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九川心头一跳,倒不在意他的试探,道:“你意思是说有尸殭欲出?”
“不好说,但这种道反天罡的东西,长年埋在地底,本就日夜汲取地阴,若再饮血噬魂,那便成邪……”
宫七的话蓦地一顿,和阆九川相视一眼,瞳孔微震。
至阴至邪,已成卦象所言。
若是以纯阴命盘女子之血肉魂魄,岂不就是其大补之物?
“你第一个卦象怎么说的?血染红月?”宫七沉声道:“我曾翻过族中藏书异闻录,但有殭出,月色如血,为阴月。”
阆九川道:“我所知便是这些,是不是真的有这玩意,就看你们的了。”
怎么查,玄族自会有数,他们也更能驱动各处官衙。
“我要保的那个人,就是丁素秋的爹,要不是他执意要查他女儿的生死去向,估计不会遭这罪,顺着这一点去查,应该能找到些蛛丝马迹。”阆九川顿了顿,又道:“另外,还有一人,我不知有没关联,你也可以让人注意一下。”
将掣眉心一动,哟,这是动了恻忍之心?
第161章 雌竞只会影响她重生
目送宫七离开后,阆九川这才关上门,重新把金刚塔给拿了出来,指尖拂过塔身,凝眉沉思,半晌才有了主意。
将掣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道:“你不恨那戚四小姐吗,怎么还跟宫七说她将死的面相。”
“终于问了,我以为你能一直忍着不问呢。看你这义愤填膺的样子,我和她无冤无仇,我恨她做什么,便是那齐馨雨我也不恨。”
“她弄权,抢了本该是夫人预定的禅院啊,这是挑衅,更是针对。”将掣道:“你就没有半点气性?”
阆九川道:“京中权贵多如牛毛,她弄权,比她更会弄权的也有,僧庙么,也看人下菜碟的,你说有比她地位更高的人叫她让出这院落,她敢不让吗?再说弄权,你看我们如今住这禅院,与那静禅院比如何?不是因为一个权,我们也住不到这边来。”
哪怕她们是因为裴夫人才能住过来,但这何尝不是因一个权字?
“这我不管,她挑衅咱们,就不行。”
“她都死气上头了,我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那么多,我闲的?还是因为对方占了个院落,我就要杀了她出气?我说了,她还不值得我浪费功德。”阆九川淡淡地道:“我和宫七说这事,这其一,是我大善,给的一线生机,但她有没有命抓住,却是看天,与我无关了。其二,假如她的八字也是纯阴,和卓逾那一面,只怕不是偶然。阻止那妖邪多吸一个纯阴女的阴元,就是阻止它法力壮大。结合这两其,怎么都得分我一点功德吧?”
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虽然没有亲手去救,但她说破了啊,也不算见死不救,至于她能不能活下去,看命喽。
将掣:“……”
你可真是无往不利啊!
阆九川盘着腿,道:“不要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心力和精气神,不值当。我需要调息,稍后镌刻塔身的符纹,你去外面注意一下宫七他们的动向和消息。”
诛妖邪这个功德,她是不可能错过的,她的肉身需要。
阆九川按了一下胸口,感受那颗破裂的心在微微跳动,深吸了一口气,小姑娘使的小性子在她看来都幼稚得很,她的注重力,是在重塑自己,而非在小事内耗。
将掣看她调息入定,虎眸定定地看着她一会,这才荡出去了,她一心只奔着目标而拼尽全力,一刻不容缓,而它好像跟个女人似的只执着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儿了。
这叫啥,雌竞?
