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九川这时则狠狠地拍向他的丹田,罡雷从她掌心蹿出,将他丹田内的妖丹轰碎。
半妖浑身一颤,倒在一旁,一道契结从他眉心蹿出,又有一道雷腾落下,直击而下。
雷火威震,将那天地契约焚烧,斩断一切联系,业力开始彼此反噬。
而那被天雷击中的人浑身是血喘着粗气喷出一大口精血,头发寸寸变白,惊恐地看着契约反噬的黑纹爬满周身……
第445章 毁尸灭迹,护短!
两场酣战。
阆九川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顶着头顶开始微微泛白的天空,目光发直,脑子一片空白,感觉自己此刻像条死鱼,谁来了都可以将她鱼肉的那种。
“娘……”
身边尚未凉透的半妖奄奄一息地喊了一声。
阆九川缓缓扭头,见他一直盯着悬在自己上方的骨铃,气息微弱,指尖微动,骨铃缓缓地飘了过去。
半妖的竖瞳微亮了一下,贪婪地汲取着它传过来的灵动气息,彷佛很多年前他尚在肚子里一样,只是太久了,久得他已经忘记那感觉。
如今的他,满身业障,连魂都是纯黑污秽的业力裹着,他已经感受不到什么母子天性了,只余一丝血脉根源因果牵扯着。
阆九川看他死气沉沉,想说话,嘴一张,却是大口大口的乌血喷出来,不由心中发急。
他快死了!
他现在可不能死,他可是被豢养的证据,如果是荣家,她得留着,他活着才是攻击荣家的宝贝。
越是急,阆九川的血吐得越多,气息凝滞又虚弱,她的灵力损耗太大了,连保着这半妖的力量都没有。
偏在这时,有人来了。
阆九川看过去,神色一松,是宫七和一策他们,两人狼狈得很,浑身湿透,发髻散乱,脸色惨白,身上道袍早已破碎,身上也是伤痕累累,最重要的是两人的气息,比起阆九川,也没好多少。
他们都是元气大损。
跟在两人身后,又有一群人,除了幸存的道士,还有沈青河等人,看到阆九川倒在地上,浑身是血,气息奄奄,都大惊失色。
阆九川却松了一口气,有帮手来了就好。
然而,没等她开口,有人赶到,是一个生面孔的穿着紫色道袍的老道,众人看到他都神色恭敬,口称若虚道长。
“果真是妖孽面世,天地不所容也。”他看向阆九川身侧的半妖,手一甩,指尖夹了七张黑符,落在了半妖身上,腾地燃起了幽绿鬼火。
“不!”
阆九川自他出现就暗道不妙,欲扑向半妖,手里凝出道诀,欲熄灭他身上的符火,果然此人一言不合就出手,可却不是她要的结果。
毁尸灭迹。
“小道友以一己之力诛妖,已是费神损气,合该歇着,让我等也为苍生出一分力。”
一记道诀击在她的手肘处,阆九川只觉得手臂一麻,整条手臂无力摊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幽绿鬼火将半妖吞噬,滋滋作响,很快就融为一滩脓血深入泥地,空气里只余腥臭的味道在扩散。
阆九川大怒,扭头看向那面容阴鸷的老道,气血翻涌,又是一大口精血喷出来,她手一伸,将骨铃捏在了手里,感受上面传来的灵力,反而有了力气,道:“毁尸灭迹,真是好得很!”
若虚道长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骨铃,眼窝深陷的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异色,却是皱着眉,看着阆九川道:“小道友此话怎讲,老道怎听不懂?”
阆九川一手撑着地,欲站起来,却是乏力得很,沈青河小跑过去,一把将她拉起,又让手下差役拿来一件披风,将她整个人都罩起来。
阆九川靠在他身上,没看若虚道长,只看向宫七,道:“这半妖乃是和荣家人结契,荣家有人私养半妖为己用,行妖邪之法,请玄族和监察司彻查!”
她半点不争辩,直接将荣家点了进来,信口开河不会死,她就攀咬怎么着!
什么?
众人神色大变,这半妖是荣家养的?
