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沉睡着,忽然肚子被重重一绞,她猛地睁开眼来,抱着腹部痛苦地尖叫出声:“老爷,好痛……”
又来了,它又来了。
自从她怀上孕之后,这肚子见风就长似的,明明只有两个月的身孕,可她的肚子却是腹大如鼓,看着跟五六个月一样。
这便罢了,这胎儿不正常不说,还时常被撞击,她和老爷商议过,开了落胎药,却没能将孩子打下来,反变得日日绞痛。
短短一个月,她就被折腾得不成人样,原本丰腴的身材也瘦得脱了形,再加上圆润的肚子,反显得人更可怕。
她怀的一定是鬼胎,一定是的!
白茂行听见夫人喊痛,自己的头顶后脑勺也跟着抽着痛,惨白着脸过去,紧紧握着她的手,念着驱邪经。
可他越念,白夫人的肚子就痛得越厉害,也不知哪生出来的力气,将他一把推开,厉声嘶吼:“不要再念了!”
白茂行被推得跌倒在地,攒着符箓,眼泪滚滚如下。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早知道会如此,他就不该被那念慈庵的尼姑灌迷汤,吃下那东西,如今银子花去不说,夫妻两人却是糟了报应。
没有孩子又如何呢,过继和收养都可以的,为何就走到了这一步?
白夫人在痛苦嚎叫,白茂行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头奇痒无比,忍不住伸手去抓,等摸到那一个巨大的肉瘤时,他脸皮一抽,双眼越发的惊恐。
它又变大了。
白夫人跳下床,噗通一下跪在地,咚咚地撞自己的头,道:“我受不了了,我不想活了。”
“夫人。”白茂行扑过去,将她一把抱住,强忍着疼痛,道:“再忍忍,大师很快就请来了,你不是信沈夫人么?再等等。”
“啊!”白夫人的腹部绞痛得像有利刃在里面不停地搅动,不由挣脱他一滚,不停地捶自己的肚子:“这是鬼胎,我等不了,我要他死!”
她声线凄厉,双眼赤红,双膝跪行到梳妆台,抓起一把剪子,想也不想地就往肚子扎去。
“夫人!”白茂行吓得惊声大叫。
然而,白夫人手中的剪刀在距离肚皮只差一分的时候,她的手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紧紧扯住而动弹不得。
若是阆九川在此,定会看到那力量是黑红的血煞阴气,如同锁链一样,将她的手扯紧了,越来越用力。
白夫人惊恐万分,咔嗒,她听到了手臂肩胛那传来臂骨移位的声音,而她的皮肉,像是要被强行撕裂似的,火辣辣的痛。
它要撕掉自己的手!
白夫人的眼神绝望不已,眼前被血雾染红了,只看到一大片的血雾,鼻子也仿佛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而白茂行同样如斯,他惊恐地看着他们的卧房变成血海,喉咙嗬嗬的发出咕噜声。
阆九川一下马车,就看到白府的东北角,有血煞冲天,不由一凛,也不等黄管事说话,直接冲了进去。
气喘吁吁地跑到白府的一策道人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热乎气,也看到那血煞,双眼一沉,好浓重的血煞阴气!
第317章 阴胎怨灵
血气冲天的白府,宛如被笼罩在一片血雾中,鬼气森森,明明是大白天,却彷如入夜后地狱。
阆九川手指飞快掐诀,白日就这么大的血煞气,这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她想到黄管事曾说过的,是白夫人肚子里的胎儿出了事,脸色顿时有些不好,这阵子她接触的鬼胎可不是一件,母子鬼案中,那鬼婴欲借肉身投生,而尸殭中,同样欲借胎儿长生,那这一个呢?
她这是和婴胎杠上了吗?
