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虎。
他在附近?
宓八月想了想,取了夜游诡戏戴上,望着书中余虎的名字。
随着她的意志所至,眼前余虎的名字溶开,此时他所处位置,在做什么,都在宓八月的注视下无处遁形。
余虎的确在北原城,而且就在司夜府外附近。
他坐在一个能看到司夜府大门的茶馆中,模样身材都和往日截然不同,周围的客人都是北原城的本地百姓,没有一人认出他的身份,还有人和他套近乎。
“兄弟不是北原城人吧?”
余虎向说话的人望去,“何出此言?”
“嘶。”那人和余虎一对视就吸了口凉气。
余虎则扭头再次望着司夜府。
离了那充满煞气的视线,说话的人才从紧张中恢复,犹豫着不想再招惹余虎,正要偷偷离去时,余虎再次说:“何出此言?”
茶客骑虎难下,只好软声说道:“我看兄弟气度不凡,平日里我常常出入此地,之前从没见过兄弟这一号人物。”
一边说一边偷偷用手给好友做手势。
好友准备起身去司夜府寻求帮助。
“我虽算不上好人却也不会随便作恶,你们不必这么紧张。”
余虎转头就准确看向想偷偷离去的茶客好友。
茶馆里的气氛顿时紧张到极点。
他们并没有因为余虎的言语而放松对他的警惕,眼神似乎透过他这个人,看到什么令他们猜忌害怕的东西。
余虎想到近日在北原城听说的一系列神迹,受到神赐福泽的北原城人都已经通窍,那么他们看到应该是自己身上诡气。
余虎眼底闪过阴霾,不想承受这些目光,就起身打算离去。
他打开腰包拿了块碎银放下,突然一名少年惊呼道:“司夜令?您是夜游使吗?”
这话音落下,茶馆中紧张的气氛尽消,前一刻看他眼神猜忌害怕的茶客们,此刻则是信服和敬羡。
余虎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发现是放在腰包里的府令露出了半角。
普通人哪能凭令牌半角就认出令牌全貌,这少年多半只是猜测。
余虎将府令半角塞回包里,压抑心中沉闷说道:“不是。”
若说少年之前的确有大半是猜测,现在遭到余虎否认,他反倒认定了。
“每次有夜游使经过,我必将他们腰上的司夜令看得清清楚楚,白天黑夜,现实梦中都观摩描绘千百回了,必不会有看错的道理!”
“何况大人身上的诡气也和夜游使们一样。”
少年提起夜游使的口吻充满了向往和艳羡。
第147章 一物降一物
余虎微微发愣。
此情此景这几日在北原城已经遭遇过几回,次次听到百姓提及司夜府都是这种语气,言语中诡怪等词汇脱口而出,已成家喻户晓的常识般。
就算如此,他还是会触景生情,走神的回忆当初。
——这一代的夜游使可比之前的每一代都幸运多了。
可惜他已经没有资格。
余虎回神,沉郁复杂的心情令他不想再听少年的话,连周围对他态度大变的茶客眼神也只会加深他的负面情绪。
“我已经不……”
不什么?
茶馆的少年和其他茶客都奇怪看着余虎。
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话说到一半停下,本来有些阴煞的神情陷入孩子般的迷茫,紧接着狂喜。
这份狂喜甚至让高大的男子浑身颤抖,有什么无法抑制的感情要喷涌而出一般。
很快这些外露的激烈情绪又都被他收敛,面目是雨过天晴的明朗,之前的阴霾全部散去。
茶馆众人都被他一系列变化惊呆。
余虎已经顾不上他们,朝着司夜府的方向奔去。
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就和几日前神名突降一样,又一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就在刚刚,他得到了神主的传召!