“你胡说,休得含血喷人!”荣家门人跳了出来,指着阆九川破口大骂。
一策凉凉地道:“你急什么,无风不起浪,听听阆道友怎么说呗。”
“小道友,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乱说,荣家乃是玄族,祖辈至今一直在诛邪卫道为己任,不是你能胡乱攀咬的。”若虚道长也没想到阆九川会这么癫,没有任何证据,就将荣家攀咬进来。
阆九川冷笑:“你是什么东西,如此为荣家说话,一出现就急着毁尸灭迹,是荣家请来的帮凶吗?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冷眼扫过他腰间悬挂着的人骨算筹,面露厌恶。
“放肆!”若虚道长面容冷峻,一道掌风向她扇了过去。
宫七上前一挡,将那掌风化去,道:“若虚道长这是做什么?阆道友刚刚诛灭了水魈,又诛了一个半妖,功德无量,您这是想逆天行不轨,还是被说中了心事而恼羞成怒?”
若虚道长沉了脸:“这就是宫家对前辈的态度?”
宫七嗤笑:“您骂我就骂我,别拿宫家说事,谁不知道我是个混不吝又不成器的刺头煞星啊,您要骂就骂个够呗,我又无所谓。不过,阆道友刚刚积下大功德,您就因为她说了两句话就恼羞成怒的欲行不轨之事,我很怀疑她是不是说中了,您才急了!”
“还有,阆道友是我们监察司请来的,您当着我们监察司下黑手,我可就不能依了,对吧沈司长?刚刚出大力的功臣,还没褒奖,反倒受委屈,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哪个同道中人敢来奋不顾身诛邪卫道?谁的灵力和元气是白送的,不都是一点一滴地积下的?尔等且看看阆道友……”
沈青河瞪着若虚,眼神不善,道:“对诛邪正道的真正得道高道行不轨之心,那便是与正道背道而驰,当为邪道,本官会禀告圣人定夺。”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阆九川,谁都看得出来她是在强撑没晕过去,元气大损,也不知以后要修炼多久才能修回来。
出力出狠了!
而且,她连续和邪祟斗法,却都赢了,哪怕元气大损,但未陨落,足以证明她的实力之强悍,已胜过在此许多人。
这样的人物,还是别得罪为妙!
“宫道友所言甚是。”谁都不想出了力却还要受委屈,这也太叫人寒心了!
若虚道长看着宫七,蓦地笑了,道:“是老道的不是,这就向阆小友道不是了。”
他向阆九川行了一个道礼,但是不是诚心,谁都看得出来。
阆九川冷笑道:“半妖死,血契散,可那人与半妖结契,且此妖浑身业力,它死,那人也必遭反噬。我是不是含血喷人,且查荣家谁遭了业力反噬和挨了雷劈就好了。这位护短的,不妨看看,你护着的那人死没死,不死也脱层皮就是了!天道公明,谁助纣为虐,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第446章 半妖之主,蛇鼠一窝
豢养半妖的人不蠢,知道它的存在会对自己多有不利,才会立即通知人前来毁尸灭迹,阆九川也不蠢,明白背后的人打什么主意,如今半妖已被毁尸灭迹,争辩没意义,她正是元气虚弱之时,也不屑去争。
可他们以为毁尸灭迹就可以了吗,她偏要攀咬,有没有证据,只要谁受了反噬,就是证据,哦,或许这证据没太大说服力,但传言是怎么传的,不都是传着传着就甚嚣尘上,最后成真假难辨,总归叫人记住了这么一出!
这是一个事,再有荣少主的事,一件件的叠加起来,荣家的公信力会越来越低,越来越弱,等地基不稳了,它就会哗的一下倒塌。
留着半妖的好处,多半就是让监察司彻查或者世人知晓他是谁豢养出来的,养他的人是什么嘴脸,能叫人认清那人有多道貌岸然,但她也难保皇族会不会因为和荣家结亲而将此事压下。
如今留不住了,就损失就大了吗?
不。
从半妖被诛灭,和那人的契约崩裂,对方遭的反噬,就已经是一个大收获,什么都比不上对方的实力被削弱,元气大损要强,不是吗?
还有她叩问天道降下五弊三缺的惩罚呢?
那个人,必然元气大伤,修为倒退!
