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来了,门就能开了。”阆采泽仍觉得她的嫌疑最大。
一旁的阆采苓逮着机会,在阆采泽后面道:“这个时辰她来做什么?”
“来守灵尽孝,不行么?”阆九川抓起一把纸钱扔进火盆,砸得盆中纸灰乱飞,烟气散开,呛得人忍不住咳了两声。
她站了起来,盯着阆采泽道:“早知道你这么不识好歹,就让那女鬼缠着你好了,不是我踢一脚,你现在都被鬼拉去做新郎了。也不对,做鬼新郎还得名正言顺,你和人家一无聘书二无婚约,名不正言不顺,你连新郎都做不成,顶多是个外室男。”
众人瞪大眼:“?”
这都是什么另类的虎狼之词,他们怎么听不懂?
阆采泽气得跳脚,抖着手指着她:“你,你你你……”
连新郎都不是,而是外室男,这也太侮辱人了!
她嘴巴怎么这么毒。
阆九川道:“恶人先告状前也要想想自己做了什么不道德的破事,被鬼缠,难道不是你自己招的吗?”
阆采泽:“!”
他做什么了他。
阆九川来到那一排纸扎童女前,道:“你就说,你招没招她吧?”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那只栩栩如生的纸扎童女,不知为何,颇有些毛骨悚然,尤其那眼睛,仿佛在盯着他们似的,十分诡异。
“大晚上的,你吓唬谁啊!”阆采苓白着脸呛了一句。
阆采泽却已经僵住了,故作镇定地说:“一个纸扎祭品,我怎么就招了她?”
“不是你夸人漂亮,她岂会亲你?”阆九川冷笑:“你先调戏的鬼,先下的钩子,人家如你所愿罢了。”
阆采勐和阆采铖都愣住了,她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那只缠着阆采泽的女鬼逃跑前生怕被她找晦气而自己爆出来的,巧了,人家生前是个风流的,死后,自然也是风流鬼。
阆采泽浑身发寒,想说点什么,喉咙跟被什么东西哽着了似的。
“一派胡言。”阆正平看家里人都安静如鸡,像是被唬住了,也顾不得崔氏了,瞪向阆九川那:“不是让你在你祖母那边侍疾,你过来做什么?来人了,把九姑娘和六少爷都带下去。”
阆九川说道:“是你们接我回来作孝子贤孙的,那就谁都不能阻止我给老爷子尽孝。”
还是靠近棺椁比较养身,趁着下葬之前,多吸点功德。
她又点了点那纸扎童女:“还有,今晚这事也非偶然,我要是你,就去查一下,这童女哪来的,纸人点灵,凡阴魂可入。”
她扫了那童女的脚部一眼,挑眉,怪不得不止一个小鬼来此,竟还有阴物引鬼。
在场的人听得脑子嗡嗡的,她说的啥,为啥他们都听不懂!
听不懂,但不妨碍他们看清她的动作,崔氏脸色大变,叱道:“孽障,你要干什么,还不给我住手!”
这个癫人,竟是要捣烂祭品!
第17章 这天彻底死了,聊死的
世人皆知,纸扎祭品不过用些竹篾纸张便可扎成,手艺好的白事铺会把纸扎品扎得栩栩如生,就像眼前的一堆待烧的祭品,无不精致漂亮。
所以,寻常的纸扎品除了竹篾和纸张,定不会出现旁的东西,但谁告诉他们,被阆九川发癫捣烂的童女脚部,为何会有一节黑乎乎透着不祥的东西?
那是,指骨?
外面北风呼啸,忽而砰的一声巨响,有风把外面竖着的白幡给吹倒在了地上,吓得小的姑娘尖叫出声,躲在大人身后瑟瑟发抖。
女眷们同样怕。
尤其老太爷的棺椁还在灵堂,还没定棺,离得近了,还能看到被风吹起的孝布之下那张惨白无色的脸,干瘪,阴森森的。
虽然那是他们的老太爷,总不会跳出来害他们,但此情此景此氛围,谁心里不怵?
阆九川把那浸过血的指骨抛向了阆正平,后者下意识地一捞一接。
入手阴冷,他打了个哆嗦,意识到这是什么,凭着本能就想扔出去,但却生生地忍着了,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准备烧给先人的纸扎品,出现这样来历不明还看起来特别邪恶的东西,谁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孩童指骨,骨上被刻过符,浸过人血的,乃阴邪之物。”阆九川又坐回化宝盆前:“既然没事了,尔等都回去歇着吧,这灵,我来守便可。”
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功德就不必被阆家人分薄了,嘻嘻,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众人看她真个就把纸钱扔到化宝盆去,一副守灵的模样,不由嘴角抽搐。
现在是守灵的事吗,那什么指骨,你只说一点而不细说清楚,说书人都没你会放钩子的,你是想挨雷劈吗?
便是作为新家主的阆正平都有些绷不住,想要把这指骨给扔回给她,吼上一句,你懂你就多说点,而非这没头没脑的。
“九娘,你怎么知道此物会藏在纸扎品内?”阆正平眯着眼睛问。
阆九川头也不抬:“我说是鬼告诉我的,你信吗?”
