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她是为逮到一个能跑腿的挖了个坑,而自己更是自主跳坑。
想明白这一点,将掣的毛又炸了,有一种被自己蠢哭的自卑感。
它憋了口气,呛道:“做人格局要大点,别整那小家子气的。”
“你格局大,你逢人就认爹!”
一招击杀。
将掣被怼得冲她露出尖利锋锐的虎牙。
阆九川玩起了玉骨符笔。
来,谁怕谁?
将掣:“……”
一人一虎大眼瞪小眼,最终将掣败下阵来。
“说吧,要什么东西?”
它的声音颇有些垂头丧气的,像是被拔了虎牙一样,失了往日的威风。
阆九川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将它卷了过来,手在它的后脖子薅着,道:“不必觉得是迫于我的淫威而臣服我了,虽然这是事实。但你只要想着,这身体好了,你也会养得好,这是为你自己而用心,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将掣有些受用,但感觉有些不对,这是好的坏的她都说全了,却是不知打一巴掌给一甜枣的道理。
不过阆九川说对了一点,这是为自己而忙活,不是为了谁,干了!
将掣摩拳擦掌,丝毫没注意自己此时像只猫,被撸得眯起了虎眼。
阆九川道:“要想维持更久,普通符箓只怕三天就得失效,需制个好些儿的。要极品黄纸,还有佛前香灰,上品朱砂,以及山巅雪泉的水,没有雪泉,取落新妇花瓣的雪水。”
将掣不明:“画符还得要这些?落新妇是什么?”
“那是一种耐寒的花,亦是一味药材,可治风寒,咳嗽和头身疼痛之症。至于为何要这些,普通符箓,用朱砂即可,然而佛前香灰,日夜供在佛祖前,又有万人愿力,是极好的辟邪之物……”
“辟邪之物,你这是打算自残?”将掣想也不想就打断她。
她可算是借尸还魂的,在那些自认为正道至上的佛道来说,她这样的说是邪祟也不为过,还敢把辟邪之物用在自己身上?
“既是辟邪之物亦是补物,要的其实是它的愿力,我这是要用这些香灰和雪泉水,在辅以其它药物,画一道回阳药符。”
将掣细细品了一下这符,心道这女人好像不是玩虚的,她是真会。
“那药材呢?就不要了?”
“偌大的侯府还能没有药材?”阆九川想了想又道:“你是百兽之王,如果能在深山找来年份颇高的人参什么的,那最好不过。”
“行,交给我。”将掣没多余的话,又问了几个问题,灵识便出了侯府。
如今它和阆九川结契,最重要的东西在她灵台里养着,其余便是离体也无碍,假如在外遇到了事,还能有个退路,让她来搭救,再不济就是苟且偷生了。
将掣离了府,阆九川这才唤了建兰要来笔墨,稍微斟酌了一下,便写下数味要用到的药材。
建兰在一旁小心伺候,见阆九川停了笔墨,眼睛偷偷地瞟向纸上,这一看,却是一愣,赞叹不已。
“姑娘的字真好看。”
雪白的宣纸上,笔墨力透纸张,笔迹苍劲有力,气势磅礴,十分豪气。
建兰是识字的,再看那些字,均是些药材名字,便又问:“姑娘这是写了个方子,治什么的?”
阆九川瞥过去,建兰触及她那双眼,激灵灵地打了个颤,退后一步,躬身垂首,怯声说道:“奴婢多嘴。”
“不算是方子。”阆九川看着纸上的字微微出神。
她只是有些好奇,她懂的这些东西,到底是原身残存的意念而下意识会的,还是她本来就会,再有这字迹,是她的本体意念么?
如果是,哪又是谁教她这些本事,谁手执手的教她横撇竖捺,才写下这样苍劲如松的字体?
阆九川摇摇头,等纸张笔墨干了,递给建兰,道:“我想要这些药材,府中是可以给的吧?”
建兰接过来,回道:“姑娘您可是我们二房的小主子,自然是可以的。”
阆九川英眉一挑,看着她问:“你真觉得我是这二房的小主子?便是你家夫人也不认我,连她这作为母亲的都不认,谁又会打从心里把我视为小主子尊敬?”
“奴婢会!”建兰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
“你是在可怜我么?”
建兰脸色一变,想要辩驳两句,哪知阆九川又说了一句:“也对,我这样的,谁瞧着不可怜?”
先不管真相如何,作为二房嫡女,本该锦衣玉食,受尽娇宠,却是爹丧娘弃,自小被放逐在庄子上,谁不叹一声可怜?
阆九川没对着建兰自怜自艾,想到之前给崔氏揉内关穴时摸到的脉象,岔开了话题,问:“夫人这心疾,是什么时候就有的?”