在她看来,雌竞只会影响她重生吧。
……
花表两支。
宫七找到宫四,就妖邪一事商议了一番,两人分头行事,向族里传了信,宫四负责盯那个卓逾并查戚四的生辰八字。
而宫七则回城去寻京兆司的查看近日可有女子失踪报上来的案宗,虽说如今是大过年的,又是封官印之时,但架不住他的身份摆在那儿,要查倒容易些。
他又以那丁满谷是涉案人,把人从京兆司的牢狱给提到了大理寺关押,还亲自在丁满谷身上下了个咒符,要是有人试图杀人灭口,他定会第一时间知晓。
毕竟他是和阆九川作了交易的呢,要是他答应上了,结果人没看好叫人杀了,岂不是他的无能?
宫七盯着丁满谷道:“我观你八字,人到中年有一大劫,本该是身陷牢狱,家破人亡的衰相,如今却是云月散开,光入印堂,是你从前心善积下的功德荫佑你,遇上了贵人了。”
丁满谷跪在他面前。
宫七避开一点:“别跪我,跪那个叫阆九川的小女子吧,如非遇了她,你全家难逃此劫。好生在这呆着,等此事了了,自有你闺女解冤的那一日。”
“是,多谢道长。”丁满谷还是拜了一下,再抬头时,对方已然不见了,他又换了个方向,那里有个特别小的窗,若逃得此劫,他愿一生行善,以给恩人积功德。
宫七离开大理寺的邢狱,就遇见了大理寺少卿,还是阆九川的老熟人,沈青河,对方手里拿了一叠卷宗,眉头深锁,看到宫七,脸色还有些不善。
他知道对方是玄族的人,而玄族这些年的行径,实在令他有些不耻,就拿宫七把人提到大理寺来说吧,这难道不是用身份压着各个衙门主事的人才能办成此事?不然,朝政中事,玄族说插手就插手,这朝堂得乱成什么样,他们这些官员还要怎么理政?
但宫七偏偏要查的是女子失踪的案宗,他再不喜,也要来一趟,因为此事,也是他近日在暗查的,玄族竟也插手了,他直觉里面会不会是和之前儿子经历的那个邪神案一样,也是邪祟在捣鬼?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麻烦了。
宫七看沈青河对他一脸不喜,心想自己没得罪他吧,便扯了个笑容:“沈大人,小道稽首了。大过年的,竟让大人跑一趟,实在不该,让底下的送来就够了。”
沈青河沉声道:“明人不说暗话,本官且问道长,这丁满谷之女失踪,可是因为邪物作祟?”
宫七眉梢一挑,竟如此敏锐,不对,此人浑身正气成罡,怎么一开口就是邪物,很多读书人都不信怪力乱神的呢,他倒像是笃定似的。
“大人何出此言?”
“你不必拐弯抹角的试探,下官也曾经历过类似的事,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玄族的人忽然来插手邢狱犯人的事,不是事关邪祟,又岂会如此?更不说,道长还不是一般小人物,而是族中重要人物。”这来的不是一般道人,而是宫家子,定不会是保个丁满谷那么简单,那丁满谷只是一介商人,他也搭不上宫家。
所以只能是因为邪祟犯案了,且应该不是一般的案,而是大案,沈青河感觉脑壳突突跳痛。
“哦,沈大人也经历过邪祟的事,可容小道问问,是什么事?”宫七有些兴致。
沈青河却没说,只是把手中的案宗递过去:“这是近日京中失踪的人的名籍,不知道可与道长要查的相关?”
宫七一凛,接过翻开一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第162章 祸害遗千年,你折不了
宫七会想查看失踪人口,也只是奔着阆九川的卦象而临时起意,但他没想到的是,年前还真的出了好几桩报上京兆的失踪案。
八个女子,不分年龄大小,生辰八字皆是纯阴,而命数……
他的手飞快地掐算,全是已死之数,这还只是乌京城内的,那么其余的县府呢,又会有多少人?
宫七脸沉如水,妖邪尚未出,便有数名女子死亡,还都是纯阴八字,是巧合?
可去它的巧合吧,卦象摆在那,又偏是纯阴八字,才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那么问题来了,这妖邪既然未出世,这些女子,是有人送过去喂妖邪?这个人到底是人,还是妖鬼?
