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平生点头，侧头望向她，态度比上回见面分明要亲切，主动说道：“你魂识浑厚，远超常人，指不定日后能窥见窥天者的门槛。一旦成为窥天者，就会明白机缘在窥天者面前属于可见的命线，而不是旁人口中虚无缥缈，只凭运气的东西。”

　　宓八月若有所思，“那舒师和我说这些，是否也是机缘的一环？”

　　“你倒大胆。”舒平生说。

　　宓八月一副虚心向教的模样。

　　舒平生却说：“算是吧。”

　　宓八月讶异。

　　舒平生道：“机缘难得，可我近几年难得窥见的机缘都有你在场。”

　　宓八月：“舒师可以细说吗？”

　　舒平生：“两年前我窥见索无常有一机缘在凡俗大陆，便传信给他让他去寻。事实上这既是他的机缘，亦是我的。可惜命线模糊，并不能完全窥清，之后我得知索无常带回灵州的凡俗灵子个个天资绝顶。”

　　“这就是他和舒师的机缘？”宓八月思索道：“莫非是索先生将我带来灵州，我也是在索先生口中得知渡厄书院，这才在选择门派时决定入渡厄书院，也因我入了渡厄书院才能和舒师结识，而按照舒师的说法，日后我有可能再成就舒师的一份机缘？”

　　逻辑听起来没有问题，因果关系也合理。

　　但是舒平生说：“是也是不是。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可以确定索无常的机缘变了，他没有在凡俗大陆得到最初那份能成就我的机缘，却又得到了另一份。”

　　常人需要证据去证明某些事实，但窥天者不需要，他们认定自己所窥见的一切。

　　宓八月心头微微一跳，脑子里莫名闪过一个画面。

　　虽然只是一瞬的事，她却记得清楚，本能的知道这很重要，而那闪过的画面是司夜令！

　　难道说索无常原本的机缘应该是司夜令？

　　宓八月眼中沉思，就算内心震动，表面上也看不出分毫。

　　舒平生：“这另一份就如你之前所说，你的存在就是他的机缘，后来公义书获救，促使书院和雷火域结盟，再到这次我所获。你每回都在场，看似与你无关却又实际存在关系。”

　　舒平生的语气平淡，却带有身为窥天者的绝对自信，不会对自己的话语产生任何怀疑。

　　宓八月却觉得麻烦，心想难怪所有人提起窥天者都是那副敬畏口气，这实在是个bug的存在。

　　如果说上回公义书遇袭和她有关系是人尽皆知的事，这回她暗地里的操作自认做得隐蔽，没有留下任何能被舒平生这些人看破的破绽，再加上表面身为二星灵师的她，是人都不会想到她能在地穴这事上起什么作用。

　　可舒平生的语气就是笃定的，认准了和她有关，哪怕这个关系可能轻如鸿毛。

　　此时宓八月没有刻意去辩驳什么，而是问舒平生，“那绿洲城的地穴怎么样了？”

　　舒平生说：“毁了。”

　　宓八月脸上浮现一抹疑惑。

　　舒平生：“应是封锁怪谈自毁，拼得将地穴埋葬或转入界壁夹缝。”

　　经舒平生的解释，宓八月才明白，他们在给封锁怪谈修补时也‘破解’了怪谈的规则，知道这怪谈有移形换影的规则之力，因此在七头高阶诡物自爆，发现地穴消失后，纷纷猜测要么是怪谈最后放手一搏和地穴同归于尽，要么就是怪谈用了规则之力，将地穴拖进了界壁之外，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两者共陨。

　　宓八月恍然大悟。

　　很好。

　　扫尾工作没问题。

第275章 换个方式走命线

　　回到书院内门，宓八月目送舒平生离去，才返回黑石塔。

　　知瞳：“欢迎回来。”

　　宓八月将绿洲城买来的特产枝叶送给它。

　　知瞳的声音明显雀跃了许多，“谢谢师姐。”

　　宓八月笑了下，在知瞳身上看到一丝宓飞雪的影子，想起来那个小家伙每回收到她给的礼物，也是一副雀跃欢喜的模样，然后珍稀的收起来。

　　想到这里，宓八月回到黑石塔的住所后就通过任意门回到春风殿。

　　“宝宝呢？”宓八月问。

　　殿灵管家秒答，“在用饭。”

　　“正好。”她也没吃。

　　宓八月来到餐厅就看到黑衣小孩独自坐在圆桌的身影。

　　也许是圆桌太大，孩子太小，衬得这身影格外寂寞。

　　这时宓飞雪快速抬起头，宓八月朝她露出笑容。

　　宓飞雪小脸肉眼可见的展露惊喜。

　　接下来两人一起吃了晚饭，时间上显然有些晚了，吃完的时候外面天色早就一片漆黑。

　　“累了吗？”宓八月牵着宓飞雪的手往外走，边问道。

　　宓飞雪摇头，握着她的小手紧紧地。

　　“不想睡？”宓八月又笑着问。

　　宓飞雪点头，用行动证明她还想跟宓八月多相处一会。

　　宓八月哪里看不出来，恰好她也这么想。

　　“那一起看看星星吧。”宓八月说完抱着宓飞雪坐到屋顶上，然后久违的用上共感。

　　北原城冬日的天空一片清明，夜幕中繁星无数，往远处看则是灯火连绵，由此可见如今北原城的富足。而【永梦乡】造成的空气波纹异象到现在还没有消失，又增了份梦幻。

　　从远方传来的人声可以得知夜里没睡的人不少，自今年夜游节之后同时发布了一条法令，宣布北原城不再禁宵。听闻原因是北原城百姓多了一批自称‘夜游人’的群体，他们喜好在夜里活动，一开始闹出了不少无伤大雅的麻烦，后来经过府衙和司夜府的商议，决定规划出一条不夜街，到如今直接取消了禁宵。