第34章 用力过猛,尸体散了
崔氏的脉象,并不强健,脉息细弱无力,心气和血气均虚,且又有体寒之症,那心疾若不是娘胎带来,就是后天生成。
建兰沉默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说,直到阆九川皱起了眉,才道:“听前面伺候的姐姐说,夫人当年难产,产后血虚,因为郁结于心,故而没有调理好,后来便有了心疾。不过听程嬷嬷说,夫人的母亲,也就是您的外祖母,也是因为自小有心疾,在夫人十三岁时亡逝的。”
那就是遗传因素也有点。
建兰生怕阆九川对崔氏更为怨恨,又道:“其实这些年夫人也不是多好过,她孀居,并不和长房三房的主子多来往,也就是逢年过节才会坐一处用饭,平日就在院子里,很是孤寂,如今您回来了,咱们二房也会热闹起来的。”
阆九川又笑了:“你确定这热闹不是我惹事生非而闹起来的?”
这……
建兰想到关于这位回府后弄出的动静,一时也不敢说话,仔细想想,热是确实热了,但也是真闹腾个没完。
看建兰有些无措,阆九川也不逗她,道:“不提这茬,你且去问问我要的这些药材。”
“哎,奴婢知道。”
彼时,大满又端了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是府医给阆九川开的药。
“姑娘,该喝药了。”
阆九川想说端下去倒了,这药对她起不了作用,但想起这药是她和小满亲自煎的,便拿了过来,一口喝尽了,把碗放回托盘,道:“剩余的药不用煎了,我会换个方子。”
大满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建兰,后者想了想,点点头:“按姑娘吩咐的办,大满,你如今是姑娘的丫鬟。”
这是告诫。
谁的人,听谁的话。
大满立即应了下来。
阆九川闻言看了建兰一眼,这丫头也挺有意思。
建兰拿着方子离开院子,就遇着了寒兰,听说程嬷嬷寻她,便往崔氏的院子走去,入了崔氏的寝室,行过礼后,乍听到程嬷嬷的吩咐,就愣住了。
程嬷嬷看她神色,故意带了一丝薄怒道:“怎么,你这丫头,不过伺候姑娘两日,这心就向着她了?”
建兰脸色一白,连忙跪了下来:“奴婢不敢。”
“你这小蹄子,嘴上说着不敢,心里却满是不忿……”
“程嬷嬷,算了。”崔氏打断她,看着建兰,道:“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建兰犹疑了一下,双手呈上了那个药材方子,说道:“姑娘想要这几味药材。”
程嬷嬷接过打开一看,那矫若游龙的字迹映入眼帘,让她浑然一惊,姑娘的字写得这么好?
崔氏看她怔愣,拿过来看了一眼,也有些愕然,道:“我记得,小时候老夫人给她请的西席,写得一手好看的楷体?”
眼前的字,可不是什么楷体,如那人一样,狷狂霸气。
程嬷嬷道:“是的,兴许是姑娘学了两种字体。”
崔氏看着那些药材名,再想到阆九川那副弱不禁风的身体,唇抿了起来,这是久病成医?
“去让大少奶奶安排吧,如果公中没有的,回来开了私库找一找,都没有就差人去良医坊买。”
崔氏把方子递给建兰,又道:“你既是心里向着她,就去她那边伺候吧。”
建兰噗通地跪了下来:“夫人,奴婢……”
“起来,没有说你背主。”崔氏淡声说道:“她身边总要挑人过去伺候,既然你和她投缘,就你了。记住了,你以后的主子,是九姑娘。”
建兰有些无措不安,看向程嬷嬷,后者道:“还不快谢恩,下去收拾自己的包袱过去姑娘院里,以后要好好服侍姑娘才好,不然仔细你这身皮。”
建兰只能跪下磕了三个头谢恩,又表了一番忠心,才退了出去,站在廊下怔怔地出了一下神,便去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放到了阆九川院子的耳房。
阆九川透过窗户看到她带着包袱回来,眉梢一挑,不多久建兰又过来回话,说自己以后是伺候她的丫鬟,请她赐名。
“她们叫你过去是想问什么?”阆九川忽然问。
建兰一惊,腾地抬头,和她四目对视,片刻,就伏身在地,回道:“夫人想知道姑娘脖子后可有月牙形胎记。”
阆九川有些意外,下意识地摸向后脖,若有所思。
建兰很是不安,连头都不敢抬,有一种不知何去何从的不踏实感。
“你起来帮我看看。”
建兰啊了一声,见阆九川转过身,拉下了衣领,撩起了头发,便起身看过去。
细腻冷白的肌肤,不见一点瑕疵疤痕,更不说什么月牙胎记了。
建兰的脸色瞬时惨白,双手不安地绞着,她猜到了一个可能,夫人让她寻机看看阆九川这后脖子可有胎记,怕是认定有胎记的才是她真正的女儿?
但姑娘身上没有,那……
她真是个冒牌货?
阆九川见身后没有动静,一转身,见建兰面无人色,心中了然:“没有?”
建兰的嘴唇上下翕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阆九川懂了,道:“去回话吧。”
建兰身子僵硬,结结巴巴地开口:“姑,姑娘……”
“老实回话即可。”
建兰面露震惊,看阆九川面上没有半点在意或伤感的神色,心里莫名有点酸楚,怎么会不是呢?
是啊,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