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三春不等钱兴旺发问,继续说道:“至于银钱的事情,我们先拿一些给您,如果有不够的地方,就得麻烦舅舅您帮忙垫一下啦!”
虽然姚三春准备多拿一些,不会让钱兴旺真的帮忙垫付,但是话她得说到,毕竟求人家帮忙,态度要好。
罗氏他们齐齐把目光投了过来,眼中不乏惊讶与惊叹,连拔步床都有,这份嫁妆着实不薄啊?
姚小莲听完都惊了,眼睛瞪得老大,反应过来忙抓住姚三春的小臂,头摇成拨浪鼓,道:“姐,我不要拔步床!太贵重了!我……”
姚三春却一改平日笑吟吟的温和模样,难得板下脸,用眼神制止姚小莲接下来的话,扭头还是朝钱兴旺望去。
“舅舅,您怎么说?”姚三春顿了顿,“如果您抽不出空或者不方便,那也没事,您不必跟我们客套?”
钱玉兰扭过头:“兴旺,这个忙你能帮不?”
钱兴旺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笑意:“这点小事我都办不了,我还怎么当这个舅舅?平生媳妇儿你放心,府城做木工的我有熟人,包我身上了!呵呵……”
钱兴旺几两酒下肚,精神有些兴奋,胸脯拍得噗噗响。
“那我就先谢过舅舅啦!”
钱兴旺高兴得又抿一口小酒,对于姚三春的外甥媳妇儿越看越满意,因为他这人最喜欢重情义之人。
酒足饭饱,钱玉兰和罗氏帮忙收拾好锅碗,众人便都各自回家了,姚三春却在厨房里被姚小莲拦住去路。
“姐……”姚小莲一双眼睛水润莹亮,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只化为一句话:“我真的不要拔步床!”
姚三春索性抱着胳膊靠在柱子上,似笑非笑看着她:“我都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什么,肯定是拔步床那些东西太贵,我跟你姐夫留你这么久,你已经很不好意思,不想再让我们破费这类话,是不是?”
姚小莲当场语塞:“……”
“姐,既然你都知道我的意思了,为啥还,还这样?”
姚三春一手轻轻搭在姚小莲肩头,似有若无地低叹一声:
“因为你姐心里一直记得,小时候你说以后嫁人了,就想要一张宽敞又漂亮的拔步床,是不是?”
当然,这是属于原主的记忆,原主和姚小莲从小到大窝在狗窝大的地方就算了,唯一的床竟然就是几块木头铺上一层稻草,再盖上一层破布就完事了。
在原主的记忆中,从小到大她和妹妹从床上掉下来的事情发生过无数次,甚至还有木板腐烂导致半夜床直接塌了的事情,堪称童年阴影。
“姐,你还记得这事啊?”姚小莲喃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
姚三春笑笑:“你姐一直记得。”
姚小莲算是原主唯一的牵挂,这也是姚三春起初愿意照顾姚小莲,并且待姚小莲好的原因。
她占了人家的身体,就是得了便宜的那一个,总要做些补偿才心安,她不想理会姚大志那对极品夫妻,那就对姚小莲好吧。
不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相处这么久,她已经把姚小莲看作亲人,就像对待自家的堂妹或者表妹那般。
“可是……”姚小莲咬了咬唇,“姐,你已经嫁人了,给我一下子花这么多银子,姐夫不高兴咋办?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这份嫁妆实在太丰厚了,我觉得没必要!你跟姐夫还要过日子,还要养娃,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姚小莲越说越顺溜:“姐,不是我说你,有时候你花钱太大手大脚了,我觉得你跟姐夫还是多攒点钱比较稳妥……”
姚三春无声叹口气,怪不得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惹人疼。
姚小莲一口气说了一大通,且还有越说越兴奋的趋势,俨然是一位小管家婆的姿态,姚三春听着头疼,忙伸手制止她。
“好了好了,小莲你快压抑住你唠叨的谷欠望,不然许成看着都怕……”姚三春扶额做头晕状。
姚小莲气得直跺脚:“姐!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咋又转移话题?”
