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耀光道：“宓八月送的消息。”

　　天光道：“你竟然把巨灵的联系灵纹交给她？”

　　素耀光道：“没有。”

　　天光一怔。

　　素耀光没有给宓八月联系灵纹，那宓八月是怎么把消息通过巨灵传递给素耀光。

　　素耀光道：“此子可怕。”

　　天光道：“别此子了，说不定人家年纪比你还大，王座重修呢。”

　　难得的，这回被嗝到无语的是素耀光。

　　天光道：“到底是什么消息？”

　　素耀光直接交给她，“你自己看吧。”

　　天光早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能让素耀光变色的消息一定不同凡响，可真的看到消息的内容，还是忍不住愣了半晌，明白过来素耀光那句‘可怕’真正蕴含的意思——指的不是宓八月传递消息的手段，也不是消息的轰动性，而是宓八月对事态万物的掌控力。

　　简直……像是知道他们这边发生了什么，让他们所有的行为都变得可笑。

　　先是他们得意于提前知道点灵犀移地，合计趁此机会进攻阴脉，计划进行一半不到，宓八月就主动把这个消息曝光，让他们的计划破灭。

　　现在他们王座联盟两派因意见相左分裂，为了祖地的利益、忌惮阴脉的成长，主战派决定明攻，温和派决定静观其变时，宓八月又主动抛出他们渴望的利益——祖地可以分给你们，不过得你们自己去滋养。

　　又是一记软软巴掌。

　　和之前主动告知点灵犀移地一样，仿佛祖地这个让他们阳脉王座都在意得不得了的宝物，于她眼里也不算什么，轻易就抛给他们，衬得他们之前的行为形同恶犬争骨头。

　　也许人家并不是在故意打脸，而是真心相告求和。

　　可这样比故意的还叫天光觉得狼狈丢脸。

　　幸好宓八月人不在这里，天光心里想着：否则她可能忍不住迁怒一下对方。

　　“你相信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吗？”她问素耀光。

　　素耀光道：“直觉她并没有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一旦证道会到期，这种谎言不攻自破。”

　　天光又沉默片刻才嘲笑道：“这就是鹿山他们想要的祖地？以一地灵脉滋养另一地，或是以人养地，前者除了消除灵毒之外，益处不大，后者更加损人利己。”

　　前者对阴脉的灵师而言是有好处的，可阳脉有圣灵境的净灵场，何须多此一举。

　　当年他们把凡俗大陆接送凡俗灵子的管理权给阴脉，就是因为凡俗大陆是绝灵之地，灵师去了那得不到滋养，还会反哺。

　　现在宓八月告诉他们，阳脉眼馋了那么久的祖地，就是利用灵州和阳灵师反哺出来的，这何止是鸡肋？

　　天光道：“不知道鹿山他们得到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表情。”

　　素耀光正在沉思，没有立即回复天光的话。

　　天光误会了，问道：“你打算瞒着他们？”

　　素耀光回神，顿了一秒回想起她的前话，才说道：“不是，我并不打算瞒着其他人。刚刚是在想另一件事。”

　　“什么事？”天光道。

　　素耀光道：“反哺复苏灵地之法没那么简单，以前的凡俗大陆是真的绝灵之地，有灵师驻扎也无法改变地貌环境，为什么现在却可以了？”

　　天光道：“永梦乡掌握正确的复苏之法。”

　　素耀光道：“不止。祖地，祖地，无论是你我，还是鹿山等人，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竟然都没有怀疑，对祖地一说很容易就接受了。到了我们这个境界，一般的谎言连证据都不需要就会被我们的魂识规避，所以凡俗大陆曾为灵师祖地是真的。”

　　“为何灵师祖地会变成绝灵之所，灵师又是什么时候转移到现在的灵州？宓八月给出的反哺养地之法让我产生一个猜想。”

