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面面相觑,脸色五彩纷呈,还是那姓方的一脸羞愧,率先起身,拱手告辞。
今日真是倒血霉了,只是热议了一下新话题,却被大人物听到,还当场训斥,这传出去,他们焉有脸尔?
第101章 自有大儒为她辩经
薛师坐下来时,一腔怒火仍未平息,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对一个小姑娘恶意如此大,她可有做错了什么,她甚至才来这乌京过活。
便是嘴巴再毒再不会说话,也不是该被人以此来攻击的,还骂她短命之相,那这种人又是什么好鸟?
“老夫万万想不到,这些学子竟也会跟个长舌妇一样中伤一个孩子,老夫瞧着,有两人穿着的国子监的学服?”薛师暼向一旁的苏郡马:“苏伯泓,我记得你家中叔父,是国子监的司业?如今国子监的学子就是这样的货色,此等酒囊饭袋还能为国建功?一个个都恨不得钻进女人裤裆里,还不如早早让了位置出来,让真正好学的人去读书。”
隔壁起身要走人的国子监学生听了,羞得脸红耳赤,连忙加快了脚步。
骂得太脏了!
苏郡马忙道:“我一定禀明叔父,严抓国子监的学风和学子品性。”
薛师哼了一声,道:“传言不可信,偏他们还不自知,还说什么赵家痛恨那孩子,简直莫名其妙。”
“薛师说得对,传播这话的,绝对是针对那孩子,她刚刚回乌京,门都不曾出过几回,论得罪人,哪有……”沈青河眼浅,越说越觉得心酸,眼眶也愈发的红了,道:“也不是没有得罪谁,就得罪了一个县主,这还是她人有错在先,反倒打一耙,当真可恨!”
苏郡马看着沈青河那义愤填膺又红眼的样子,眨了眨眼,不是,老沈这阵子是不是过于娘了,动不动就红眼还掉眼泪,他过往铁血铮铮流血不留泪的作风呢?
薛师也觉得沈青河古怪,但他所言,却甚对自己的意,便冷道:“不过是些后宅妇人伎俩,想以流言蜚语毁掉一个小姑娘罢了。”
两人忽又对视一眼,大家对此都义愤填膺有些巧了,咋的,你也因为那啥而认识她的?
确认过眼神,是的。
两人各自端起茶,隔着桌子遥敬一杯。
苏郡马有些看不懂这两人的路向了。
三人开始叙话,等薛师所等的好友到了,他向二人告辞,另开一包厢说事。
沈青河才向苏郡马说起阆世子袭爵一事,要想在年前定下来,自然多拉些帮忙说话的人,好比眼前这位,天家的外甥女婿。
苏郡马忽然就懂了:“从前并不见得老沈你和开平侯府有何关系,眼下听着,却是认得那个在流言中心的姑娘?因为她,才帮阆世子?”
他这回是真对阆九川生出了几分好奇,此女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能让铁面无私的沈青天和大儒薛师都甘愿为她辩经?
好奇,真好奇!
沈青河轻咳一声,道:“康乐郡王家公子的事,是她从中帮我,才得以破案,我承了个大情。”
苏郡马十分惊讶:“不是说还没及笄?”
“确是,不过翻过年就及笄了,只是尚在孝中,只怕也不会大肆操办。”沈青河叹气,阆九那丫头也太倒霉了些,自小失怙,也不得母爱,如今快要及笄,都赶不上盛大操办,这可是女子除出嫁,最重要的日子。
苏郡马却是想,还没及笄,就能帮上沈青河的大忙,会不会言过其实了?
他又想到沈青河的嫡子尚未说亲,看他的眼神便不免有些意味深长起来,这老贼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沈青河:“?”
这眼神是几个意思?