姚三春目光从小莲身后的锅盖上移开,止住笑,脸色突然就认真起来:
“小莲,你别跟我争了,我……我也就能帮你到这儿了,以后你嫁去牛头镇,距离遥远,能照顾到你的只有自己,如果你想让我安心,我准备的嫁妆你不要拒绝,否则我会非常不高兴!说实在,你拒绝也没用!”
姚小莲第一次见到姚三春对她脸色这般严肃,态度还这般强硬,一时间被震住,脸色微僵,说不出拒绝的话。
姚三春不想为这些事再拉拉扯扯,转头加快脚步从厨房出去。
经过廊檐下漆黑的阴影时,姚三春微微松口气。
给姚小莲准备嫁妆是她和平生事先商量好的,但是说实在,许多人家的亲姐姐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个份上,但是姚三春不同——
首先,上辈子她是资产丰厚的富二代,因为尽情拥有过,所以她对钱财并没有那么大的执念。
第二,她是死过一回的人,对许多事情看得很开,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该花就花,因为鬼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意外?
就像她上辈子,身家那么丰厚,结果钱没尽情花人就没了,真是世间惨事!
第三,人心都是肉长的,不管是为了原主,还是为了小莲,她都希望小莲能过得更好。
第四,她跟平生很会赚钱,花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
姚三春心中有了决断,便不会轻易改变,所以隔日钱兴旺带上姚三春给的银子踏上回乡的路。
钱兴旺离去后,宋家安静没几日,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158章
这日上午, 姚三春在农药厂房里监工,里头一派忙碌声音,姚三春听在耳里, 甜在心里……
因为,这些可都是钱啊!
姚三春正在巡视,郭氏牵着大丫突然过来, 招手把姚三春叫了出来。
“咋了二婶?”
郭氏脸色微妙, 道:“三春, 平生刚才经过我家门口, 让我把你叫去老屋,你快去吧?”
姚三春眨眨眼,一边脱下工作服, 一边道:“平生不该在镇上吗?二婶, 你知不知道出啥事了?”
郭氏面无表情:“我看宋婉儿在马车上哭得跟鬼似的,恐怕是她出了啥事吧?”
姚三春讪讪一笑,这个二婶如今对宋茂山的子女还是看不爽呢?
事不宜迟,姚三春放下工作服便加快速度去往宋家。
姚三春快赶到宋家时, 隔着院子便听到里头有人呜咽,哭声就像是一头无家可归的小兽所发出, 绝望又心酸。
她前脚踏进院子, 一眼便看到宋婉儿脱力般坐在廊檐下的地上, 两手掩面让人看不到表情, 双肩不停地抖动, 指缝间时不时泄出几声压抑的呜咽声, 真是哭惨了。
因为钱玉兰和宋平东都在地里干活, 宋平文在屋里温书, 所以院子里除了宋婉儿, 只有姚三春夫妻以及罗氏和宋婉儿。
此时罗氏却站在距离宋婉儿最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同时两手捂住自己并不太明显的肚子。
宋平生对宋婉儿更不用说了,站在一旁根本没有安慰的架势。
姚三春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拉住宋婉儿的手臂,放轻声音道:“婉儿,有啥事咱们等娘和大哥回来再说,你先从地上起来,地上凉!”
宋婉儿却仿佛没听见一样,仍沉浸于暴风哭泣当中。
姚三春还想再说两句,宋平生勾住她的腰往回一带,冷着脸说道:
“姚姚你别浪费时间,她一早到农药铺就开始哭,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说,就说了一句想回家。回来时我已经让村里人帮忙叫娘他们,应该快到家了。”
姚三春听完便歇了心思,拿了一个小竹椅放在宋婉儿身边,然后便不管了。
从头到尾,宋婉儿一句话没说,掉下的泪没有一缸也有一碗了。
院子里安安静静,除了宋婉儿越发痛苦的哭泣声,没有任何声音。
眼见院子里气氛越来越压抑,这时候钱玉兰和宋平东终于回来了。
钱玉兰一踏进院子便将肩上的锄头一扔,急匆匆过去蹲下,一脸的关切与焦急:“婉儿,咋了这是?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快跟娘说,娘替你做主!”