她精准无比地来到白府的主院,此处血煞味最是浓郁,一脚踏入,她眼前就浮现了一幅幻象。
那是白茂行夫妇,跪在一个女神像前,虔诚地拈香跪拜,还捐了一大笔香油,然后被一个尼姑领到一处静房,里面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尼姑,见了两人,便是笑了。
画面一转,念慈庵里有一静房发出凄厉的惨叫,那老尼姑强行从一个年轻姑娘体内掏出一个青紫的成型男胎,不顾产妇血崩,只小心的剥下胎衣,见男胎已无生气,让小尼姑处理了,她则把那胎衣浸在了冰水里。
没过两日,老尼姑提着一个食盒登了白府的门,在厨房一番捣弄,给两人端来一碗肉汤,那白瓷碗里,那肉汤呈着暗红色,而那汤里的肉,却是青紫色,还有些红色筋膜,令人瞧之胆颤。
眼看两人都犹疑惊惧,老尼姑便笑道:“老爷夫人且放心,这可是男胎的紫河车盘,这汤里还加了我们念慈庵的送子咒,只要你们吃了此送子汤,保管来年生个大胖小子。你们能打听到我们念慈庵,便知我们乃是有名的送子庙,断不会骗人的。”
白茂行看着那碗汤,只觉得后背密密麻麻地起了一层冷汗,尤其是看到汤里泛着的油光,那团血肉浸在汤里,那铁腥味和着一股子不知是符水还是别的怪味,令人闻之作呕。
他脸色发白,一阵反胃。
白夫人同样如是,但想到自己夫妻二人,这么多年都没个孩子,她咬咬牙,一口气将碗端起,连汤带肉的吃了下去。
白茂行见夫人已经吃了,喉咙滚动了下,颤着手端起那碗送子汤,一饮而尽。
阆九川看到这,脸都黑了。
紫河车可入药,但却不是这样用的,这明显是从未足月的孕妇里强行掏出的胎儿胎盘,尚未足月就被打下,还剥了胎盘入汤,可见这血煞怨气之重。
她看着周围的血气,铁腥味浓得作呕,想要将人给掩埋了一样。
她给自己封了嗅觉,一边看着怨气堆出来的幻象,一边往主屋走去。
那白茂行两口子吃下这送子胎盘,默默耕耘几日,不出一个月,白夫人就有了反应,作呕作闷,找来大夫一查,虽然月份尚浅,但也像是有了,两人欣喜若狂。
再过几日扶脉,确实是怀上了,两人欢喜得又哭又笑,立即又让人给念慈庵送上了一大笔香油钱以示功德。
可在当夜,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做了个怪梦,梦见身处一个浓稠血池里,有无数婴童在里面爬行,向他伸手,露出渗人的笑,其中一个只有着灰眼珠的婴儿,咧着血口,冲他们喊爹娘。
两人惊醒后,白夫人腹痛如绞,而白茂行只是头奇痒无比,一摸,头顶偏后脑勺的地方竟长了个包,软软的,像是瘤子一样。
两人虽然惊恐,但没在意,直到过了几日,他那个瘤子越来越大,而夫人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他们才惊觉不对,赶紧去找念慈庵。
可念慈庵的老尼姑,却是死了,尼姑庵的尼姑不敢多说,但白茂行花了好些钱打听,才知道那尼姑死得诡异,她不但用剪子把自己的腹部给划开了,还把里面的东西都掏了出来,嘴里甚至塞着她的子宫。
她是被冤魂索命,暴毙而亡的。
白茂行两口子吓得面无人色,又辗转去了清华观,都说他们是作孽遭了怨灵的报应,捐了一笔香油,又请来家中做了两个道场超渡怨灵,拿了不少符纸在家里贴着。
可安生了两天后,两人身上的怪事不但没停,连府中人都不能幸免,要么生病要么遇着各种倒霉事,而所有的生禽都死了,死状惨烈,不少下人吓得不轻,没签死契的,直接就跑了。
而最严重的还是白茂行,他头上肉瘤越来越大,摸着更叫人毛骨悚然,那像是一张婴儿脸,而白夫人的肚子,两个月不到,就跟皮球似的,吹着就鼓起,一看就不正常。
两人求神拜佛无果,就连打胎也办不到,反而激发了怨灵的怒火,白夫人日日腹痛如绞,白茂行则是把头顶的瘤子都挠的血肉模糊。
夫妻二人被折腾得不成人样,终于是绝望了。
就在刚才,白夫人竟是想要把自己的肚子扎破,不让那鬼胎出生,直接逼得那阴胎怨灵凶性大发,幻化出血煞幻境来,将二人都拖进了鬼蜮。
而白夫人那手,更是被血煞气缠着快要断裂,整个人无法动弹,只能绝望地感受手臂将要离体的恐惧。
阆九川三步并两步地上前,在主屋前,那阴胎怨灵像是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血煞气化为如刀般锋利的细丝,向她这边刺来。
那细丝,削铁如泥,将主屋前的符箓直接给削成了两段,飘在地上,横着直削阆九川的面门和脖子,宛如天罗地网。
阆九川眉目冷沉,手摸出一张符箓,沉声厉斥:“天地自然,秽炁分散,灵宝符命,普告九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符箓在她念出咒经时,砸了开去,无火自燃,此间倏地金光大现,一声凄厉的婴啼响起,那尖细的啼叫刺得人耳膜生痛。
而赶到这边的一策道人,拦住身后的黄管事等人,刚掏出两张符纸,拔出法剑,嘴唇一动,刚要吟咒,就见里面金光大现,紧接着传出怨毒的啼叫声,而眼前的血雾却像是被哪位大神的扇子给一挥拨开了。
他看到阆九川入了主屋,目光一凝,这短命相的姑娘,学的不是花拳绣腿啊!