“阆家这爵位肯定是会承的,只是会不会从他这一代就降爵,就不好说了。”苏郡马道:“毕竟阆家如今也没什么建功立业的人,能顺利承爵就是好了。”
沈青河叹道:“也是当年九娘的父亲,哦,就是阆家老二,那位安北将军死得早,不然阆家何至于此。”
“所以子侄教导,须得严抓,不然这能接棒的人才断层,就会像阆家一样了。”苏郡马也叹。
二人颇有些英雄所见略同的意味。
苏郡马喝了一口茶,又探过头来,满脸八卦,问:“那丫头帮你破了个案子,那你可知薛师又是承了她什么情?那个老古板是护短不假,但可不曾见过他护一个小姑娘的短。”
沈青河含糊地道:“我也想知道,大概是投缘了吧?”
苏郡马看他不说,不禁轻嗤,老滑头。
彼时茶居的另一个包厢,薛师看着愁眉不展的好友,问道:“怎来得这么迟,可是发生什么事,有我能帮得上的?”
“也没什么,刚才去通天阁拿了个情报罢了。”欧洛中苦笑道:“你也知道,我那幺女的体质……不过你素来不信这个,不说也罢。”
薛师心中一跳,压低了声音,道:“是楠丫头能见邪祟的事?”
欧洛中惊讶:“你竟会主动提这等不着调的?”
这老古板不是整日把子不语怪力乱神挂在嘴边的么?
转性了?
薛师老脸一红,瞪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回话,这孩子怎么了?”
欧洛中摇头,眼圈发红,道:“现在已经出不得门了。”
薛师一惊:“病了,还是被邪祟附身了?”
“你才附身,我儿身上有玄族给的护身符,那起子邪物焉敢附身?”欧洛中怒。
“玄族是真厉害又能帮上楠丫头的话,你也不至于这个表情了。”薛师不屑地冷哼。
欧洛中敢怒不敢言,他说对了,去玄族求得灵符,也不过是不让邪祟近身,却不能让楠儿彻底摆脱这些阴物,且过一段日子就失效,玄族不好打交道,想求符还得卖人情,而为了不见那些阴物,都缩在屋里足不出户,如今已经消瘦得快起不来床了。
可怜他的老姑娘,如花之龄,却要走向凋谢,这是要剜了他这老父亲的心。
薛师又问:“那你去通天阁买的什么情报,听说那里的情报贵得咋舌,可得了什么有用的没?”
欧洛中道:“说是我今日能得以遇救我儿之人。所以老薛,我就不和你多说了,改日再叙。”
他打算从这茶居走到府中,看究竟是哪个贵人是救他儿的人。
薛师一愣,见他要走,一拍大腿,嘿了一声:“老欧,通天阁没说错,你可真遇见了!”
第102章 阆九藏得好深
阆九川这些日足不出户,却是养得精神爽利,无它,皆因她感受到了愿力滋养。
薛师那人是老古板了点,但言出必行,把她的长生牌供上了,扎根在文昌气浓郁的学院,又有香火供愿,简直双赢。
精气神一好,阆九川也能腾出手来倒腾更多的物事,诸如搓药丸子,她院子里这些日,日日都飘出药香,而建兰几人在一旁帮忙,走出外面,都觉得自己身上带着药香味了,偏闻着还觉得挺精神。
不过这日,府中却有些吵闹,小满出去一打听,却是扶棺回乡的阆采勐他们回府了。
阆九川没放在心上,但不一会,又有下仆急匆匆地跑来她这院子,让她去前院,因为赵家给她单送了一份年礼,这送礼的,还是赵家的嫡长子赵元承。
阆九川:“?”
赵家咋回事,不在家好好守孝,来送什么年礼,还亲自上门,还弄这么大阵仗?
等她赶去前院,早已围了不少人,连被禁足的阆采苓姐弟都跑出来看热闹了。
看到阆九川出现,阆采苓姐弟双目都快要喷火,他们禁足多日,她倒好,瞧着脸色还可以?
赵元承看了她,也朝着她拱手一礼,嘴角含着不太自然的笑,道:“九妹妹近日可是大安?自上次祖父大丧见过,多日不见,家父家母甚是挂心九妹妹的身体,特意着我送些药材补品过来补身子,让你得了空去家里玩。”
阆九川嘴角一抽,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当日指着我大骂想要撕了我的你哪去了?