“他去的明明就是司夜府的方向,我就说我没看错吧。”
茶馆少年的喊声隐约还能听见,余虎的心情已是截然不同。
自从回到北原城来,他多次游走在司夜府外不敢进,说是近乡情怯也好,情况复杂使然也罢。
现在他终于有了走进去的底气。
府门的门房看见变了陌生模样的余虎并没有认出他。
余虎拿出府令。
门房哪怕疑惑之前从未见过这个陌生面孔,在检查令牌无误后便放他进去。
余虎一进司夜府就直奔老宅方向而来。
一入老宅的大门,他感到熟悉的失重感,人就到了宓八月的实验室。
“宓大人。”余虎看见站在前方的身影就跪伏行礼。
宓八月开门见山,“想回司夜府?”
余虎沉声道:“是!”
宓八月指着木床,“躺上去。”
余虎一言不发就褪去外衣躺倒实验床上。
一接触木面,当初身体改造的痛苦像是统统反馈回来,让他不受控制的肌肉绷紧。
哪怕身体都产生了记忆反应,余虎也没有退缩,甚至没问宓八月具体要做什么。
宓八月戴上手套,打开善恶书,余虎的一切在其中无处遁形,包括他现在的身体素质,以及自我开发出来的一些技能。
其中就包括改头换面。
余虎之所以彻底变了个模样,全因他可以改变自己的骨骼,从骨相上直接改变,一般人很难凭肉眼认出他。
余虎敏锐感觉到流连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往宓八月看去,就看到一双平静无波的清眸。
宓大人一点没变,只怕在她眼里,根本就没有男女之分。
这时宓八月向他瞥来,余虎马上收敛所有不该有的情绪。
“张嘴。”
四肢已无法动弹的余虎听话张嘴。
沸血丹入口即化。
在余虎的身体出现药性时,宓八月手术刀也落在他皮肉上。
沸血丹作用于余虎身上的药性效果清晰呈现于宓八月眼里。
而余虎已是双目赤红,怒吼从喉咙深处发出。
骨刺突然从他身体刺出,差点伤到宓八月。
这个意外没有吓到宓八月,反倒把余虎下个够呛,连理智都回笼大半,冷汗刷刷往下掉。
“没有丧失理智?”宓八月问。
“……是。”余虎艰难答应。
宓八月点头,然后用了共感。
做起实验来的宓八月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只不过这份狠又保持着绝对的理智,不会像某些真正疯子,拿自己的身体胡作非为。
她不会破坏自己的身体查看血液清晰的变化,却可以用余虎来做,再以共感去共享他食用沸血丹后的痛苦,包括被她亲手切开血肉时的感受。
诡器共感的作用是相互的,宓八月这边感知余虎的痛苦,余虎也感知宓八月的平静。
这完全反差的两种感觉,就好像一边是岩浆火山,一边是不化冰川,矛盾得让余虎极不适应。他倒是很快明白可以将心神尽量靠近冰川那边,可以有效的缓解此刻自己难受,但只要一想那是来自宓八月的感受,他就不敢这样做。
余虎又别扭又惶恐,往宓八月偷瞄去,就见女子神色如常,半分扭捏都没有,只有认真的专注。
余虎愣了下,心底对宓八月更加敬服。
亏他自认经历良多,心境却完全不能和宓大人相比。
受到宓八月的影响,余虎彻底不再胡思乱想,闭上眼睛全心配合宓八月的实验。
夜渐深。
北原城内灯火通明,竟是被白天更热闹。
夜游班的学子们相继从侧门离开,往回家的路走。
不知什么时候起,北原城逐渐有向不夜城的方向进发。
原来北原城就有夜市,却只聚集在一个小区域。如今各处都能看到灯火,一些原先只在白日开的店铺,也在夜里敞着大门,生意比白天更好。
“少爷,天色不早了,该回了。”
“哪里不早了,这天不是挺亮的吗,别催别催。”
乔家下人无奈于自家少年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转头看见其他家的奴仆和自己遭遇差不多才感到平衡。
“这亮的是灯不是天色,太晚回去,老夫人该着急。”
乔淮道:“娘亲和奶奶那边我会自己去说,你别废话了,我听着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