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接一条怨魂从肉身飘起,围在了齐馨雨的周围,却碍于她腰间的五帝钱,不敢近身。
齐馨雨看着那几个血肉模糊的人,眉头皱起,并没有感觉有多少快意,反而觉得烦躁不已。
院中,一阵阴风夹着风雪卷来。
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抱紧了双臂,道:“行了,不用再打了,没死的发卖了吧。”
有人应下。
可挨打的人,也仅仅得二人还剩了一口气。
有人从院外急声寻来,将掣看过去,是一个穿着华服,带着朱钗的女人,身后跟了一个同样穿着华服的中年男子。
这是刚从外头赴宴归来听到了消息的而赶过来的齐祖尧夫妇。
他们也不看院子里的人,只看到宝贝女儿青白着一张脸,额头却是红肿一片,气得脸色阴沉。
在知道齐馨雨已经免了余下的板子,齐祖尧沉着脸道:“护主不力,还留着干什么?”
他朝身后的管家递了个眼神,后者连忙弯腰,让人把那些人都拖下去处理。
这个不留,是一个不留,不管有气没气!
“爹会同西大营的牛将军说一声,让他给你寻几个得力的护卫,这些外头请的,就不如军营里训练过的强。”齐祖尧安抚道。
齐夫人也道:“没错,可把我儿吓坏了,回去好好养着,可不能留了疤,这阵子也不要再出去了,养好了,三月出嫁才能当个美美的新娘子。”
齐馨雨却是情志不高,点了点头,扭头看向院子放着的春凳。
那些被打的人已经被拖走,但落在春凳上的血水正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滴,染红了落在地上的薄雪,显得尤为刺目。
不想早死,就别枉作杀孽。
那短命鬼的话像是魔音一样在耳边回转。
齐馨雨脸色雪白,身子抖个不停,觉得浑身冷得如置冰窖。
好冷!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边,几条怨魂在虎视眈眈,他们周身的血怨之气在飞快形成。
唰唰唰。
风声萧瑟。
她曾作下的杀孽化为怨气,混着这院中新添的血怨之气全部向她席卷而去,重重包围。
血怨化孽,终成刃,击向她腰间的五帝钱串。
嘀嗒。
钱串掉落,打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齐馨雨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这串挂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双眼一翻,直直地往后倒去。
将掣看着那些怨魂如恶狗见了肉一样围了过去,而那些血孽则悉数钻入她红肿破皮的额头,转身离开。
多行不义必自毙。
乌鸦嘴可从没出过错。
第87章 所谓玄族,不过尔尔
将掣回到阆九川的书房,就喋喋不休地说着在齐府的所见所闻,言语间,还颇为的幸灾乐祸。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是真说对了,那刁蛮跋扈的小娘皮,要完蛋了。”
阆九川却并不意外,那什么县主身上的孽障不止一点,若非有那护身法器,早就开始病弱倒霉了。
有些人的福,是自己给折腾没的。
“不过,那齐家之所以品阶不显,只因有个好女儿是荣家的人,自家算是玄族的姻亲,才这么嚣狂,如今区区血孽,说不定就会去找荣家这姻亲解决了。”将掣又有些不爽。
阆九川淡淡地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凡事都有一线生机,就看她有没有这运道抓住了。”
将掣立即瞪虎眸,甩了甩虎尾:“你快说她没有!”
乌鸦嘴,必须好的不灵丑的灵!
阆九川抬头:“你对此女,意见还颇大。这世间不平之事很多,三六九等更是分明,一如今日这样的事,你还管的来?”
将掣说道:“我这人,哦,我这虎是非黑白分明,看不到便罢,看到了自然是同仇敌忾了。”
“那你可要看清楚了,凡事有因果,别因为看到弱的就认为弱的有理,仔细老猫烧须,看漏眼。”
将掣撇嘴:“谁都像你,没心没肺么,那些人其实也不是非死不可。”
“赖我造成的因果?不对,是他们自己造成的,我只是不插手他人命运。”阆九川冷漠地道:“我自身难保,关我屁事。”
将掣切了一声,说得冷情,有些事还不是刀子嘴豆腐心。
阆九川道:“你不是说三大玄族基本就在彼此族中通婚,怎还会娶一般民间女子?”
将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道:“凡事没有绝对,是有道根的绝不允许往外通婚,嫡系的亦然,旁支的就没啥所谓了,毕竟人要繁衍,而且要保持人丁兴旺,僧多粥少的,只能退而求其次。再说了,人有反骨,越是不让的,就越要做。”
就像你这反骨女一样。
将掣又道:“就拿这齐家结的这荣家来说,听说那荣家就有一条反骨,还是嫡系,有道根的那种,就跟外面的女子通婚。”
阆九川眉梢一挑:“然后呢?”
“然后就没然后了。反骨仔,要么比家族更强大,成为那不可逆转的一人,那才有话事权,要么就只会被折断这根反骨。”将掣甩了甩虎尾,道:“荣家的这个,就是被折断了反骨的那种,妻离子散,现在就跟活死人一样活着呗。”
阆九川垂眸,轻点桌面,道:“那这荣家现在有道根的,只有一人?”
“对,这一代是个女少主。”将掣道:“所以这已是荣家的珍宝独苗了,毕竟是唯有的道种,这些年,他们不断繁衍,不拘嫡庶,但就没有生出新的道种来。如果这珍宝独苗折了,荣家再无道种,那就要退出玄族荣列喽。”
阆九川道:“也就是说,假如这县主赖上我,而齐家真能请动姻亲,未来我兴许就和这荣家对上了?”
