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已经觉得,不重要了吗?
无忧子挡了这一击,那禁制之力仍有一丝余力,阆九川眯着眼奋力看去,那其中仿佛含着龙气和国运之力,绝非等闲,不由心下发沉。
好不容易活下来,走到了今日,却让我死?
她祭出帝钟,不顾神魂溃散,将道韵灌于其中,重重地向那力量击去,龙威和天威,谁比谁重?
与此同时,将掣发出一声咆哮,主凶煞的王者之气跟着帝钟一起,击向那禁制之力。
轰隆。
巨大的撞击之下,地动山摇,树木倒下,山林倾斜,碎石飞溅。
阆九川脸色灰败,七窍溢出一缕鲜血,她眼前一黑,神识如被撕碎的纸张,瞬间支离破碎,意识迅速陷入无边黑暗,身体软软向后倒去。
集众之力,可算将那力量消弭。
而在意识将溃散之际,她还不忘暼向荣家主的肉身,看他的魂魄从肉身飘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这强烈的力量余波一击,化作青烟消散,唇扯了一下。
妥了。
在她倒下之际,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疾驰而至。
伏亓挡在阆九川身前,刚才那种磅礴的力量余波将他魂身一震,顿时有些发虚,阿飘则在她周身布下一个错综复杂,鬼气森森,能隔绝气息的鬼域,将她整个人敛起。
“走。”阿飘卷起阆九川,叫上伏亓,以鬼力叩开阴路,走了进去。
“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将掣看一眼地上荣家主的尸首,不太放心,煞气一盛,嘴里喷出一口虎息,落在他的肉身上,瞬间燃了起来。
有人声至,将掣往林中一躲,敛了气息,透过林子的树木空隙虎视眈眈地看着这边。
是那圣女和她身边的人赶了上来,看到这边一片狼藉,神色有些凝重。
八方道长来到那被火烧着的尸体,看到那袍角在火光一闪而逝,道:“这恐怕是荣家主陨落了。”
澹台帝姬冷眼看着那尸首,道:“因果不虚。”
八方道长看向她,道:“您该向国师传讯了,荣家家主和少主均已陨落,真正的嫡系恐怕也担不起大旗,荣家生乱,这事非一般。”
最重要的是,那个阆姓小姑娘,才是非同寻常。
而且荣家嫡系陨落,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乱象,而是败相,没有主心骨,荣家就是一盆散沙,慢慢就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这也就是说,玄族世家的名列上,又少了一族。
澹台帝姬淡淡地道:“我有数。”
八方道长打量着周围,有些凝重地说道:“荣家主亦是筑基境的高道,却陨落于此,那小道友,当真是后生可畏,也就是当初……”
澹台帝姬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八方道长顿时把嘴闭上。
“回榴园。”她转身就走。
荣家主的下场,她半点都不觉得惋惜,不过是应了天道因果罢了,道不正,终会遭到反噬,这是各人的因果。
待他们离开,将掣看着荣家主彻底成为一具焦尸,这才纵身一跃,离开此地。
而另一方天地,那穿着日月星辰道袍的男人嘴角溢出一缕乌血,手攥起,也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复杂难辨。
一切逐渐恢复平静,有族人忐忑地摸上禁地来,看到地上的焦尸,嚎啕痛哭,又有些茫然无措,失了领头的主心骨,他们也不知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了,但势必是荆棘满路的。
荣家这日发生的惊天巨变,根本没有瞒住,很快就传了出去,有人趁火打劫,有人落井下石,有人则是幸灾乐祸,更有人拍手称快。
失道寡助,玄族荣家从前行事之嚣张,众所周知,如今它一朝落败,自然有人看笑话。
而荣氏一族内部,在失了家主,甚至失了少主,连那些供奉的长老走的走,跑的跑后,族老们缓过神,才想起宝库,合众人之力将它打开,好家伙,这是进贼扫荡了吧,不然怎么会干净得连张护身符都没有?
“一定是荣擎苍那孽障,定是他搬空了。”有族老愤怒咒骂:“他怎么敢,他如何对得住荣氏的列祖列宗?”
