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正平张了张口,哑着嗓子道:“要是我说,我入了黄泉路,夫人可信?”
“啊呸呸呸!”范氏听了,就呸了几口,嗔道:“您这是不是被母亲给吓到了,在这胡说什么呢。”
什么入了黄泉路,大白天的说什么恐怖志怪故事?
阆正平扯了扯嘴角,也没再多言,他就知道她不会信,别说她了,自己再想起,也觉着梦幻得很,不过他却知道那不是梦。
尤其是想起那宋承福和他妹妹所言,他脸上神色一凛。
背后之人藏得深,如阆九川说的,这次弄不成,想必还会卷土重来,陆家的人是要里里外外的查一遍才行了。
范氏看他的脸色又变得严肃凛然,不由有些古怪,这人咋还这么善变呢?
“对了,听说九娘给你送了一方砚,那沈家送来的礼单,那孩子就光送老夫人和弟妹以及你了。”范氏揶揄道:“可把孩子们眼红坏了。”
“是孩子有孝心。”阆正平得意地说了一句,想起阆采苓姐弟的话,又冷着脸道:“七娘和十一郎,让他们在宗祠跪上三日,再让嬷嬷教着规矩,没大没小的不知分寸,还说什么嗣子,你和二弟妹说一声,那是没影的事,别叫她想多,冷了心,以为我们长房算计着二房。”
范氏笑着说好,这家里的大小事,也没几样是能瞒着她的,自然知道那对姐弟干了什么,养了这么一对蠢的,陈姨娘打的主意,是注定要落空了。
第75章 一点灵光即成符
北风萧瑟,入了腊月,乌京大雪纷飞。
阆九川待在自己的小院难得清静自在,如今这院落可不比当初她来的时候萧瑟破败了。
有了沈家送来的好东西,又有阆正平在保驾护航,送到她院子里的好物多了不少,她先用最好的五行之物给自己布置出一个小书房,可聚灵藏气,是极好的养体安魂之地。
除此外,她又动了一下院子的格局摆设,小小的布个聚气风水局,能让这院子更好的吸收阳光和生气,盘活整个院落的灵气。
这一动,非但她感觉到明显的不同,就连在这院落当差的几人都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好像心气儿顺了,人也平和了不少,但她们只认为是阆九川这个主子带来的气象,毕竟人以群分嘛,有了这想法,当差也格外认真和上心。
府中在守孝,冬日也不好出门,阆九川身体不好,每日除了去给阆老夫人请个安,听一下府中某些人说她小气巴拉的酸话,就只安分待在书房养着。
是的,沈家送来厚礼,无人不知,眼看阆九川分别送了老夫人阆正平和崔氏,就再没送出一根线,多多少少说她格局小,不够大气了。
也就是没在阆九川面前说,要是在的话,只怕她当场就会发飙开毒嘴炮。
说得最多的是阆采苓那娘们几个,毕竟他们在阆九川这里吃了巨亏,从前因为陈姨娘受宠,他们姐弟也颇得脸,却不想欺到了阆九川头上,还被阆正平撞正了,不但在祠堂罚跪反省,事后还要禁足学规矩,就连陈姨娘哭得快断气都没用,最后是一家子齐齐整整地病了。
神魂养得差不多了,阆九川才开始制回阳药符,把已经用顶尖药材汤药炮制出来的符纸铺在了案纸上,药香扑鼻。
将掣蹲在桌子一角,嗅了嗅,道:“这副药汤喝了也够补身的了。”
人参是两百年的,首乌亦有百年,还有各种固本培元的顶级药材,就是勋贵圈里,也未必能这么大手笔,她却拿来炮制药符。
阆九川说道:“所以不能浪费,多泡几张。”
将掣看一眼那些已经晾干的符纸,足有十来张,放在能保存药味的玉盒里,知道不止是做回阳药符,还能画出其它的符。
