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贵默默用衣袖擦了擦鬓边的汗,“后来宋平生这年轻后生数次要冲进去,要不是好几个人拦着,他恐怕已经跑进去被烧死!他的手臂就是那时候被烧伤!说来真是宋平生他媳妇儿运气好,从里屋一个小窗户逃了出来,否则以那个火势,她恐怕已经被烧没了!”
周围有村民才知道这事,听完倒吸一口凉气,姚三春命都差点没啦!
孙长贵不用衙差发问,接着道:“咱们村一起帮忙灭火时,有人发现狗蛋,他亲口承认放火,当时很多人在场,都可以证明。”
“知道原因么?”
孙长贵沉吟一瞬,决定还是照实说了:“是这样,一是狗蛋他爹,也就是孙本强,他跟宋平生一直不对付,说他腿脚是宋平生打瘸的;二是狗蛋他娘,也就是朱桂花,此前她有一次去宋平生家偷东西未遂,腿脚被捕兽夹夹到,反过来还想讹上宋平生两口子,后来被揭穿,朱桂花跟孙本强被迫道歉,且每晚都要在村里巡逻。”
“孙本强两口子恐怕是心里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在家对小孩子说了不该说的,狗蛋被父母鼓动,又年纪小不懂事,所以才干出这种事!”
衙差点头,孙长贵所说和宋平生的说法八九不离十,应当是真的。
转头睨一头汗的孙本强一眼,“你说你腿脚瘸了是宋平生打的,有证据直接呈上来,今天一并解决了罢!”
孙本强下意识目光转向宋平生,却见对方神色冷淡至极,眼神厌恶憎恨至极,却偏偏没有心虚害怕。
孙本强不由颓然,“没有,但是衙差大人,我敢肯定,就是他宋平生干的!绝对不会错的!”
年轻些的衙差抱着胳膊,好笑道:“没有证据你说个屁啊!要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判案,还要我们衙差干啥?嘁!”
孙本强被堵得哑口无言。
年轻衙差话锋一转,“不过说起来,你媳妇儿上人家偷东西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先头宋平生两口子没去告官你们就该感恩戴德了,竟然还敢作死,这回可逃不掉了吧!等我们去宋平生宋茂水两家调查完,你们这一家子,一个都别想跑!”
朱桂花往地上一瘫,眼泪簌簌落下,拍大腿干嚎:“完了!全完了!我滴亲娘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两位衙差抬脚准备去现场查看,宋平生再次开口,声音是彻骨的寒:“二位衙差兄弟,我还有一事要说。”
年长的衙差抬手,面对宋平生时脸色好上不少:“平生兄弟,你尽管说?”
周围所有目光全部聚集到宋平生脸上,宋平生语气艰难,道:“刚才我跟我媳妇儿对了账,才发现我们夫妻二人辛辛苦苦攒下的一百两的银票,就藏在堂屋梁顶,也被大火烧没了!”
这话一出,满室震惊!
一百两啊!就如同废纸一般被烧个精光!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
原本还有人有些不以为意,觉得姚三春家新屋建好,老屋破破烂烂被烧就烧了,只要人没事不就好了,干啥非要告官,闹得村里名声受到连累?
现在村民们不这么想了,一百两,普通人家攒几十年都不一定能攒这么钱,就这么没了?没了?
换作他们丢了一百两,他们恐怕早就提刀把孙本强两口子给剁了!还跟他们客气个啥?
这下两位衙差倒是能了解宋平生为啥偷偷给他们塞钱,非要整孙本强两口子了,婆娘差点被烧死,自己被烧伤,老屋被毁,最重要的是,白白丢了一百两……这事放谁身上能忍得了?王八么?
这下子不仅村民衙差,里正也肉痛不已,虽然那根本不是他的钱,而宋平东更是气得一拳揍在孙本强脸上。
“孙本强,你们家欠我二弟的!你怎么还?”
孙本强维持半张嘴的表情跟朱桂花对视,两口子彻底懵逼了!
他们就是倾家荡产,也还不上这一百两啊!
姚三春侧过脸看向身旁,原本他们藏在堂屋梁顶的明明是五两的银锭子……
姚三春脑子乱了一会儿,最后索性不想了,全都听自己男人的!
