不安,总觉得她会令自己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偏偏现在不能做什么,因为那人不许。
但难道就这样干看着?
陆夫人修长的十指掐紧了手上的经书,那张温婉慈和脸有一瞬的狰狞,却不知她这表情透过小纸人全然落在了阆九川的眼里。
阆九川眸色深沉,这陆家夫人,是对她甚至对阆家下过黑手的那杆枪吗,见了她就藏不住了呢。
第178章 扑朔迷离
阆九川回到禅院,拿出纸,列了好几个名字,又用线条连起来,指尖点在陆家夫人那名字上。
只要陆家那四子确实在荣家学艺,那这陆家,确是荣家的一条狗了,先不说头一回对她隔空出手的那个道士,在阆家老太爷大殓上下黑手的必定是陆家干的,毕竟他们除去容姨娘太急了。
阆九川想起阆正平曾说过的一嘴,陆家在乌京的名声还不错,陆家家主是个老好人,办事妥帖,陆家婆媳都贤惠温和,内宅也清净,妻妾皆和谐。
这样的人家,让人挑不出几个不好来,也没明着干出啥得罪人的事。
没错,人家干的是,敢绝你子孙后代的大事。
咬人的狗不叫,此话不假。
外面传来些动静,阆九川走出去,问建兰发生何事。
“说是朝安公主传话来,护国寺本是清修敬神之地,不能让大家来护国寺拜神还不安生,让戚家解了戒严,想回城的可自行离去。”建兰道:“如今不少人都在收拾返程呢。”
阆九川眯了眸子,道:“去隔壁裴家看看,他们回不回,如果他们回,我们也跟着走。”
她一个人在寺里没什么,但陪着她和崔氏来点灯的,还有护卫仆妇,不想额外出事儿,还是跟着有势的大队伍要好,毕竟现在出了命案。
至于朝安公主……
她眺目看去,公主府的护卫在和些寺僧说着什么,还有些护卫在左顾右盼,看那样子,倒不像是通知什么,而是在找什么。
“你还是被那驸马盯上了,现在只怕是在找你。”阆九川眸子里带着些许寒霜。
将掣在塔内打了个滚,痞里痞气地道:“大家都知道我是宝,就你不识货,可要把我看紧点,别让我跑了。”
阆九川冷哼:“还能怼,养得可以了,出来打探消息吧。”
将掣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