众人惶惶。
护族大阵被毁了,再无灵气凝聚,而家族宝库只差没被一把火烧了痕迹,啥家底都没了,还谈什么青山在?
一夕之间,他们便从高高在上的云端,重重地掉落在泥泞里,败得如此之快,就跟做梦一样虚幻。
这还没完,荣氏的祠堂重地,此时突然爆出一声巨响,火光从祠堂蹿出,如一条火龙似的,瞬间吞噬了整个祠堂。
所有荣氏族人愣愣地看着那熊熊烈火,浑身僵硬,祠堂,祠堂被烧了,这是,祖宗显灵斥责他们的罪过吗?
“祖宗啊,我荣氏败矣!”一族老看着祠堂的火,发出一声哀嚎之后,直挺挺地往后倒去,气绝身亡。
第504章 魂魄归位,最大的坎
通天阁。
阿飘带着阆九川进了朱红色门的厢房,才堪堪将她放下,房内虚空处毫无征兆地微微扭曲,有一道水纹闪过,鬼将的身影出现,视线落在阆九川身上,眉头蹙起。
伏亓整个魂身都绷紧,眼神有些戒备地看着鬼将,他在此人身上嗅到了同类的味道,他很危险,且强大。
而他身后那幽深无尽的黑洞,也不知通向何方,里面有一股神秘莫测,深邃幽冷的寒意涌了出来。
鬼将只看了阆九川一眼,就恭敬地让开了身子,有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他一头乌发用绣金黑缎松松地束着披在脑后,面容有些模糊,可周身气质虚无且混沌,令人毛骨悚然。
此人,比那鬼将更可怕。
伏亓下意识地垂下头。
“主子。”阿飘看到酆涯,连忙行礼,有些焦急,道:“小九神魂只怕受了大创,虽然这骨铃灵气护着,但意识……”
他担忧地暼向阆九川,认识她以来,这是前所未有的重创,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严重,有种这次她要消散的感觉。
这嘴毒的人,不会真就没了吧?
酆涯没有说话,一双深邃如身后黑洞的眸子,落在阆九川身上,上前一探,道:“养好的神魂,又碎了大半,真是犟,不愧是你,拼死都不忘阴对方一把!”
阿飘用眼角瞥了他一眼,听这语气,真的很冤家,到底两人是什么关系啊,怎么他从不曾知道?
酆涯手一挥,一盏七色宝莲灯从他掌心出现,灯内,有一缕小小的光团在里面萦绕流转,光团之内,有一个小巧的虚影,正蜷缩成一团闭目安睡。
他将灯内的小光团取出,托于掌心,看到那散发着纯净而熟悉的神魂气息,阿飘和伏亓均是眼睛一突。
这,这不是阆九川吗?
虽然容貌不尽相同,但很莫名的,只需一眼,就知道那就是她。
所以,阆九川那丢失的一魂二魄,一直在主子这里蕴养着吗?
阿飘感觉自己嗅到了奸情……哦,八卦的味道!
将掣悄悄地趴在门边看着,内心震动不已,这女人,前生都干了什么,这魂魄又怎会在酆涯这里?
“久等了,时机已至。”酆涯的声音低沉而平静。
他话音毕落,屈指一弹,那一魂二魄就轻飘飘地飞向阆九川,如倦鸟归林般,毫无阻碍地钻入她的眉心之中,向着那要散未散的二魂五魄融去。
一魂二魄归位。
阆九川身上出现了一道浅金的灵气,又没入五感,有了那一魂二魄其中蕴含着的纯净魂息和力量,使得她那原本支离破碎,即将溃散的神魂,如久旱逢甘霖,开始贪婪地汲取这灵气和力量,一点点地糅合,修复。
直到那魂魄全然融合,她的神魂总算不再有溃散之势,呼吸变得平稳绵长,脸色也不如之前死灰,而是有了一丁点的生气。
阆九川的命暂时保住了,可她并没有醒来,或者这么说,魂魄虽归位暂且稳定,可距离完全苏醒和恢复,遥遥无期,她需要巨大却磅礴的本源灵气蕴养修复,直至涅槃。
这才是她重生以来的,最大的一个坎!