不管是什么,总归是做滋养妖邪之事。
宫七为防出错,干脆就摆了一个召魂法阵,用那几个女子的生辰八字,包括阆九川口中的丁素秋,施了一个召魂仪式,但无一例外的,一个都召不来。
宫七浑身发寒。
一个都召不来,那就是说,她们不但死了,连魂魄都没了?
宫七没有想太多,立即拿出一道珍贵的千里传音符,掐了印诀,燃符传音,此事非同小可,光是他和宫四,只怕难以对付。
和少主结束传音后,宫七抬头看向已经黑下来的天空,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洒下,夹杂着凛冽的寒意。
沈青河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不妙,问:“如何?”
“都已经死了。”
沈青河登时沉了脸。
这个年,不好过了!
宫七扭头说道:“此事并非你们所能对付,但有一点,若沈大人敢往,不妨帮忙一查,这也算是一个线索。”
沈青河冰冷地道:“如果是邪祟所为,我们确实无法抗衡,但若是人为,我们本就是为民请命的父母官,自无不敢往的,我们也需要给苦主一个交代。”
“嗯。别的人不敢说,但这个丁满谷之女,丁素秋的失踪,该是和她的夫婿脱不了关系,那叫卓逾的,若能顺藤摸瓜,该能查到和他有联系的人,而此人,大概都和这些失踪女子有关。”按着阆九川说的,跟卓逾接头的,那必然是个人,而那人身后又站着什么,却是得查了。
沈青河道:“你便是不说,我也是要查的。他的妻子失踪,他做夫婿的,没及时和岳家通禀,而是隐而不发,直到岳家带人强闯进府,瞒不住了,才传出她私奔的消息,这便是一个莫大的破绽。”
作为一个男人,头上绿了,要么是彻底隐而不发,一封休书过去,但岳家那边肯定是要告知的,不然师出无名。而因通奸被处置的妇人,是一休一个准,狠心的便让其暴毙,怕是岳家都不敢说什么。
但那卓逾,不但瞒着,等岳家强闯进门,瞒不住了,才说妻子跟人跑了,自己实在不想岳家伤心才想着找回来再作打算?
这谁信?
紧接着,那丁满谷就出事了,证据链还这么齐全,怎么看都是准备充足,是要弄死他,好让此事沉下去。
证据链再齐全,沈青河都保留看法,因为他不信人性。
“我倒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小人物,也值得玄族的道长如此相护。”沈青河看向宫七,很是有些意外,道:“难道是因为他是涉案的其中一个家属?”
宫七虽被他的阴阳怪气给呛了一下,摇头道:“不过受人所托罢了。”
“哦?”沈青河眯眼,道:“丁满谷若有此人脉,也不至于在京兆大狱遭那罪吧?”
“前世烧了高香呗,竟也在人海中遇到那么一个贵人,愿意保他。”宫七撇嘴道。
“谁呀?”
宫七似笑非笑:“告诉你,你也不认识。一个狡诈,惯会扮猪吃老虎的小娘子,就开平侯府那九姑娘。”
他也没啥不能说的,沈青河这样的老狐狸,他不说,他肯定会去问丁满谷,毕竟人都到了他地盘了。
此人正气,想来也不会对一个小姑娘下黑手。
沈青河:“!”
巧了,他还真认识。
宫七看他神色古怪,心里咯噔一下,敛了笑:“怎么,大人认识?”
“小九娘如今在哪?”
宫七:“……”
这就是默认了。
天尊哎,他有点脸疼怎么办?
宫七眼睁睁地看着沈青河表演变脸,那张冷脸是消失了,变得温和慈祥,话也多了,只是都围绕着阆九川问的。
诸如人长高没,可有长肉,身体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云云,跟个老父亲似的啰嗦。
还有,他眼角晶莹又是什么鬼,为什么说着说着,他的眼就湿漉漉的,一副阆九川孱弱就很惨的悲伤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