毕竟因为她差点出事,自己男人受的刺激太大,肯定要找人发泄,更何况孙本强夫妇并不无辜。
若是这回都没让孙本强吃够教训,反而轻描淡写地处理,以这两口子的个性,恐怕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后面还不知道会干什么突破底线的事情!
事不过三,遇上孙本强夫妻这类人,难道他们永远只等对方先下手,然后再反击回去么?若是孙本强夫妻直接下石比霜呢?他们夫妻都成了鬼,还报个鬼的仇,他们又成不了伽椰子!
姚三春哽咽一声,道:“二位衙差兄弟,你们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几个月前我们夫妻二人同时落水,差点丢了性命,没两天又被扫地出门,我们夫妻二人身无分文的,日子过得十分清苦!熬啊熬,好不容易日子好了些,孙本强两口子却三番五次害我们!我跟平生咋就这么命苦啊!”
说完捂脸痛哭。
宋平生忙低头安慰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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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这半年来姚三春细心调养, 现在身上有肉,身材不再扁平,肤色也白上不少, 加之她原本五官就长得好,比起从前,现在真好看许多。
面对长相出挑的美人, 世人总会多两分怜惜, 两位衙差面对姚三春便是如此, 见姚三春哭得可怜, 不由多几分怒气。
年轻衙差面对姚三春,声音都不由柔和一分,道:“这位大妹子, 你放心, 我跟王大哥会替你做主的,别难过了!”
宋平生脸色有些黑,见到美人就认妹妹,这是病, 得治!
姚三春擦擦眼角的湿意,很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先谢过二位衙差大哥。”
年轻衙差面对姚三春是春风一般的和煦, 转向孙本强夫妻立刻变了, 比冬天还要冷漠无情。
“你们两个给我站起来!”年轻衙差呵斥道:“你们两口子别做无谓的挣扎, 要是赔不起钱财, 下大狱是跑不掉的!谁让你们作的?自作自受!”
孙本强夫妻腿更软了, 他们两口子现在彻底怕了, 下大狱, 打板子, 赔银钱, 不管哪一项都是要他们的老命啊!
孙本强心里防线崩塌,神色瞬间萎顿,两条眉毛皱成蚯蚓,哪里还有从前的气势?
为了活命,他彻底放弃尊严跟面子,直接屈膝跪到姚三春夫妻跟前,痛哭流涕。
“平生兄弟,三春嫂子,你们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们一回吧,我们真的没想过伤害谁?狗蛋才六岁,他还是个孩子啊,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干了啥!他是无心的啊!求求你们……”孙本强抓住宋平生裤子,“你们跟衙差大爷求求情,你们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一家吧!”
孙长贵他们见孙本强鼻涕都滑出来,纷纷露出嫌恶的表情。
朱桂花醒悟过来,一个饿狗扑食扑向姚三春,姚三春身体反应比脑子反应更快,身姿敏捷地后跳一步,惊险躲过朱桂花的爪子。
朱桂花一朝没得手,便装可怜“嘤嘤嘤”地哭着,“三春,村里人都说,你长得好,脾气好,心地又善良,你看我儿子……”
姚三春伸手,斩钉截铁道:“不不,我既不脾气好,心地也不善良,只有长得好是真的!”
朱桂花:“……”
“这回我差点小命都不保,你还有什么脸跟我求情?你们最应该做的是,该给我们两口子一个交代,不是么?毕竟我们两口子才是最惨的那个!”
朱桂花嘴巴张张合合,姚三春两口子跟躲瘟疫似的退避一方,根本不管他们夫妻哭喊得如何撕心裂肺,我就是岿然不动。
年纪大的衙差失了耐心,一摆手,“好了!少废话,我们还要去事发地点察看一番,没功夫看你们两口子耍把戏!”
孙本强夫妻的顿时一哽,唯唯诺诺,不敢再哭惨了。
吃瓜村民们亦步亦趋跟在衙差和宋平生后头,一群人再次来到姚三春家老屋前。
从前的小破屋现在是一片废墟,只余下黑色灰烬,还有一些未彻底烧尽的木头冒着烟……完全看不出昔日的影子。
住了半年的屋子到底有些感情,此情此景,姚三春夫妻俩庆幸的是家中大部分东西包括钱财已经被放在新屋,损失已经是最低了。
与老屋相对应的,宋茂水家完全是被连累,导致相邻那一间屋子也被烧了一半,好在他家没有人受伤。
见姚三春家跟宋茂水家被烧成这样,孙本强夫妻俩摇摇欲坠的,真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们这回就是赔上裤子也赔不起啊!
