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浓:“官家不是不兴这个吗。”
夫子:“今时不同往日啊。”
陈浓一惊,“怎么说?”
夫子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先来设计设计这第一版夜游报吧。”
第一版的夜游报便以这次北原城难为主题,从受灾源头、受灾情况、豪强赠资、怪蛛特性几方面入手,太多东西可以写,也一次写不完,两人合计就分批次进行,但是《風鸣子》这个文章是一定要登报上头条的。
“这是大人特地吩咐的,《風鸣子》这篇文章要连报到所有孩子痊愈为止。”夫子叹息,见陈浓满脸通红,安抚道:“这是好事,子微,你干了件大好事啊。”
陈浓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关于文章学问上的夸赞,此情此景让他心神滂湃又不知如何表达。
夫子一副明白他的表情,拉着他就投入……府报的设计工作中。
午食后。
宓八月再次见到陈浓,还是之前两人见面的那个房间。
这次陈浓的形象比上次更凌乱,发鬓一看就是被自己用手挠头抓乱的,衣服也沾着墨汁。不过表情却和上次颓丧不同,正目光灼灼盯着喝茶桌子,弯腰上手摸索。
宓八月推门进来时,陈浓正好在学她上次敲击桌面。
宅灵当然不会为这个凡人服务,不过宓八月开口说:“你可以试试请它帮忙。”
被抓个正着的陈浓先是尴尬,又耐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真按照宓八月提议的对桌子试探性说道:“请桌仙倒一杯茶?”
桌子木手出现,像上次一样倒茶,第一杯倒给宓八月这边。
陈浓完全不在意这些,只当桌子真听懂了,他脸上出现孩子般的兴奋神情。
“陈先生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宓八月坐下,关心问道。
陈浓不好意思在一个小自己一轮的女子面前表现得太浮躁,他从善如流的接受了司夜府好意给出‘身体不好才连着几天没来上工’的理由,应道:“已经大好了。”
宓八月说:“那就好。”
陈浓主动提及上回的话题,“之前宓大人问我的作品如何还原北原城祸事,我所答非虚言。我的确是从观看童谣时感同身受,仿佛亲身旁观。”
怕宓八月觉得他不诚,陈浓还将曾经羞于出口的经历道出,“我年少时格外喜爱看这些课外书,并每每看着就有身临其境之感。后因为科举课文始终不过关,让家中长辈蒙羞,觉得都是这些课外书害了自己就此对这些志怪小说避之不及。”
他并不知道宓八月已经调查过他的经历,对他多次科举不得志,原本富贵家境落败,父母双双病逝的情况了然于胸,连他少年时写过的文章,她都从曾担任他启蒙夫子的胡夫子那里搞来看过。
陈浓摘下腰上系着的荷包,从里面取出折叠的符纸放在桌上。
“宓大人可认识这个?”
自己给出去的东西怎么会不认识。宓八月神色自然的露出讶异,“司夜令符。”
陈浓神色茫然,莫非这只是司夜府常见的令符?
宓八月接着说:“不过你这张令符有些不同。”
陈浓激动道:“不同在哪?”
宓八月看向他,“不同在哪,陈先生自己应该比我更清楚。”
陈浓心跳急速,只觉自己那日的经历愈发奇异,自己莫非是天选之子!他小心翼翼将令符重新折好放入荷包挂回腰上,激情充沛对宓八月问:“我往后是否还能去看看風鸣子?这些都是为了更好编写夜游报……”
他滔滔不绝,宓八月耐心听完,微笑道:“当然可以,还有司夜府的藏书阁,陈先生也可以随意进出。”
“这,这。”陈浓受宠若惊。
而接下来还有更大的惊喜(吓)等着他。
宓八月当着他的面摊开手,善恶书凭空在她手中显现。
陈浓瞪圆眼睛。
捧心少女的陶俑从中取出。
“这是心语。”宓八月说:“它可以窥探任何生物的心声,如果失效就不要再窥,说明那生物不是你能对付。”
陈浓想接又不敢接。
宓八月说:“这是用于协助你创作,对人心无效,除非那人对你有歹意杀心,它会提醒你。”
闻言,陈浓长长松一口气。
他太明白人心复杂,听人心声未必是件好事,他没自信能保证自己不会借此惹事。
现在宓八月说的限制恰好解决了他的难题,没了最大顾虑的他激动难耐的伸出手。
把这一尊陶像拿在手里,陶像竟然直接融化进他手心不见。
“啊!”陈浓被这诡异一幕惊住,把手翻来覆去的查看。
宓八月微笑提议,“陈先生不如出去试试。”
哪怕会显得不沉稳,陈浓也实在忍不住,站起来对宓八月弯腰一礼就奔了出去。
这一下午,司夜府弟子们便看到新来的文书房陈先生疯疯癫癫在府内游走,一会弯腰试着和草木虫蚁说话,一会又去马棚与马匹贴贴,无意间和班鹿碰到面时,直勾勾盯着班鹿的头发,那眼神差点让班鹿暴走,闹出了不少笑话。
事迹传到宓八月这里,宓八月微笑表示不用管,“新工上任,先让他玩半天,过了这个新鲜瘾,明天他就忙得想玩也玩不动。”
第82章 赎罪或祭天(2更二章合一)
隔天陈浓顶着更明显的黑圆圈来司夜府上工,就被案几上放置的任务单,以及任命上的文书房总编职位弄懵了。
他不就是来写个文章的吗,怎么就担上整个司夜文书部的顶头上司了。
这升职已经不能用跳级形容,而是一步登天。
他诚惶诚恐的看着夫子,“这职位不该是由夫子您来吗?”
