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女孩倒是跟他说过她们厂年底会有联欢晚会的事,最近也见她老是拿着一张歌单在床上小鸡啄米的背着,可联欢晚会有颁奖环节的事,谢欣怡可是从没跟他说过,甚至连提都没提过。
他侧头看向已经站到自己身旁的女孩,手里拿着一条毛巾和折好的奖状,就那样若无其事地听她们班长说着自己得奖的事儿,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
顾屿没好气咬了咬后槽牙,等陈大跟他们说着路上慢点的话离开后,他才又低头看向女孩。
“得奖了?”
谢欣怡手里拿着刚崔军给的买糖钱,正计划明天买什么才合适,根本没发现男人这话里的酸劲儿,只顺手把仅剩的毛巾递给他,“嗯,这是奖品。”
米黄的毛巾,正下方红色大字印着“优秀员工”几个字。
顾屿接过来时看了眼,“就一条毛巾?”
刚才他看见刘大姐和小蒋手里拿着同样印着“优秀员工”字样的搪瓷盆和搪瓷杯,还在想会不会是谢欣怡给人家的,结果听到他这个问题的女孩突然停了下来。
“你看见了?”
顾屿脚下一滞,还没反应过来女孩说的是什么意思,那边谢欣怡继续说道:“我看家里这些多的是,就想着给刘大姐和小蒋她们。”
“……那个,你不会舍不得吧?”
虽说奖是她得到,但这个年代崇尚结婚后两个人就是一家人,无论是属于谁的东西,最后都应该成为他们这个家庭里的一部分。
谢欣怡以为顾屿刚是看到了刘大姐和小蒋手里的东西,所以才会冷着声的问她一句就只有毛巾吗?
她以为对方不乐意,便停下来好好跟他解释了一下,结果,男人却没好气地冷讥了一句“我有什么舍不得”后就不再说其他了。
谢欣怡莫名其妙,想半天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舍不得呢还是舍得。
算了,男人心思你还是不要猜的好,不然猜到最后只会让你更加怀疑自己。
谢欣怡可不想这样,所以也没去接男人这话。
俩人就这样一路无言回了家,等第二天一早起来时,男人已不知去向。
她懒得去管男人到底怎么了,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急需补充能量。
昨晚联欢会,她基本没怎么吃东西,现在饿的前胸贴后背,下了楼就直奔厨房找吃的去了,根本没注意客厅沙发上,文淑华正拿着她得来的毛巾跟电话那头的罗金霞炫耀。
“....是,优秀员工,听说是他们厂里最年轻的得奖者,而且她所在的班组,今年还得了先进集体。”
文淑华手里拿着毛巾翻来覆去的看着,脸上还挂着骄傲的笑容,感觉比她自己得奖都还高兴,连电话那头的罗金霞都忍不住调侃她不会还要把这毛巾供起来吧?
“对耶,你不提醒我还差点忘了,我还真要去给老太太说一声,让她找个地方出来把咱们欣怡的奖状和奖品都供起来。”
被罗金霞这么一说,文淑华还真行动了起来。
她匆匆挂了电话,紧接着就去找了菜地里忙碌的顾老太。
俩人就奖状奖品该放哪儿的事很快达成共识,正准备去找地方办这事时,就看见端着一盘卷饼的谢欣怡从厨房走了出来。
“奶奶,妈,你们一大早的干嘛呢?”
谢欣怡也看到了小跑前进的俩人,只是她从没见俩人如此匆忙过,而且还是在一大早,顾老太正忙着处理她菜园的时候。
结果,不等对方回答,她就看到了文淑华手里抱着的毛巾。
“这不是我……”
“对,你的优秀员工奖,我和你奶奶打算找个地方给你好好保存起来。”
文淑华没说供养,只说好好保存,怕谢欣怡说她封建。
谢欣怡不知道,倒没说什么,只觉得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这可是你第一次得奖。”
文淑华抱着毛巾宝贝似的藏了起来,生怕下一秒谁回给她抢走一样,看的谢欣怡直想笑,“妈,我以后还要得的。”
“那不一样。”顾老太站出来帮腔,“这可是咱们家得的第一个奖。”
好吧,谢欣怡说不赢俩人,她待会儿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办。
谢欣怡拿着昨晚崔军给的钱去了百货大楼。
因为大伙指名要大白兔糖,她就先称了五斤,然后最近很火的水果糖,她也称了两斤,本来还想再来两斤酥糖的,结果刚好卖完。
“一点也没有了吗?”她问坐在柜台里剪指甲的大姐。
“没了,要不你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分点给你。”大姐不耐烦,她看了眼站在谢欣怡身边的人,“她家里人明天要回沪市,就想着这口呢。”
大姐虎着一张脸,语气尖酸,那模样像是谢欣怡没花钱,也没个沪市亲戚好这口似的。
所以她一直不喜欢跟售货员打交道,无论是这个时代的还是后世的。
不过还好她今天也不是非买不可,于是也没听从大姐的意见去问旁边的人,反而是隔壁那人听到她声音后,出声招呼,“嫂子?真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了?”
谢欣怡闻声抬头,就看见张娟笑着站在那儿。
“这么巧?”