迈过去,涅槃向阳,迈不过,身死魂消,再无第二次的幸运!
酆涯垂下眸子,遮住眼底闪过的一丝难以察觉的厉色,又归于沉寂。
他弯下腰,将阆九川抱了起来,一脚走进幽深的黑洞里,瞬间消失。
伏亓和将掣想要跟上,被鬼将拦着,淡淡地道:“各自修行,等着她。”
两者虽有不甘,但悄悄试探了下,察觉力量不如人,只能悻悻作罢,想来那人也不会害她吧。
而酆涯抱着阆九川走出黑洞后,却是一处极其隐秘的山脉深处,穿过瀑布,来到一处宛若溶洞的地势,周围钟乳石林立,水潭中央,有一方半圆石坑,周遭萦绕着泛着金色霞光的气流。
那气流如同奔涌的潮江大河,发出低沉而威严的嗡鸣,而其中蕴含的,却是磅礴的至阳至纯的龙脉之气。
这是大郸龙脉的核心所在,灵气最磅礴的地方,凭外界的道士,哪怕修行境界已达筑基,也绝无可能感知此处。
酆涯将阆九川放下,看着那些龙气,周身九幽气息和它格格不入,甚至有点排斥,像是要将他挤出这方天地。
他哼了一声,袖袍一挥,一个灵牌被他挥出,镶嵌在钟乳石上方,但听得嗡鸣一声,将这一片隔绝起来。
虽然外界无法感知,但以防万一,还是将她气息隔绝为好,他也不能插手此间事,得靠她自己。
随着气息隔绝,那些龙脉之气在触碰到阆九川的身体时,微微一滞,随即踊跃地穿透屏障,丝丝缕缕的金色灵气将她包裹起来。
阆九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红润起来,神魂更是在这磅礴能量滋养下而加速愈合凝实,更不说她腰间的骨铃,始终悬于她的灵台上方,源源不断地输送灵气。
酆涯双手负在身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黑袍在气流中猎猎舞动,良久,他冷哼一声,道:“你若是醒着,凭你的性子,只怕是不愿像那些邪道一般,窃取这脉运为己所用,看这大郸生灵涂炭的,若不然,何苦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他冰冷的嘲讽:“你大度慈悲,却没想过,有些人却巴不得你慈悲如佛,割肉喂鹰,嗤!”
再无像你这样的蠢人了。
他说着说着,仿佛生出了恼火,道:“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也不算什么窃取,不过物归原主罢了,这是因果,不想受,你也得受!”
看着她对一切浑然不知的平静安然模样,酆涯又叹了一口气,道:“冤孽,我就帮你到这里了。”
他拂袖离去。
与此同时,皇宫的钦天监观星台,监正望着突然变暗的紫微星瞳孔一缩,这,这?
帝星黯淡,是要变天了?
而那个在道洞正行大周天修复元气受损的男人却是突然脸色煞白,心头一悸,有什么东西在离神魂而去。
他陡然起立,走出山洞,看到帝星黯淡,顿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呵呵,真是你吗?可真是……不乖啊!”
第505章 国运流失,其兆显凶
紫微星变得黯淡,从钦天监正那里得知消息后的安和帝就心绪不宁,比之前夜夜在忘川河上撑船还要来得恐惧和不安。
夜已变得深沉,紫宸殿内却只点了几盏宫灯,安和帝披着薄薄的龙袍外裳,在殿内焦躁地踱步,钦天监正的话一直在脑中回旋,像藤蔓一样缠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时不时往殿外夜空看上一眼,试图看出属于他的那颗紫微星,是不是真的暗了?
殿内,原本因他走动而摇曳的烛火忽然齐齐定住,连一丝晃动都没有,殿中弥漫着的龙涎香忽而就淡了,仿佛被一股更清冽,更比冷的气息取代。
安和帝浑身一僵,扭头看向那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殿中央穿着宽大道袍的身影时,悬着的心终于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