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以外,春大豆、春地瓜还要要追肥,也是一件辛苦活。
不光是田里地里要侍弄,这时候连菜园子都不能放过,除草防治病虫的同时,苋菜、豇豆等蔬菜也要种,否则后面没新鲜蔬菜吃。
眼看该收割的收割,该栽插的栽插,该播种的播种,可事情还没完,这时候天气潮湿闷热,水稻和棉花容易出现病虫灾害,水稻的二化螟、叶瘟等病虫害,棉花的棉蚜虫、红蜘蛛等害虫,这时候容易爆发,还需要谨慎防治,万不能耽误喷洒农药的时机。
病虫害多了,前去姚姚农药铺买农药的人跟着多了起来,且随着买过农药的顾客增多,大家口口相传,知道姚姚农药铺的人也就越发多了起来。
但不仅是知道的人多,姚三春家农药的效果更是有目共睹,这下子,姚姚农药铺算是在瓦沟镇彻底打响知名度了!
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此前农药铺生意也不差,都说财帛动人心,各路心怀鬼胎的眼馋人士陆续登场。
对于自己创业过的宋平生来说,这一切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的套路,他一人便能游刃有余地解决。
不过他虽然自己能解决问题,但是每隔一阵子就有人来捣乱总会让人不胜其烦,宋平生忍无可忍,最终打点不少银子,跟此前见过面的一位叫马大米的衙差搭上关系,人前关系亲/热的跟亲兄弟似的。
也是自那次以后,他们农药铺才能安安稳稳地开张,生意越来越红火。
但是农药出名也有烦恼,比如说在这个芒种时节,宋平生两口子忙得天昏地暗,但是竟然还有许多人跑来地里找他们买农药,使得两口子得来回折腾。
其二便是因为农药铺生意蒸蒸日上,村里人看在眼里,孙逢春去年免费得了几两农药,今年竟然恬不知耻地直接上门讨要,可把姚三春夫妻给惊呆了。
最后的结果,姚三春夫妻自然没有给,倒不是舍不得这点农药,而是对于这种爱占便宜又脸皮厚的人,千万不能纵容,否则孙逢春以后必定是甩不脱的狗皮膏药!
只是没两天后,村里便有人说闲话了,说他们姚三春两口子如今有钱了,眼光高的都瞧不上村里人了,还小气吧啦,夫妻俩都是铁公鸡一个!果然啊,人一有钱就是不得了哦……总之酸话一大堆。
对此,姚三春两口子只当不知道,那些三言两语便被挑拨的人,也不值当他们交往。
这日下了半夜的雨终于停了,宋平生家和宋平东家正在地里艰难跋涉,出去一个来月的钱玉兰终于回来了,跟钱玉兰一同进村的还有钱兴旺。
中午宋平东兄弟从地里回来,钱玉兰和罗氏她们整好一桌饭菜,一大家子人便挤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说话。
钱玉兰面对自己最喜欢的煮豌豆,没有动手的意思,等宋平东咕咚咕咚喝干一大碗水,面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平东,我听二狗子他娘说平文考上,现在是童生啦?”
宋平东神情微顿,掐住大碗的手指无意识地紧了紧,而后垂下眸子点点头:“是,平文如今已经是童生。”
钱玉兰笑得见牙不见眼,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虽然她已经从罗氏嘴里得知,但是这种喜事听几百遍都不嫌多。
“平文这孩子,从小就聪明,郭亲家都不知道夸过他多少回!呵呵……”
“大姐,我都听你夸过多少回了!不过这么年轻就是童生,确实难得啊!”钱兴旺高兴得黝黑的脸庞隐隐发红,跟自己儿子考中童生似的。
第153章
宋平东他们笑得有些牵强, 但是又不好坏了钱玉兰的心情。
钱兴旺脸上难得一见的笑转瞬即逝,旋即正色:“对了,说到平文, 咋地没见到他人?我这个做舅舅的还没见过他呢!”
钱玉兰也把目光投向宋平东:“是呢,平文去哪儿了?我从回家到现在都见到他人,问你媳妇儿你媳妇儿又不说?”
罗氏露出一抹尴尬之色, 丈夫跟小叔子闹矛盾, 把小叔子气得搬出去住, 这让她怎么说嘛?
宋平东忍了忍, 话中有几丝不易察觉的怨气,语气有些硬邦邦:“我跟平文吵了一架,他去镇上租房子住着呢!”
钱玉兰一愣, 脸上的喜气很快消散不少, 沉默了片刻后,道:“老大,我知道你们兄弟俩的性子,如果你俩吵架, 那一定是平文干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明天我就去镇上找他,到时候一定好好说他一顿, 让他做人不能忘本, 别以为考一个童生就多了不起!”
“这么多年要不是老大你在家里出力, 平生那时候天天混能有饭吃吗?平文能啥事不干, 在书院安心读书吗?平生平文他们都该尊重你这个大哥, 谁敢对你不客气我第一个削他!”