这就够了!
想杀她,得拿出代价来。
所以阆九川不费元气和唇舌和那劳什子若虚争辩,没意义,不如留点精气神养伤,等她好了以后,这笔账,总能秋后算的!
阆九川这漠视和不屑,反叫那若虚道长受到了侮辱,他高高在上已久,现在被一个小女娃漠视,这对他没伤害,但却是个莫大的侮辱。
而她,在这种年纪,仅凭一己之力竟能诛了半妖,还是在诛了一个水魈之后!
此女实力非凡,且聪慧敏锐,行事却又不按理出牌,若由她长成,必成心腹大患,难怪荣家主会视她为心腹大患,出动半妖也要将她除去。
不过荣家主这么急切,甚至不惜出动半妖这隐秘的大杀器,当真只是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
阆九川这么攀咬,不少人都在心里打了个突,从她被传妖邪,到将和荣少主联姻的澹台淙上侯府找茬,到这次诛水魈,她和荣家的不对付,已经是摆到了明面上来了。
但那只是小事,可现在她说荣家豢养半妖,甚至摧使它前来杀她,这事可就大条了。
不会是真的吧?
宫七向宫听澜和执法堂都分别传了消息,甭管是不是,得查,毕竟若虚道长表现得也太急了,明明那半妖已没了反击之力,他一到,出手就是毁尸灭迹的黑煞符,那符可不好炼。
这明摆着是心有鬼,欲盖弥彰啊!
若虚也感觉自己急了些,反叫人起疑,但他并不放在心上,一个小道罢了,就算查出荣家又如何,那半妖,本就是从别的邪道手中给拘下来的,自有一番说辞。
倒是阆九川此人,是个比宫七还难搞的刺头啊!
阆九川所料没错,驱使这半妖对付她的正是荣家主,当年他随着父亲驱邪时,发现这半妖的存在,联手将那邪道诛杀,这半妖则是当妖兽一般豢养起来做杀器,这些年也利用他斩邪除祟,甚至铲除不少异己。
可半妖哪怕有一半人的血脉,他自出生就被那邪道以凶煞之法驯养,为了使他妖性更强,一直充当着杀戮的武器,让人性越来越浅薄,后来被荣家拘了,更不可能将他当人看,怎么凶,怎么养。
因为它越是凶,与他们来说,就越是强大的杀器!
事实也确是如此,几十年来,这半妖早已被妖化,维持着少年人脸,可妖力却是日复一日地增强。
荣家不敢将他露于人前,唯恐叫人发现,有堕荣家正道威名,是以一直圈禁在荣家禁地作为荣家的秘密杀器,只在必要时才将他派遣出去。
这么多年,半妖从未有过败绩,凡与人斗法,皆所向披靡,荣家主以为这次也是一样,却不想翻了车不说,还叫自己遭了巨大的损耗和反噬。
他看着镜中自己原本乌黑的鬓发已经白了大半,还被雷火烧掉不少,以及生出皱纹的脸,眉心还有一道血痕,下意识地运功行气,顿觉胸口沉痛,一口精血喷在了镜中,神色越发萎靡。
“阆九川,你该死!”他骤然砸碎铜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天雷临顶,来得异常突然,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劈了个正着,当时以修为抵去一些雷电之力的灼烧,可他也只是肉体凡身,皮肤爆裂,头发烧焦,最重要一点是,修为倒退。
荣家主活到这个岁数,一辈子顺风顺水,从未受过如此重创,这是第一次!
对方还是隔空赏他一个巨亏!
契约反噬他并不觉得意外,毕竟那是半妖,是人和柳仙结合而生出的孽胎,天理难容,他与之契约,它受损陨落,他自然也要遭到反噬。
可隔空引雷轰他,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她是怎么做到的,她那法器,至少都是高阶,又是从何处得来?
最令他心惊的事,她的实力,能摧动高阶顶尖法器发出磅礴威力,可见她实力非凡,而这样的人,是他荣家的劲敌。
现在两方已不可能再一笑泯恩仇,握手言和,那修道倒退的自己的他得罪了此女……
荣家主一着急,胸口闷痛,血气翻涌,乌血又顺着嘴角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