它又看向一旁用骨瓷放着的上品朱砂,那同样特调过,而非直接用一般的水化开了,而是用山巅的金边雪莲和露水锤烂熬煮出来的汁液泡佛前灰,等佛前灰浸泡过后静止滤出来的至清之水才用于调朱砂。
所以这朱砂液有着一股子清冽的雪莲味。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阆九川十分郑重地净手焚香敬神,双手掐了个法诀,这才召出判官笔,沾了朱砂液,平心静气地在符纸上落笔。
画符点灵,画重要,点灵更重要,画的符纹要一气呵成,这对画工好的人来说,很容易做到,但最难的是把道意用笔落在符纸上,这不但需要强大的精神力,更要有足够的道行,才能笔随心动。
而一旦道意灌注,便是力达千钧重,一笔错,符便废。
将掣把自己当成了鹌鹑,一声都不敢吭,唯恐打扰了她,弄废了一张符纸,实在是做这玩意的材料贵又麻烦,而材料还是小事,画符倾注所有心力才是大事,要是打扰了弄不好糟了反噬,那才是大麻烦。
它是盼着这癫人好的。
阆九川倒也没令它失望,符笔一落,繁复的符纹就落在了其中,笔在她手中,如龙蛇一般灵动。
一点灵光即成符。
大抵说的就是这样吧,忽略她那苍白的脸色的话。
阆九川心无旁骛。
她所有的精神力都在笔和符纸上,繁复的符文在她脑海里涌现,手中符笔已经将之刻在了符纸上,带着强悍的道意。
回阳药符,拼的是和天争命,也有些逆天而行的意思,自不是一般符箓简单。
她画符是为救自己,可不是要让这副身体更破败。
当最后一笔符纹落下,符笔放在一旁,她又重新掐法诀,打在符纸上面。
一道浅淡的金光自符纸闪过,充沛的灵气和生气在符上涌现。
阆九川大喜,成了。
将掣也欢喜不已,道:“是不是现在就用?”
阆九川摇头道:“用了符,必须闭关三日,反正还有余力,我再画上这几道。”
她把回阳药符放在一边,定了定神,重新拿起符笔在那些药符纸上画安魂健体符,这比回阳药符容易多了,但也不过是画了四张,她就已经面无人色,魂体发虚,双手发抖,脱力了。
到底是这魂体和身体皆不全,令她能力有限。
将掣感受到她把所有的精神力全用尽了,不禁若有所思。
这是要不破不立吗?
就好比老祖宗们曾说过的,有些修仙者在晋级之前,反把自己的力量全部使尽,来个不破不立,一旦渡劫成功,筋脉什么的更为的充盈。
这家伙不会也是这想法吧?
阆九川瘫在椅子上,看着那一字排开的几张灵符,道:“我要是个全乎的,我得厉害成什么样?”
她还有一魂二魄不全,身体还是个残缺的,就这样,还能画出这样的灵符,她要是个好的,在巅峰时,得是什么光景?
阆九川暼向一旁出神的将掣,道:“都说这方天地灵气匮乏,不是人人都能修道,只有玄族之人有道根才能悟出大道,而像我这样的厉害人物,你真没有听说过?”
将掣嘴角抽了几下:“你这人,是不是真有本事不好说,但脸皮厚是真的,比王婆还王婆,臭不要脸!”
“别废话,你修行这么久,真没听说过有什么厉害人?”
将掣道:“我是在长白山深处修行的,来乌京俗世,也不过一年多,不过从前在城隍庙,倒也听说过几个,可人家都好好的活着呢。所以江湖上有没有属于你的传说,恕我不是很清楚,不过你这丢了一魂二魄的情况,不会是被人害的吧?有大本事的观道,若是高调为人知的,没被招揽不太可能。看你这嘴毒又癫的性子,还不是个仰人鼻息的,该不会就是这样而被下黑手了吧?”
阆九川眸子半眯:“那依你这意思,可能是玄族的人搞我了?”