赵元承让人递上礼单,寒暄了几句就告辞,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送礼送得大张旗鼓,倒像是做给谁看似的。
阆九川若有所思。
很快的,就有人给她解惑,道:“如此一来,谣言不攻自破,极好。”
阆九川看向开口说话的阆正平,后者刚要说话,又有人上门递了拜帖请见她,来的人还是薛师。
阆采勐和阆采铖等读书的男儿眼睛都瞪大了,揉了揉耳朵,谁,你说谁来了?
阆正平接过下仆的拜帖一看,还真是鹿宁书院那山长的名号,忙道:“人呢?快把薛师请进来啊。”
薛师盛名在外,鹿宁书院更是天下有名的栋梁书院,招收学生极为严格,能入书院读书,是很多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
而阆家仍在读书求学的,除了已经考上了举人的阆采勐,就是阆采铖这些男儿,但要么都在次一等的书院,要么就在族学,连国子监都进不去。
阆采勐若能得薛师如此名师指点学问,那可真是被馅饼砸中了。
这不,他刚回来,风尘都尚未洗去,反而跟着父亲叔父浩浩荡荡地去迎接薛师。
反观是被求见的阆九川,淡定地站在原地,低头看了一眼礼单,再看地上那些装着药材的名贵礼盒,眨了眨眼,送礼必送药材,她这孱弱,是不是已经深入人心了?
而其余的人则是对她投以好奇和探究的目光,这村姑招来的人物,都是大有来头,她到底有什么魔力?
程嬷嬷听到消息赶来,看到这满地东西,连忙让墨兰等人帮忙归拢送回阆九川的院落,又把阆九川拉到一边去,蹙眉道:“外面那些传姑娘不好听的谣言,夫人得知后气得心绞症犯了,姑娘回头去看看她?”
阆九川挑眉:“什么谣言?”
程嬷嬷还没说话,阆正平就带着薛师和一个陌生的面孔进来了,笑眯眯地向她招手:“九娘快来,薛师看你来了。”
程嬷嬷一惊,看了过去,竟真是薛山长。
将掣也在这时赶了回来,一碰头就咋呼大叫:“阆九,你出名了,乌京里有人传你是个身带厄运的扫把星,是乌鸦嘴呢!”
它跳到她的肩膀,激动地说着外边的传言,道:“我特意跟着人,你道是谁先传的,就是那姓齐的放出来的,他们上门来干不过你,竟用这样下作的法子,当真可恨。咋的,咱们要不要坐实了这名头,把那小娘皮给咒死了事!”
阆九川:“……”
两耳不闻窗外事,她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名动乌京’了?
“九娘?”
阆九川回过神,见阆正平已经带着人来到跟前,府上在这看热闹的都纷纷向薛师他们行礼了,只有自己呆站着。
“先不用管。”阆九川把将掣按下去,向薛师微微弯腰行礼:“见过薛师。”
薛师眼中含笑,看她脸色不错,便点了点头,道:“不必多礼,随意就好。哦,对了,小阿九,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友,游鹤先生。”
众人抽了一口凉气,游鹤先生,是那位画出江山锦绣图,被挂在御书房的那位游鹤先生吗?
是了,游鹤先生是少年白发,如今他人未老,头先白,可不就是那标志性的特征?
阆采铖眼神热切,他极喜欢游鹤先生的水墨画,如今见着真人,真是三生有幸。
阆九川看向欧洛中,后者同样定睛瞧着自己,神情颇有些隐忍和几分急切。
此人白发童颜,额头丰润且宽广,山根丰隆挺拔,双眉长垂,下巴饱满,观其气度,性情洒脱不羁,整体看着是难得的长寿之相。
但是,他的子女宫隐有崩裂,宫门将破,阴晦无光,有子女伤残的败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