虽说路途劳累, 但是钱玉兰拉耸着的眼睛还是泛出几丝凌厉。
宋平东被自己亲娘突然的强势给惊到了, 半晌眨眨眼皮子, 不确定道:“娘, 从小到大你就没打过我们兄弟姐妹,你不是说真的吧?”
钱玉兰挺直腰杆:“我骗你们干啥?你们先别急着乐呵,要是你们其他人犯错,我照样不客气,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宋平东两口子跟宋平生两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一脸的懵逼。
从前他们娘在宋茂山手下过活,说实话,性子挺弱,可谁知出去一个来月,回来时精神头好不说,性格也有了变化。
“娘,你这次跟舅舅回乡,是不是发生啥事了?”宋平东试探性地问道。
钱玉兰不知道想到啥,突然一脸的惆怅,但是面对两个儿子,她又板起脸,似真似假地道:“从前有宋茂山在你们头上压着,日子已经很难熬,娘当然要多顾着你们一些。如今宋茂山管不着你们,我这个当娘的就要多看着你们,不能让你们走上歪路!”
宋平东、宋平生:“……”怎么听起来好想他们兄弟俩会干什么坏事似的?!
可不管怎样,一趟回乡之旅,能让钱玉兰和钱兴旺敞开心胸,重新燃起对生活的热忱,很值得。
众人不再提不开心的事情,饭桌上气氛便活跃许多,大家吃饭的吃饭,吃豌豆的吃豌豆,一桌碗筷杯碟的声音,十分和谐。
钱玉兰一口气吃下小半碗的煮豌豆,桌边的豌豆荚堆成小山,而后她往钱兴旺那儿看一眼,突然道:
“还有一件事,就是你们舅舅决定,等明年大韦媳妇儿把孩子生了,你们舅舅一家就搬到咱们镇上安家!以后啊,咱们两家就可以经常走动了!呵呵呵……”
这个消息实在出人意料,宋平东犹豫了一下,关心道:“舅舅,我是很希望咱们两家能经常走动的,但是我听平生说你在邻省府城的烤鸭生意红火得很,你突然搬来咱们镇上,那生意恐怕比不得府城……”
钱兴旺对朴实耿直的宋平东越发顺眼,果断摆摆手:
“无妨,这些年咱们卖烤鸭也挣了一些,大韦他都快当爹了,以后混成啥样得看他自己,等大林春花成家立业,我就好好歇上两年,种种地钓钓鱼啥的,安逸得很!”
说到这,钱兴旺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自从找到钱玉兰了却心愿后,钱兴旺脸上的笑越发多了起来。
宋平生知道钱兴旺是主意很正的人,做的决定没有他们置喙的余地,当即扬起笑,道:“那感情好!等舅舅家搬过来,镇上距离老槐树村也不远,两家就能经常走动,娘也就有了说话的人。”
宋平东反应过来瞧向钱玉兰,道:“是啊,娘肯定欢喜。”
以前逢年过节,别人家的媳妇儿都欢欢喜喜地拖家带口回娘家,只有钱玉兰却没处可去,她内心的苦闷可想而知。
其实钱兴旺做这个决定,宋平东也替自己的娘开心。
主要的事情说完,宋平东他们便加快速度吃饭,下午地里还有活计。
下午钱玉兰和钱兴旺完全没有休息的意思,姐弟俩争抢着挑粪去肥地,宋平东他们劝也没用。
今夜月明星稀,忙活一天众人都累了,钱兴旺吃完饭便去姚三春家休息。
宋家厨房里,钱玉兰拒绝怀孕的罗氏帮忙,自己一个人坐在漆黑的厨房里烧水,橙红的火光照亮她沧桑却不失温柔的眼眸。
宋平东在厨房在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踏了进去,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将他与宋平文的争吵完完整整地告知钱玉兰。
这一夜罗氏等了许久,宋平东才从厨房出来,母子俩具体说了什么,别人无从得知。
后面几日钱玉兰并未去镇上找宋平文,而是在家忙着种地瓜苗,大儿子咋说也是分家过了,她家的田地总不能全让儿子担着。
钱玉兰不急,村里人却挺稀罕,自家儿子都是童生,钱玉兰咋还不叫宋平文回家,难不成村中传言是真的,宋平文和家里人的关系出现什么问题?
对此钱玉兰他们并没多在意,可是在镇上的宋平文却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事,若是只说他和兄弟闹矛盾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人说他跟亲娘有矛盾,这下子宋平文可坐不住了——
子女同父母闹事,这可是大不孝,于读书人而言是绝对不能出现的事情,否则你的前途也就无望了。
想到这,宋平文一刻不敢耽误,马不停蹄回到老槐树村。
中午钱玉兰带着一身泥点子回家,便见着宋平文站在院子里朝她笑。
“娘,你可回来啦?”宋平生大步上前,靠近钱玉兰:“你咋也不去镇上找我,我还是听别人说才知道的!”
钱玉兰见到小儿子先是一喜,可笑到一半,神色蓦地冷了下来。
“你是儿子我是娘,难不成还要我去找你?”