第76章 掐指一算,有功德上门
是不是玄族搞死阆九川自己,这谁敢说,将掣又不是掐指会算,它也不可能胡说,只能替她分析一二。
阆九川这展现出来的性子就是那张狂的,不会仰人鼻息的,也就是说,她不可能看人脸色办事,更不会是那种做低伏小的,所以她若是个有本事的,招揽不成,与人为敌的话只能被搞死了。
至于是不是玄族做的,没有证据,却是不敢说,虽然玄族也有那种唯我独尊的破尿性。
“就算不是玄族,你这怼天怼地的性子,谁顶得住,不一榔头拍过来……你瞧瞧,就是这样,这臭脾气,谁不想搞死你?”将掣避开她砸过来的镇纸。
阆九川白它一眼。
将掣说道:“不管是谁做的,能把你搞成这样,只证明一点,对方比你能耐一点。好吧,或许是你更能耐,但你掉阴沟里了,肯定就是你的问题,是你翻船了。要么是入了他人陷阱,要么是遭了算计,甭管是哪点,你可都要引以为戒,壮大自身,做大做强,我指的是修复残体和炼魂。”
“谁不知道?”阆九川的声音有些冷,道:“有仇报仇,便是我阴沟翻船了,我如今也是卷土重来,也该轮到那些算计我的人瑟瑟发抖了。”
“口气别那么大,画了几道符就跟要死了似的,离着报仇雪恨,你还嫩着呢!”将掣轻嗤一声。
阆九川的死亡视线又看了过来。
将掣防御。
要打便打,反正趁你弱,我肯定能占上风!
阆九川却是把画好的药符收在玉盒,然后拿起回阳药符,重新用佛前灰水化了,一饮而尽。
“我闭关,这几日你应付一下建兰她们。”她说着,就在书房特设的蒲团上盘腿坐下,双手结印,运行大周天,把那道回阳药符的真意从四肢百骸游走。
将掣有一句话说得对,能把她搞死的仇人肯定不是一般僧道,必定是有道行在的,如今的她,太弱了,不宜硬碰硬,必须强大自身。
报仇,不急!
她有的是耐性。
急得应该是在后头算计她的人,因为她回来了!
……
三日一晃而过。
阆九川再睁开眼时,分明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神府更为的广阔清明,魂魄越发瓷实,道意在丹田蓄着,连着身体的筋脉,激发着勃勃生机。
她有劲了。
阆九川没刻意用障眼术,就这么站在将掣面前,问:“如何?”
将掣啧啧称叹:“我可以肯定,你从前定是个难得一见的天生道种。”
一道回阳药符,就让她焕发生机,不用障眼术,也必然叫凡人看不出她身上其实是破破烂烂的。
如今她在它眼里,就是蒙着一层薄纱,有些神秘,看不出个中底细。
它看不出,一个凡人就更看不出了。
如此一来,阆九川就不用费精神力去维持身体的原状了,能省点力量滋养自身,是好事。
阆九川还是去试验了一番,走出书房,小满正好提了个食盒过来,见了她,连忙行了一礼,道:“姑娘,您可愿意出来了。”
将掣就在一旁解释:“你入定了后,我就扮你的声音说要在书房做些事,不许来打扰,膳食放在门口就行,这几日她们都这样。”
“很好。”阆九川赞了一句,看自己没用术,小满也没看出不对来,心头大定,问:“可是有什么事?”
小满提了提手中的食盒,道:“今日腊八,府中熬了腊八粥,奴婢刚去大厨房取来,还热着呢,姑娘用些吧?”
腊八,过了腊八就是年,这是入了年末了。
阆九川的肚子咕噜一声响,欣然点头。
回到主屋,发现屋内有一股清香,原是屋内多了一盆水仙,古嬷嬷和建兰从外走进,见阆九川站在那盆水仙前,便道:“是府中花匠送来的,据说是世子爷吩咐的。”
府中大丧百日都没过,太惹眼的花都不主张在各房各院摆弄,尤其是显眼的待客之地,素淡一点的花就无妨了。
阆九川看着白色的小花苞,指了个地方重新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