两位衙差先察看现场,随后又询问之情的村民,完了后道:“具体情况我们都了解了,宋平生,你们俩口子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宋平生便道:“方才我和我媳妇儿商量过,等周大人判案,便让孙本强他们先赔偿我二叔家,毕竟……”苦笑一声,“二叔家是被我家连累的。”
宋茂水郭氏望向宋平生,没有说拒绝的客套话,他们家不比宋平生家,屋子一天没修缮好,他们家就得挤在一块,晚上都休息不好。
年纪大的衙差点头,拍拍手上的灰,道:“行!证据都全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宋平生客气道:“二位兄弟稍等,押犯人往来太辛苦,我让我兄弟吉祥赶马车送你们一程?”
二位衙差欣然答应。
衙差答应,孙本强夫妻却不答应,两位见卖惨不成,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竟赖在地上不走了,一个劲地鬼哭狼嚎,哭天抢地。
“我不走!我不要下大狱!”
“啊!!!差老爷,你们发发慈悲,放过我儿子吧!他还是个孩子,他啥也不懂啊!”
“我们被抓,我家女儿咋办?她会饿死的!你们别抓我啊!”
两位衙差根本不理会他们。
孙本强垂死挣扎,“我啥也没干,你凭啥抓我?”
年纪大的衙差“嘿”了一声,“子不教父之过,你怎么没错?更何况你家要赔这么多钱,你这个一家之主不在可不行,万一人跑了呢?”
孙本强脸色涨红,气得太阳下突突跳。
两位衙差不再废话,动手欲抓住他们,反被夫妻俩发疯似的胡抓乱踢,可衙差又岂是吃素的,一言不合就拔刀!
当两把雪白的、泛着寒光的刀分别架在孙本强夫妻脖子上,场面瞬间安静下来,甚至针落可闻。
孙本强夫妻更是仿佛被人点穴定身,顿时安静如鸡,大气都不敢喘。
年轻衙差“嗤”地一声,“这下能站起来了?”
“能能能!”孙本强夫妻忙不迭从地上站起,身子抖如筛糠,眼泪都吓得掉了下来,跟鼻涕糊作一团,好不狼狈。
孙吉祥赶马车离去后,姚三春夫妻在老屋前站了片刻才回到新屋,没一会儿田氏跟宋平东夫妻都过来,主要是询问姚三春两口子的身体状况。
田氏今日受到太大惊吓,脸色到现在都是白的,进来后抓着宋平生的胳膊,不说话,可眼泪却止不住地往外流,怎么也停不下来。
宋平生有些别扭,道:“好了娘,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么,都过去了!”
不说还好,一说田氏更难受,额头贴在宋平生胳膊上哭:“好什么好,就一眨眼功夫,你差点就没命了!你娘我吓得胆子都破了!万一你真出了啥事,我也不想活了!”
田氏越想越难过:“……我到底做了什么孽,为啥儿女一个个命都这么苦啊!”
她不能说二儿子想救媳妇儿的心不对,但是她真的被吓惨了,必须要发泄出来,否则她真的会崩溃。
宋平生垂眸,入眼是田氏夹杂银丝的头顶,想到那位早已去了的原主,心中一软,抬手顿了一下,还是放在田氏后背,“娘,都说否极泰来,这回我跟姚姚受难,但福气都在后头呢,您就看着吧!”
宋平东偷偷瞪宋平生,面上却帮腔道:“是啊娘,平生两口子吉人自有天相,都过去了,你就别想了,省得自己难受!”
两个儿子安慰她,田氏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再说,她也舍不得多责怪儿子,毕竟他们才经历过一场生死。
一家人又说了会儿,宋茂山姗姗来迟,手里还提溜一只被绑了翅膀跟腿的老母鸡,宋平生他们看到这个场景,当真觉得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吧?
没过一会儿他们就懂了,因为村里许多人都陆陆续续过来看望姚三春两口子,送些蔬菜干菜的,或者几个鸡蛋的,都是一份心意。
村里人见宋茂山带来一只老母鸡,心里便觉得这个老父亲还是关心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