夫子道:“我是兼职,之后还要去府学教课,哪有这个功夫。”
“可……”陈浓想说他根本没这个经验啊。
夫子拍了下他肩膀,低声说:“这个机会旁人想求都求不来。”
陈浓心一定,往下方伏案的文人望去,果然看到数双羡慕嫉妒的眼睛。
陈浓明了,一咬牙便认了,心知这担子他必须担上,还得担得稳稳的。否则,昨日种种都成泡影,他收获的一切都将失去。
有了决定的陈浓斗志满满,然而真的埋入工作中他才知道这里面麻烦事有多少,一个上午就让这个昨晚兴奋得没睡好的男人神色看起来更萎靡。
他唯一能诉苦的人就是胡夫子,和他提及夜游报前期的设计发行和编写种种问题中,总结出最大的问题就是得花钱。
司夜府有钱吗?
这个问题放在一周前,谁问司夜府中人都会得到一个答案:穷!真穷!
现在再问这个问题,司夜府弟子们却答不好。
物资肯定远超往日,可真金白银……依旧拿不出来多少。
反正要专门设立一个新部门的前期投资肯定不够。
陈浓要钱,就得向司夜府账房申请,账房又要去问司夜府的主事人。
现在司夜府的主事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涉及到真金白银,账房先生以防万一,去询问了宓八月的意思,也把消息传递给了沈栗。
账房先生以为自己的行为隐秘,却不知道沈栗的动向都在宓八月的掌握之中。
她并不介意账房先生这两边跑的行为,对方还歪打正着做了宓八月想他做的事。
一整箱真金白银从老宅抬出去,给账房先生这边过了个账就送去文书房。
负责送钱的福安对陈浓道:“宓大人说了,陈先生只管放手做,钱这边管够。”
当箱子打开,陈浓也是曾经富有过的人,只是短暂惊异后就稳定心神,深吸一口气对福安说:“替我向宓大人回一句话,陈子微必不负大人的信任。”
福安点头,对他客客气气的行礼才走。
如今司夜府里谁不知道陈浓一步登天,是入了宓大人的法眼,继那位小公子后又一大红人。
以飞雪小公子为例,这个如今不起眼的陈先生指不定日后就飞黄腾达了,得小心对待才好。
而宓八月挥金如土将金银直接送给陈浓这事,很快就在司夜府内部传开。
“她哪来的钱?”刘进宝说,“当初买车入住都说没钱付账。”
沈栗和刘招财都神思不属,没人回应他的话。
刘进宝看向两人,尤其是刘招财,“哥,你有心事。”
沈栗闻言也向刘招财的方向侧头。
刘招财表情挣扎了下,开口说:“司长,其实自前夜,耳语已经不在我的身上。”
“什么!”刘进宝上前,着急要问就被刘招财用眼神制止。
刘进宝和他对视,冷静下来,又见沈栗神色如常,便明白两人有事瞒着自己。一想到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亲人竟然有秘密瞒着自己,刘招财袖下的手握紧,“到底怎么回事?”
刘招财先对沈栗坦白,“司长那日和宓大人说的话,其实被我用耳语偷听。”又转头向一脸隐忍的刘进宝训道:“你以为我们故意欺瞒你,却不知道司长和宓大人有个解除诡器救命的约定,司长之前被失控诡器折磨,却请宓大人将这个约定转移到我身上。”
刘进宝愣住,看向双眼蒙着布带的沈栗。
刘招财说:“宓大人大义,既为司长去了危机,也应下了司长的请求。”
刘进宝低语,“说不定是她贪图诡器。”
刘招财说:“无论是不是她贪图,都改不了她救了司长,完成司长请求的事实。”
刘进宝沉默半晌,“那日司长问我们的那些话原来是这个意思。”又顿了顿,才说:“那我们之后怎么办?”
刘招财望向沈栗。
沈栗说:“去请……不,该是我这个闲人亲自走一趟才对。”
……
得到消息的宓八月放下手头上的事,对宅灵吩咐,“让人把沈朗喊过来。”
在人来之前,她将收入善恶书后就一直关禁闭的【诡器:百眼】取出来。
“继续被关、为我工作赎罪、祭天。”宓八月说:“选一个。”
毛絮状球体颤动。
宓八月:“睁开眼睛,选一眨一下,选二眨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