　　素耀光说到这，脸上出现一瞬间的失神。

　　天光注意到她双眼忽然失去焦距，周围天地变换，巨灵野的山脉环境消失不见，天空仿佛翻转过来，她和素耀光都站在这夜幕星河之上。

　　天光被某种强大的威能禁锢，她感知到是素耀光的力量，脚下星辰相连，蕴含着未知的知识，不可轻易被窥视，无法理解的人会遭到天命的反击。

　　天光毫不犹豫闭上双眼，没必要去试图挑战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反正她可以从素耀光那里得到答案。

　　“原来如此……”

　　一声叹息。

　　天地恢复原样。

　　天光当即睁开眼，求知的看着素耀光。

　　素耀光脸色有些苍白，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连续窥见两次天机，还都是非比寻常的内容，对王座的素耀光来说也是不小的消耗。

　　不过对比收获，这点付出实在不算什么。

　　素耀光说：“万物有灵，天地也并非恒久不变。凡俗大陆本为一体，灵气充沛，反观我们现在脚下的灵州才是灵能贫瘠的偏僻土地。在经历种种变故后，灵物偏向，天命眷顾，灵能倒流，才造成今时今日的变化。”

　　“数百年的时间过去，凡俗大陆休养生息，天地命数又重新荟聚此地，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体，才使其复苏，而非过去那样，为死地注反哺再多都是徒劳。”

　　“一饮一啄，都是天命循环。”

第887章 一饮一啄

　　在灵州，无论是阴脉还是阳脉，都有垄断知识的风气。而无论哪个宗门的知识储备似乎都只能追溯数百年，更久远的，以千年算的古识都不完整，大多内容模糊，且无法确认。

　　例如妖兽中已经绝迹的【崎】，仅知它存在过，现世中却从来不见踪影。

　　又例如提及妖精隐居一事，具体是怎么被人修击败，又是如何隐居的，也没有确切的记载。

　　人族千年前的王座更不见遗留，还有传闻某一时期会群星辈出，至于其规律和原因也无人知晓。

　　现在从素耀光口中得知这么一个天机，天光倒没有多震惊，更在意的是脚下灵州未来的命运。

　　“你的意思说，灵州会变成新的凡俗大陆，而凡俗大陆会重获天命眷顾。如果是这样，这祖地又非夺不可了。”

　　素耀光窥见的天命的确可以这样理解，可她又觉得似乎没这么简单。

　　在没有确切的答案之前，她没有否认天光的话。

　　凡俗大陆汇聚了太多天命之子和天地灵物，气运都累积在了那里，自然将天地目光和眷顾都转移了过去。

　　虽说到了王座的层次，已经不用在意多少外在力量。可除了个别独身习惯了王座，其他的王座都坐镇自己宗门数百年之久，怎么样都有了感情，也将之视为自己的所有物，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它消亡。

　　如果不能改变灵州枯竭的命运，那就赶紧去新灵地占一块地盘，举家搬过去！

　　天光就是做这种打算。

　　有现成的灵脉土地最好，可看宓八月传来消息的意思：凡俗大陆的灵华斋就一片山脉，范围可能还没巨灵野的占地大，哪怕他们抢走了，也不够自己人分。更别说抢不抢得到，抢的过程中又会付出多大代价的问题。

　　这么一算，还真不如用更小的代价提前占一块区域来得划算。

　　天光王座思及此，心情又一次泛起微妙的波澜：这么一来，岂不是又按照宓八月给出的道路走了？

　　这是明目张胆的明谋，把利益如萝卜一样挂在毛驴的面前。也不是没有别的选择，关键是别的选择都没眼前的萝卜香。

　　天光有些意兴阑珊，见素耀光同样心不在交流，总是陷入沉思，她便和她道别，“我先走了，犀角那边由我去说，鹿山他们就交给你了。”