第318章 超渡不受,那就灭邪
一踏入主屋,阆九川的视线就落在主卧,那里传来呜哇呜哇的婴啼哭声,尖利又刺耳,像是有成千上万的婴孩在一个门洞里齐声嚎哭,那哭喊声里的怨念,叫人心生烦躁和愤懑。
屋内,有两人痛苦地低吼:“别叫了,别哭了!”
但随着这哀求声出,整个屋子开始变得昏暗,像是外面的天也跟着黑了下来,使得屋内阴晦不已,忽地阴风大盛,风声呼啸,吹得满屋贴着的符纸啪啪作响。
“爹啊,娘啊!”
那喊声哀怨婉转,又饱含怨毒不甘。
白茂行双眼赤红,双手死死地往头顶抓去,疯狂地抓挠那个肉瘤,那已经发黑的指甲泛着寒光,狠狠地用力,每抓挠一下,指甲都带下一片混着头皮发丝的血肉。
黑红色的血顺着他的脑门滴落下来,很快糊了满脸,他却是麻木了似的,依旧不停地抓挠。
而距离他不远的白夫人,一手诡异地往后伸,像是被谁拉扯住,她的手臂大骨早已脱臼,因为极力拉扯,她的衣裳早已破裂,露出底下的皮肤,赤红一片,就像血肉被强行撕裂,浸红了似的。
再看她的腹部,越鼓越大,撑裂了身上衣裙,露出的圆润腹部,条条黑红色的纹布满肚皮,撑得那肚皮像是要随时爆开的样子。
阆九川见了二人的惨状,眉目发沉,好凶,好怨,比之前所见的婴鬼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为何?
仅仅因为被强行打下来剥下胎衣而无法足月顺生,就这么凶,不太可能,还是别有内情?
“孽障,尔敢行凶!”一策道人不知何时进得门内,看了此情此景,双眼一冷,浑身正气散发开来,手里的黄符向白茂行夫妇二人打了过去,同时捻着左手指打诀念咒:“通幽洞微,召神御鬼,降魔镇邪,吾奉祖师如律令,降!”
两道黄符激射而去,发出青色带着罡气的青光,落在两人身上。
白茂行两人齐齐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那叫声,却像是婴儿呼声。
阆九川已是来不及阻挡一策,捉鬼镇邪,打断咒诀,那术士是会遭反噬的,一策该庆幸他身上有功德正气,不然她管他去死!
“莽夫!”阆九川冷冷地骂了一句。
一策:“?”
她不是在骂我吧?
他可是捉鬼大师……不对,他的青冥符怎么没用?
被符箓打中的二人不但没恢复过来,反而凶性大发,血红的煞气将两人重重包裹成一个蚕蛹,化成细丝将两人割裂。
一策脸色大变,拿着法剑欲上前。
阆九川伸出一脚,踹开他:“给我死开!”
一策被踹了个趔趄,心想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粗鲁呢,他比她还年长!
还有,她怎么就有这种力气?
但这些都不是他该注重的,而是那丫头身形极快,手中的流珠串向白夫人甩了过去,另一手,则是拿着一支符笔,向白茂行掷了过去,双手同时掐诀,口中吟念金刚神咒:“啊阿下萨嘛哈……”
此咒一出,她向二人祭出去的法器蓦地金光大盛,将两人笼罩其中,那金光强悍地洗涤他们身上的血煞气,除秽镇邪。
白茂行他们浑身一僵,本是满脸戾气和痛苦,在金光的洗礼下渐渐平和。
但他们身上的阴胎怨灵却是惨了,在金光的压制下,凶戾的血性无法涌现,阆九川那咒诀,就像佛祖的五指山,使他逃不出那围剿,被咒语强行受洗,消除戾气。
一策懵了,她不是道门的么,怎么又会佛门的金刚神咒了?
最关键的是,她会打这个佛门咒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