　　夜晚的凉风吹拂，修炼者根本不在乎这点寒意，宓八月依旧将宓飞雪抱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双腿上，背靠她胸口。

　　这是个无比贴近，也充满爱护的姿势，让宓飞雪眼皮泛红，贪恋的将自己埋得更深。

　　宓八月低头就看到小孩的发顶。

　　黑亮柔软的黑发，扎着少年的发髻，早就不是以前营养不良的枯黄模样。

　　宓八月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伸手把发髻松开，让宓飞雪一头秀发轻松的披散下来。

　　宓飞雪疑惑又孺慕的昂头看她，端丽的眉眼五官没有平日冰冷后，便是个漂亮柔软的女孩儿，合该被人疼着的。

　　宓八月笑着用五指替她梳理着头发，“宝宝越来越好看了。”

　　宓飞雪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不放。

　　接下来一大一小谁都没有再说话，气氛却温馨得没有人插入得进去。

　　宓八月视线看得很远，眼里倒映夜里城池山河的景象，心思却没有放在这上面。

　　今天舒平生说的话对她有些影响，对方的话语证明了，单一视角所看到的一切未必就是所有的真相。

　　她在善恶书里看到救世主经历没有索无常，也没有司夜令、夜游诡戏、善恶书这些神器，最初她试探过善恶书和宅灵它们，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而现这些疑问随着时间和改变，一点点的向她展露线索。

　　这叫宓八月产生一种自己破题的既视感，就好像题目摆在她的面前，她以另一种方式去破解后，原有的答案也随之掉落。

　　这种改变真的好吗？

　　宓八月内心并没有任何动摇，光是怀抱着的健康小孩就能坚定她的答案。

　　逐渐的，宓八月勾起淡淡的一抹笑容。

　　北原城在原发展中不是会被地穴入侵造成生灵涂炭，成为生人勿进之地么。那么现在她提前让地穴到来，把北原城拉入正轨，只不过这个地穴由她掌控，接下来北原城、乃至是周边、易国、苍澜大陆迎来什么改变都由她来决定。

　　当初她选择先和索无常他们前往灵州，便是为了提升实力，以及暗中布置北原城的势力，以求更好面对未来的异变。

　　现在一切都算稳定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着。

　　一夜过去。

　　这一夜却是无数人不眠夜。

　　夜游使们集体待在【永梦乡】附近感受阴灵气修炼。永梦乡的乡民们担忧自己的处境。沈栗他们也在商讨这件事却意见不统一，最终还没得出个确定的提案。

　　在绿洲城侥幸活下来的灵师们心有余悸，那些个已经离去的部分高阶灵师对地穴消失、秘宝失手耿耿于怀，另三位得到秘宝则连夜研究。

　　而他们都不知道，造就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偷闲和宝宝看星星，然后一夜好眠。

　　清晨，万物苏醒之时，一道神音传达到每一位信徒的脑海中。

　　早起准备干活的人们瞬间呆立原地，还在床榻上没睡醒的人则表演一个惊坐起。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一分钟，神音宣告的内容深刻铭刻在每一位信徒的灵魂中。

　　一分钟后，有人跪地对着虚空拜谢，有人兴奋欢呼，有人依旧如在梦中尚未回神。

　　神音所示，从今天起游神庇佑之地将逐渐改变，这种改变是一种升华。作为信徒的他们将会在这种升华中越来越身强体壮，延年益寿，他们的后代具备脱凡士的资质越高。

　　现在只要是信仰夜游神的信徒，谁不知道脱凡士、夜游使的存在。

　　北原城的传说经过一年早已传遍易国各地，每日都会迎来外地人的拜访，然后将这座边城的传说传得更广。

　　除了满城的脱凡士、夜游使的起源、主神庙的地址外，北原城产出的商品也令各地向往争抢，可惜这份商机早已被司夜府属下的开云海运近乎垄断，旁的商人插不了手，也少了商场上乱七八糟的脏事。

　　现在神音示下日后所有信徒都能获得升华，终于不光是北原城那群颇受神眷的家伙们独有好处了，令后来的他城信徒几乎喜极而泣。

　　当发现这份神音只有他们这些信徒听见，身边旁人都不知晓后，作为夜游神信徒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一座和北原城隔着老远的南方城镇。

　　“张大哥，一早上不做生意，一家子是要去哪？”小伙子问着平日和自己一起摆摊的汉子，目光暗地里往跟着张大嫂身后，戴着遮脸纱帽十二三岁的少女身上打量，又看见少女手里挎着个竹篓。

　　张大哥说：“去拜神。”

　　“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拜什么神？”小伙子莫名其妙。

　　张大哥却笑的欢喜，“拜夜游神。”

　　小伙子嗤笑，“哎！张大哥，你要我说你什么好，那些权贵弄出来骗咱们老百姓的东西你也信。你是不知道，这些个什么神啊庙的，表面上光鲜，背地里不知道多脏，你把兰儿带去不是把她往火坑推吗。”

　　张大哥的脸色当即黑成锅底，碍于邻里邻居的关系没有直接和对方吵，心里打定主意以后不再和对方来往。

　　别以为他看不见这混子每次落在女儿身上的下流眼神！

　　“你不信自是有人信！”张大哥冷冷说完，带着妻儿快速离去。

　　走了一段路，到了去夜游神庙必经之路时，便见许多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