　　素耀光颔首。

　　今日这场不欢而散后，让天光去通知鹿山他们，怕是交流不成反而先要打一场。

　　宓八月接二连三给出消息的时机，真不好说是无意的还是存心刁难。

　　如果宓八月知道素耀光心里产生的怀疑，倒是不介意告诉对方这次真的想多了。

　　她之前确实用妖主和李静生等马甲身份，故意给对方制造不少麻烦，不过这回却没有刻意去挑时间。

　　把凡俗大陆灵气复苏的方法卖给阳脉王座是她和宓飞雪共通的打算，宓八月之所以送完请柬没马上提出来，一是素耀光没提醒一声就已经把她送走，二是她也在观察素耀光的态度。

　　当宓八月远离巨灵野，又被素耀光的威能保护，避开其他阳脉王座的的追查后，宓八月就根据星辰巨灵的规则，分析破解出它一部分的气息，从而以这一丝气息为引，传递消息到素耀光的手里。

　　捕捉王座怪谈的规则气息可不容易，九星之身的宓八月拥有远超境界的魂识，以及不被迷惑的灵魂特性才能做到，却也花费了一点时间。

　　恰巧就赶在了素耀光他们王座会议结束后。

　　把消息传递出去的宓八月重新坐上夜来听雪原路返回，依旧走的是战场渡口的明路子。

　　渡口守卫灵师们看到过她来时王座威能亲迎，现在安然无恙的再次出现，自然不会傻到认为她是在逃命，以此借口来扣押她——以他们的实力，也未必扣押得下——只能眼睁睁放任宓八月进入战场。

　　回归后的宓八月暂时定居在了灵华斋。

　　不久后孟萝和妙妙山的器峰峰主费财，以及一众器峰长老们来到此地。

　　这么一大群穿着相似服饰，一看就是一大宗门的灵师到来，引起灵华斋众人的注意力，可惜还没多看一会，他们就去见了宓八月，后来几乎没在外面怎么行走，也就偶尔在食堂用餐时能看见，每次用饭也是来去匆匆，似乎很忙碌。

　　关于这些人的身份倒是没多久就在灵华斋里曝光出来。

　　妙妙山的山门标志其实很好认，只是没见过孟萝和费财的人，不知道这是常年不出妙妙山的山主和峰主而已。后来可能是夜游使说起，又可能是丑虎跟妙妙山的长老产生口角，反正种种事件后，大家都知孟萝他们是谁了。

　　灵华斋的本地人或永梦乡的人对此反应不大，却有另一批人心有戚戚，各有猜想。

　　这批人便是在灵华斋打工了三年的阳灵师。

　　三年前，这批以俘虏身份留在灵华斋打工的阳灵师大部分都没想过，自己会安安稳稳在永梦乡的地盘待这么久，还越待越习惯，越待越安然，亲自参与进灵华斋的建设，也亲眼看着灵华斋的改变。

　　食堂里。

　　每到吃饭的时间，这里总会格外热闹，充满了灵师世界里少有的烟火生活气息。

　　相熟的人凑在一桌坐着聊天吃饭，或是听旁桌的八卦，总是能收获很多信息。

　　一开始陆芙和黄恬在食堂吃饭主要就是为了收集消息，到如今渐渐成了八卦的一员，尤其是后者，甚至跟灵华斋大部分人都混了个半熟。

　　黄恬拉着陆芙来到中央靠左的位置，这个位置已经有两人等在这里。

　　分别是黄苒和御定坤。

　　两人坐下后，御定坤就道：“妙妙山山主带领整个器峰人马过来，是为了加固灵华斋的护山器阵。”

　　黄恬道：“诶！我刚准备说的，竟然被你给抢先了。”

　　御定坤道：“我昨天看到你和庙使走在一起。”

　　黄恬道：“居然被你看见了，不过我也没打算卖关子。我们之前不是谈起这些日子灵华斋动静挺大的这个问题吗？真正原因被我问到了，是为了证道会。”

　　“证道会？”御定坤下意识重复了句。

　　陆芙和黄苒也看过来。

　　只要出自灵州的人都没有不知道证道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