“……”
这是什么回答?
“此事非同小可,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崔氏忍着气开口。
阆九川的手一顿,抬头,道:“既是非同小可,你们不会去查,问我有什么用?怎么,堂堂偌大侯府,养不起我一个小娘子就算了,查一查这东西是怎么被放到先人的纸扎品内,难道也无人了?”
众人怒。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气死人不偿命,什么叫养不起她?
侯府纵然没有祖辈那时的富贵荣光,这些年在走下坡,但烂船尚且有三斤钉呢。
可无一人在这个时候反驳,尤其是看到崔氏寒着的那张脸时,更不敢哼一声。
人家这是暗戳戳地对老娘发泄不满呢。
阆正平很是头痛,这个侄女不仅长了反骨,还长了浑身刺,一言不合就戳人。
他看向崔氏,又看向妻子,最后看向长媳吴氏,使了个眼色。
就你了,你和她能说上两句!
吴氏心中惊颤,接到公爹的眼神,便走了过去,顺手也捡起一张纸钱扔进火盆里,颤声问道:“九妹妹,这邪物要是一直在那纸扎童女上,会怎样?”
众人竖起耳朵。
阆九川道:“会怎样,他们三个不是已经领教了?何为邪物,阴邪之物,招来的自然邪祟晦气,沾上了这些玩意,会有什么后果,想必不用我这村姑说,你们都懂吧?”
哪个大户人家不求神拜佛,再不子不语怪力乱神,都会拜神,而内宅妇道尤为之,有的人沾了脏东西后是个什么样儿,没见过都听过。
就算没见过,刚才阆采泽一副中邪的样子,不就很全面的诠释被邪祟沾缠是怎样的么?
察觉到众人目光的阆采泽:“……”
他并不想做这惨痛的例子。
吴氏吞了吞口水又问:“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可能是鬼上身吧!”阆九川叹了一口气,道:“不然我区区小村姑有何等的本事?你们该不会以为我是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的大师吧?”
好的,这天彻底死了,聊死的。
众人气成河豚。
就没见过这么光听她说话就恨不得捶爆她的人。
阆正平看她这副散漫的模样,自知是问不出多少更有用的东西了,想想也是,她不过一个未及笄的小娘子,能有多大的本事,看出那纸扎童女不对,大概是待在庄子上看多了这些东西,才发现了一点端倪吧。
他眼角余光扫到老爹的棺椁,愧疚顿时涌上来,不管如何,要烧给老爹在地府用的东西出了差池,是他这个做长子的不孝,是他失察。
“九妹妹,纸人点灵,这是何意?”阆采铖在这时颤声问了一句。
阆九川看向那纸扎童女,道:“字面上的意思,何为点灵,便是为一件死物赐予生命,纸人的眼睛又岂是随意点的,这不是叫它成活?”
众人又看向那排纸人,画得十分逼真的眼睛,像是要透过纸盯着他们。
“不是,你们这些长在城里的体面人,难道不知纸人不画眼,不点睛?”阆九川故作惊愕地道:“在庄子上,几岁的孩童都知道呢。”
众人:“……”
知不知是一回事,但这暗讽的语气,真的很欠扁。
“行了,都散去吧,老三,你带人在这守灵……”阆正平看众人一脸气不平的样子就头大,再扰老爹安宁,真的是他们大不孝了。
阆九川急了,道:“不用,我在就行,此处阴气尚未散尽,你们在此逗留,阴气入体,不是倒霉就是病!”
此话一出,直接把人给气出白眼仁了。
阆采苓仗着人多,指着她大骂:“你怎么这般恶毒,外人如此,家人亦如此,竟然也口出恶言诅咒。”
阆九川冷笑:“好心当做狼狗肺呢,行行行,爱待就待,别怪我没提醒就行。”
她把火盆拉到盘着的腿边,再不发一言。
这态度,反叫人心里惴惴不安。
阆正平还是叫老三带两个男儿留下,灵堂总不能一个男丁都没有,至于阆九川的话,当耳边风。
众人走出灵堂,被风一吹,打了个激灵。
“不对啊,她怎么会懂这些邪门歪道?”
“谁知道呢,大概是在庄子上吃席吃得多,看惯了呗,胆子这么大,说不定还给人烧过纸钱呢。”
崔氏听见这议论声,眼睛冷冷地扫了过去,那两个小辈脖子一缩,不敢再言。
阆正平则是叫来心腹管事,让人去查探这纸扎品的事,看见院子的白幡,想起阆九川在灵堂指点的一番,忽而又想起她对赵老所言,心中蓦地一寒。
第18章 九姑娘过于可怜
不听九川言,吃亏是必然。
留在灵堂的几个不约而同地被阴气入体,大半夜就发起了热哼哼唧唧的,被阆九川喊人挪出去了。
其实这一点点阴气也不会多害人,但治丧嘛,本就辛苦,他们守灵几天,吃食也只能是素食,疲累加身体缺乏能量,再加上寒冬天冷,这被阴气一入体,自然会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