“如果你真干掉了那荣家少主,哈,怕是追你到天涯海角喽。”将掣眯着眼道:“还有,玄族还会同气连枝,毕竟他们彼此之间其实都是姻亲,打一家脸,就是打四家脸。”
所以,这就是普通人不敢招惹玄族中人的原因,你以为得罪的是一家,非也,是四家。
而想要讨好玄族的权贵世家,也大多会卖个人情的,得罪了玄族,不是销声匿迹,就是夹着尾巴做人了。
阆九川听了,心底再度生出厌恶来。
这岂不等同当世是由这四大玄族统治,那守卫边疆保家卫国的将士,为国而谋为民请命的文士,他们的努力和勤勉又算什么?
修道者,修得道来以道压人,这还算是什么修道?
他们所修的道,是为弄权而修么?
“所谓玄族,不过尔尔。”阆九川冷哼一声。
将掣道:“你这话可别让人给听到喽,不然真会被捶死了。”它顿了顿,斜睨着她试探地道:“还有你自己,也不知什么来历,说不定你自己也是出身玄族呢?”
阆九川蹙眉:“为何这么说?”
“凭你这一身本事啊。你魂魄不全,肉身残缺尚且能打怪灭煞,要是个全乎人,你的实力,谁敢想象?玄族之所以这么尊荣,不是因为世人吹的,是他们祖上有真人传世,他们是真的有玄门五术的真本事传承的,而非花架子。现在这个尘世,有几个真人?”
阆九川沉默。
“道上没有你的传说,但你却有这般本事,那是谁教的,谁又有这样的道术资源?便是有人教,也得有道根悟性才行。”将掣叹气道:“说是天道酬勤,但没有天赋,再勤也枉然。”
世上哪有那么多努力就会有回报啊,在天赋面前,努力往往变成小弟。
当然了,有人有天赋,却不勤勉,那也只能是白瞎。
她这样的,怕是顶尖天赋型选手,还勤勉的那种,可有时候,这样的人,若不为己所用,那就只会灭之。
阆九川没有反驳,浅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辨析能力。”
将掣得意地抬头,他好歹也是白虎王,是神兽之后,哪能没一把刷子?
阆九川道:“我是什么来由,等我找到我那一魂二魄,总会清楚的。若我是玄族中人,凭我如今生出的厌恶和不屑,大抵也是类似荣家那反骨仔的那一挂。”
反骨仔,要么被驯化,要么反骨到底被严重打压,她是哪一种,倒未可知。
“不管如何,实力才是王道,在实力面前,什么族,都不可逆转,我若凌驾他们之上,那才能立于不败之境。”阆九川点了点桌面,道:“在一切未明时,就得强化自身,增进实力。”
“你有什么打算?”
“现在光靠人引荐,来功德太慢,更不说重塑这肉身了。老夫人给我一个铺子,我准备用它开个万事铺,日断阳,夜断阴,解万事。”阆九川看出窗外,看着那洋洋洒洒的皑皑白雪,道:“无云梯供我攀登不打紧,我自成羽翼便好!”
第88章 主要想切磋一下斗符
要开铺子,自然得把铺子给空出来,在侯府出门时要用车马,还得向管理中馈的打招呼安排,但阆九川没有惊动人,而是悄悄地出了门。
阆老夫人给的那个带铺面的小宅子在西坊寻香胡同,只有小两进,如今的租客来自北边,做的是皮毛和药材生意,故此铺面一分为二,一边做皮毛,一边则卖药材,掌柜即是东家。
阆九川到的时候,那铺面已经是半清空的状态了,看着颇萧条。
东家庄全海是个年过五十的中年人,一家七口人住在后宅,看到阆九川还有些意外,一听她是铺子的主子,看过铺契文书就道:“小娘子来得正好,我本来也打算着上门的,再有几日我的租期就满了,却是不打算续了。”
阆九川问他:“可是生意不好做?”
庄全海笑了笑:“也不是不好做,就是人老了,总有要落叶归根的想法,乌京虽好,终归不是我们这样的异乡小百姓能扎根的,回乡做点小买卖,一家子齐齐整整的,也心足了。”
阆九川打量了铺子一翻,见这里虽然一分为二,但却规整得很是整齐,并不显杂乱,铺子维护得也挺新,便看向他的面相,道:“要回乡,你在正月再上路,莫要在腊月离京。”
庄全海一怔,他们是打算退租后,就离京回乡,兴许还能在正月里赶上元宵,也算是在家中过了年了。
“贵府快要添丁了,腊月天寒,路途遥远,赶路有阻,于人丁不利。”阆九川淡淡地道:“这铺子的货你清好,我要收回稍微修葺一二,你若帮我盯一下工,后面的宅子,就让你们住到过了元宵,免租。”
添,添丁?
谁?
庄全海家中七口人,他和老妻,还有两子两女,以及长媳,长子成亲多年尚未有喜,加上生意不过不失的,他们就想着此地不旺他们,再之前险些得罪了贵人惹出大祸,也才想着回乡躲避。
但眼前这小娘子,说他府上要添丁?
“让我住到出了元宵?不要租金?”
“是,前提是你得帮我监工。”
庄全海想到小女儿近日因为要离京而闷闷不乐,便道:“可以,这些皮毛我已是找了同行收,药材我这几天就清走,姑娘要怎么修葺,大可以一说,我还有相熟的工匠,手工不错,价格也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