谢欣怡笑着同她打招呼,俩人寒暄着一同朝外走,谢欣怡这才知道,原来售货大姐口中说的有家人要回沪市,说的是马大奎。
“他不过了年再走吗?”她问。
“说是连里突然有事,必须得回去。”张娟把头发往后一缕,说这话时满眼都是温柔。
谢欣怡突然就联想到她之前一人勇闯军工厂告状的场景。
果然,在有人保护的情况下,谁会愿意做女汉子。
她笑着跟女孩道别,临走前,张娟从袋子里抓了两大把酥糖给她。
谢欣怡让她给马大奎带话一路平安,然后把糖装在包里后大步朝厂区走去。
只是当她走到厂区大门,就发现今天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对。
从大门到车间门口,所有路过的人都在看她,等她看过去时,又全都避开她的视线,接着又和旁边的人窃窃私语地说着什么。
跟之前传言他们班会得先进班组不一样,这些人一看就是在议论她这个人。
谢欣怡疑惑朝车间走去,结果经过元宵班,指点的人更甚。
她所到之处,所有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很古怪,甚至还有人当着她的面小声议论。
“当初我就说她走后门吧,你们还不相信。”
“我信呀,只是郭姐,矮尺子他们都说她有本事,搞半天是这种本事。”
“你也不看看人那张脸,谁家正经人长那样,一股子狐媚味。”
“可不是,就他们车间的陈大,你看他之前对哪个女人笑过,对你笑过吗?对你笑过吗?”
“反正没对我笑过,不止没笑过,我跟他一个车间都快八年了,连话都没说过一句,可那天我看见陈大不下对她笑了十次,十次呀!”
那人惊叹,看向谢欣怡的眼神充满鄙视,就连之前来找她给过意见的人,都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谢欣怡疑惑,刚想去班组找刘大姐问问什么情况,结果就被刚到车间的小蒋疾步拉进了班组。
“小蒋,你来的正好,我想问……”
她任由小蒋拉着她班组走,还想问对方知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情况,下一秒就被小蒋打断,然后拉着她直接去到了班组小库房前。
班组小库房在车间靠里面的最角落,人少,安静。
小蒋一路拉着她来到这儿,并再三确定四周没没有人后才压低声音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成厂里的风云人物了?”
谢欣怡本就莫名其妙,现在听小蒋这么说后更是一头雾水,“什么风云人物?”
“你还真不知道?”
“不知道呀!”谢欣怡茫然。
小蒋长长吸了口冷气,然后十分气愤地道:“也不知是谁,在你得了优秀员工后,传你这奖得的不光荣,是靠……靠……”
她支支吾吾半天,不知要怎么说才能把对谢欣怡的伤害降低到最小。
“今早我来车间后就看见元宵班的那几个臭舌根聚在一起,我趁她们不注意靠过去听了几嘴,结果就发现她们在议论你昨天得了优秀员工的事。”
小蒋思虑再三,只能尽量把话说的委婉,可不想还是被谢欣怡察觉出来了。
“她们是不是说我走后门了?”
“对。”小蒋点头,“他们说你仗着家里关系,抢了本该属于其他人的工作机会,就连这次得奖,都是因为走了后门。”
不然就凭她才来两年,怎么可能超过那些在厂里十几年的老人,得了个优秀员工的奖。
她动了厂里老职工的蛋糕,那些跟她差不多时间到厂里的也跟着眼睛发红。
刘大姐和崔妈妈早上来的时候听到那些人的议论,当即就去办公室找方厂长告状去了,而平时从没帮谁说过话的陈大,也当场发了飙。
“人家凭自己本事得的奖,你们叽歪个什么,有本事你们也去走后门呀,看看方厂长他们开不给你们开!”
小蒋是崔军专门留下来给谢欣怡通风报信的人,她学着陈大模样一五一十说了今早发生在车间的事,眼里的愤怒挡都挡不住。
“那些人,就是得了红眼病!”她一针见血,越说火越大,“....自己没本事得奖,就只会在背后乱嚼舌根,还说你作风不正,行为不端,就知道.....”
说到这儿,小蒋像是意识到自己嘴快说漏了嘴般,连忙戛然而止,闭上了嘴。
“就知道什么?”见小蒋涨红了脸不说话,谢欣怡冷着脸问,“她们是不是造我黄谣了?”
“什么是黄谣?”
小蒋显然没听过后世这词,谢欣怡解释,“就是说我作风不好,和男同志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类的。”
刚在元宵班门口的时候,她听那些人说什么狐媚子呀,陈大对她笑呀,不就是说她这奖得的不光彩,靠的是这张狐媚脸吗?
这些话的后缀往往跟的都是对女生的恶意,造的是对女孩不好的谣言,俗称造黄谣。
谢欣怡耐心跟小蒋解释,脸上也从一开始的不在意渐渐布上冷意。
说她走后门,她可以在乎别人对她的编排,毕竟清者自清,对付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可说她和男同志有什么,乱造她的黄谣,这她可一点也忍不了。
“肯定是矮尺子那家伙,我听元宵班的人说,本来今年是要提他当优秀员工的。”小蒋怒气冲冲,“前段时间我还撞见他跟他妈在后门那儿窃窃私语,肯定这人找他妈告状去了,个死矮子,男子汉家家的,也好意思造女孩黄谣。”
她噼里啪啦对着矮尺子一阵骂,但谢欣怡却觉得这事儿跟矮尺子没多大关系,“他自己都是带后门的人,走后门这话他就是想说都不敢说。”
“那会是谁?”小蒋眯着眼疑惑。
“我暂时也不知道。”
主要谣言这东西一传十,十传百的,要想找到散播源头,从根源上解决这问题,确实比较难。
谢欣怡安慰小蒋淡定点,眼下既找不到散播者,那不如就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至于谣言传播到什么程度,那也不是她谢欣怡能阻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