只要一想到老大前几晚说的那些事,她的脑子就一阵“嗡嗡”地响,语气不由冷硬下来。
她实在难以接受,自己的儿子在得知亲娘这些年的遭遇,不但反应如此冷淡,甚至转头还能若无其事找宋茂山那个老畜/生要银子?
说实在的,宋茂山毕竟是她孩子的爹,她没指望孩子们能跟她那般痛恨宋茂山,但是她作为他们的亲生母亲,看到她被宋茂山磋磨如斯,孩子们总会心疼下母亲吧?
可老三究竟冷血到什么程度,才能这般冷静?连对她这个亲生母亲的苦难都不甚在意。
再者,老大对他掏心掏肺,他转头就捅老大心窝子,不过就是为了那几个臭钱,这简直就不是人干的事!
所以钱玉兰又痛心又难受,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种人?她都快认不出这个儿子来!
一时间,钱玉兰看向宋平文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面对冷漠到陌生的钱玉兰,宋平文垂下眸子,露出几丝黯然的神色:“娘,你是不是因为我跟大哥吵架生气?其实我已经知道错了,那时候家中发生太多事情,我脑子乱的很,胡言乱语说了一通,才把大哥气成那样。”
“娘,其实我到镇上后就后悔了,我该给大哥道个歉,只是一直没拉下脸……”
第154章
见宋平文主动认错, 钱玉兰脸色稍微缓,但还是板着脸:“你现在知道错了?我还以为你成了童生,就看不起你大哥他们呢?”
“怎么会?”宋平文一本正经:“我可是娘你一手带大的, 我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了,我这人嘴笨,但是对于大哥二哥他们, 我从来都把敬重放在心里。”
宋平文嘴上说着, 心里却纳闷, 他娘怎么突然说话语气这么重?跟从前温柔又懦弱的人仿佛判若两人?从前她待子女们可都温柔得很, 从不舍得说一句重话?
宋平文哪里知道,钱玉兰在被宋茂山掳来之前,作为家中长姐的她性子也是倔强有主意的, 只不过后来被命运磋磨, 磨去血淋淋的棱角,才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从前有宋茂山打压,她唯一的盼头就是父母兄弟以及五个子女的安危,生活得艰辛又绝望, 如今压在身上的大石没了,她活得便更畅快恣意些!
宋平文等了片刻没等到钱玉兰回应, 心中有些惴惴, 面上表情更真诚了:“娘, 你别不理我啊!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要是不信, 我现在就可以跟大哥道歉?咱们做兄弟的哪有隔夜仇啊?”
宋平文软话说了一大通,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钱玉兰到底心软了。
她瞪一眼宋平文:“你是要给平东道歉!要娘我原谅你, 那你就得听我的, 先把镇上租的屋子退了,搬回来住,以后不动宋茂山的那些脏钱!”
宋平文笑容一僵,但是他观钱玉兰态度强硬,不敢明着顶撞,只得小声道:“娘,儿子都听您的!只是两个多月后我就要参加院试,这笔银子可不少……”
钱玉兰瞥一眼宋平文,无声叹口气,道:“这你不用操心,到时候哪怕卖掉几亩地,我也要凑足银两给你考试!”
这些地都是平文祖父留下来的,她卖掉给儿子凑考试费用,心里就不会有负担,比花宋茂山的钱安心得多。
宋平文心里有些急:“娘,可我最近交了一些朋友,人际交往也需要花费……”
钱玉兰神色微凛,皱起眉头道:“平文,你还没看清咱家的情势么?就跟你大哥说的那样,以后咱们家就是普通的农家人,跟村里人没两样,家里不可能再有那么多闲钱供你花用。”
眼见宋平文脸色不好,钱玉兰语气软下来,一手搭在宋平文胳膊上,语重心长地道:
“我知道,突然让你从不愁吃喝变成过着紧巴巴的日子,谁也不好接受,但是我跟你大哥二哥商量过了,宋茂山抢来的人命钱咱们不用!我已经把家里的地租出去一部分,以后管咱们母子俩过活还是够的,只是日子肯定不如从前好过……”
宋平文飞快垂下眼,遮去眼底的阴翳,可袖摆下的拳头捏得发白,语气不免有些僵硬:
“……娘,你跟大哥二哥商量好?那我呢?我也是宋家的儿子,为什么没人问我的意见?”
钱玉兰后退半步,带着探究一瞬不瞬盯住宋平文,声音微微有些变调:“老三,你这是啥意思?难不成你还想动用宋茂山的那笔钱财?你要知道,那些银子可都是沾了血的!”
宋平文一抬眼便触碰到钱玉兰怀疑的眼神,他脑子转得飞快,眼睛闪了闪,忙解释道:“当然不是了,我又不是那种人!但是娘,下回你们做什么决定,咋地也该问问我是不是,我也是大人了!”
钱玉兰脸皮松动了几分,嘴角还有一丝笑意:“好,娘知道了!”
安静了片刻,钱玉兰略有些忐忑地瞧宋平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