听到令她熟悉新安的声音,宋婉儿一下子扑进钱玉兰怀里,委屈的情绪就如同洪水爆发般一发不可收拾,这下子哭得更凶了。
姚三春这才得以看清宋婉儿今日的面貌,面色苍白憔悴,因为哭得太多太狠,眼睛红/肿得快睁不开,露出的有限的眼白布满红血丝,看着甚至有几分可怖。
姚三春可算知道郭氏为什么把宋婉儿形容成鬼,因为确实挺像的。
她甚至有些担忧,若是宋婉儿再哭下去,眼睛恐怕都得哭瞎了!
宋平东看到宋婉儿这副样子,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
钱玉兰手忙脚乱地用袖子给宋婉儿擦泪,可看到女儿委屈成这个样子,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婉儿,你不要吓娘,快说两句话啊!这里是你家,你想说啥说啥!娘跟你哥哥们都在这儿呢!”
宋婉儿靠在钱玉兰怀里,泣不成声,脸与脖子全都哭红了,才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地道:“浩然他,他要娶邓玉莹为平妻!”
“什么!”钱玉兰嘴唇一抖,脸上一片煞白。
宋婉儿再次扑进钱玉兰怀里,嚎啕大哭,整个院子都是她的哭声。
宋平东握着发白的拳头两步冲上前,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咬牙怒骂道:
“好一个郭家!婉儿嫁过去半年都不到,他们家竟然就要娶平妻?简直太不把我们宋家放在眼里!枉他们郭家还是一家读书人,我呸!”
他对这个最小的妹妹是有意见,但是这不代表他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她,而且这不该叫欺负,简直就是赤衤果衤果的侮辱!
不仅侮辱了他妹妹,更是把他们宋家的脸面扔在地上践踏,叫他如何能忍得?
此时,宋平生全场最冷静的那一个,他微沉着脸,道:“娘,你们都先冷静一会儿。婉儿,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好好的郭家为什么突然要娶平妻?如果是郭家有错在先,我跟大哥绝对上门给你讨个公道!”
宋平生下意识就这般说了,等他反应过来,他微微一怔——
什么时候,他对宋平生的身份代入得这么深了?随即他便将这个念头抛出脑外,不管是看在钱玉兰的面上,还是宋平东的面上,这事都得管。
钱玉兰勉强稳住情绪,不自觉掐紧宋婉儿的胳膊,“婉儿,你快说啊!是不是郭浩然他对不起你?”
宋婉儿不知是被戳中什么痛点,扯着哭成破铜锣般的嗓子,抽噎着道:
“浩然,浩然他,没有对不起我,是我的错,是我……”
说着再次捂脸哭了起来,哭声中满满都是绝望。
姚三春听着不由一惊。
这又是什么操作?
宋婉儿话音刚落说完,宋平文屋子的门从里头打开,少年眸色微深,不动声色瞅了泪眼朦胧的宋婉儿一眼,面上似有担忧,关切道:“婉儿,你这是咋了?”
宋婉儿捂脸的手一顿,突然抬起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宋平生,不知看了多久,毫无血色的唇瓣往两边一拉,扯出一抹怪异至极的笑。
“三哥,浩然要娶他表妹做平妻了,你知道吗?他要娶那个邓玉莹……邓玉莹啊……”宋婉儿借力站起,似哭似笑地道。
其他人都有些怪异,宋婉儿这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有些反常。
宋平文暗暗皱眉,目光中飞快划过一丝嫌弃,心里想着女人是不是都没脑子,为了一个男人疯疯癫癫的,不过面上却先是露出震惊,然后愤慨愤怒。
“没想到浩然竟然是这种人,我看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