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文淑华一直担心谢母会不自在,不是在给谢母夹菜的路上就是在招呼她不要客气。
谢欣欢倒没第一次来顾家时拘谨,从开始吃年夜饭到后来的吃饺子,始终和顾老太黏在一起,有说有笑,一老一少,高兴的不得了。
谢欣怡这个小孕妇也高兴,因为吃饺子的时候被她吃到了一个五分钱饺子。
“看来今年欣怡一定会心想事成。”文淑华又挑了个包的圆鼓鼓的饺子放进谢欣怡碗里,“趁现在不吐,多吃点。”
谢欣怡咬了口,又是一个五分钱。
她惊喜地看着文淑华,然后整个晚上都沉浸在不停吃到有钱饺子的喜悦中。
慢慢吃着年夜饭,时间也到了整点,呕了一晚上的顾屿拿着早准备的接年炮去院子点燃。
连着六百响,取六六大顺之意。
虽现在破四旧,但这些该有的习俗很多人家还是保存了下来。
他们家这边刚放完,隔壁张家也传来了鞭炮的声音。
今年张叔罗姨不在,张新两兄妹倒也把年过的有声有色,刚顾颖拉着她去隔壁串门时,她不仅看到了满屋红彤彤的挂件,就连年夜饭张娟也做了满满八道菜。
现在,张新还放了比顾屿多两百响的炮,凑了个八百。
顾屿站在院子里听半天,又咬牙切齿说了句“幼稚”时,谢欣怡站在门口捂着嘴笑的差点直不起腰。
张新从小和顾屿一起长大,俩人可同穿一条裤子,也可为了你比我多方两百响鞭炮几天不说话。
晚上睡觉时,顾屿铺开文淑华新絮的被子,还在想刚才张新多放自己两百响的事,“早知道刚才就应该放一千响的。”
他冷哼一声,还是有些耿耿于怀,谢欣怡只笑,却没有逗他,把刚谢母给顾屿的压岁钱往男人枕头下一放,然后就上床睡觉了。
“你先气着,我就先睡了。”
她打了个哈欠,刚脱衣服准备睡觉,男人就巴巴地跟了过来,“你要先睡吗?”
手轻轻环在她的腰间,略带暗哑的声音从颈间传来,带着暧昧气息,谢欣怡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闹,你小棉袄看着呢。”
睡了这么多次,她可太懂男人这话的意思了。
她松开男人的手调转方向正对着对方,见其赖着脸一直在自己耳边摩挲,干脆拿了医生话来堵他,“你忘记医生说啥了?”
“没忘。”顾屿哑着声音在她耳边落下一吻。
现在是孕初期,是最危险的时候,哪怕他就是再想,也不能这时候对她下手。
顾屿分得清轻重,只是碰到谢欣怡之后他所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冷静都会败落三分,很多时候他只要一看见女孩,就会忍不住被她吸引,想要靠近,想要将她深深揉进怀里。
就想现在,他并没有其他想法,就只想这样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独有的香味,靠在她身上时仿佛周围的一切人和事都不存在般,只有他们俩。
昏暗灯光下,顾屿就这样抱着她,没有迫人姿态,也没撩人动作,只低眸和她鼻尖相触,然后搂着她轻轻摇晃。
座钟敲响十二点的时候,谢欣怡听见男人在她耳边郑重落下了一句。
“欣怡,新年快乐。”
第61章 变脸
今年这个春节是谢欣怡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过的最快乐的一年。
因为谢母和小妹陪在身边, 她孕吐也不吐了,饭也吃得下了,没事儿的时候, 不是和谢母她们去百货大楼看看新鲜, 就是去大院后面的河边散散步, 日子过的是充实又欢喜。
考虑到明年年底就会恢复高考, 这期间, 她时不时会带着小妹去京市的大学附近转转。
虽然她一直没告诉小没为什么要让她坚持学习的原因,但小妹却始终坚信她的话,无论什么条件下都没有放弃学习。
谢欣怡就小妹坚持的劲儿表扬了她无数回, 初五,赶在谢母和小妹回去前, 顾颖还靠着自己在报社的人缘,又给谢欣欢找来了不少复习资料。
送母女俩走的那天, 谢母站在车旁, 拉着谢欣怡的手反复叮嘱她要好好吃饭, 当心身体之类的话。
谢欣怡红着眼眶一一应下, 时不时说着欢快的话尽可能地想让气氛轻松些, 然而离别哪有不伤感的, 尽管谢欣怡和谢母已经离别多次,却还是忍不住在车子启动时全都红了眼眶。
“行啦,进去吧, 外面冷。”
谢母趴在窗口,努力忍着眼角的泪朝谢欣怡挥手。
谢欣欢也挥动这手里的复习资料, 用口型告诉谢欣怡,她一定会好好学习。
谢欣怡最终还是没忍住,在车子拐进大道前, 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明年就好了,明年等孩子生下来,就可以带着她去看外婆和小姨了。”
文淑华揽着她柔声安慰,十来天的相处,连她都有点舍不得谢母她们,更何况谢欣怡这个做女儿的。
她宽慰着怀里的人儿,想到她最近情绪波动有点大,于是趁着顾屿去送谢母的机会,她回去跟顾老太说一声后便带着谢欣怡去了顾颖大姑家串门去了。
顾颖大姑顾雅兰随老公住在轧钢厂单位楼,就在京市西区那边,离大院不是很远,坐个5路公交车就能到厂区门口。
顾雅兰家人多,欢笑也多,家里大女儿更是随了她爸妈乐观的性子,在单位是单位开心果,到家更是一个比一个段子多。
年前,顾雅兰夫妻带着俩孩子来看她外婆时,汪佳和汪燕就把谢欣怡逗的笑开了花,眼下见谢欣怡情绪不高,还怀着孕,怕她这样下去对身体不好,文淑华便带着她去了轧钢厂。
轧钢厂是京市的重点企业,比国辉食品厂成立时间还早上很多年,而且加上政府对其的大力支持,厂区看上去不仅新,还大。
谢欣怡第一次来轧钢厂,以前只听顾屿无意间提过一次,说是京市的龙头企业,如今实地到厂一看,果真名不虚传。
厂区占了整个西区基本一半的地,里面学校,食堂,供销社,蔬菜副食品店一应俱全,职工们不用去外面就能在这里买到自己所需的东西,所以外面说轧钢厂是一个小社会也完全不为过。
下车后,谢欣怡跟在文淑华身后慢慢沿着厂区道路往里走。
钢铁厂家属区位于厂区最后,而大姑父的厂长宿舍则位于家属区的最里面,一栋两层小洋楼。
大姑的两个女儿,汪佳和汪燕还没有结婚,所以跟大姑他们住在一起。
谢欣怡他们到的时候,俩人出去找朋友玩了,就大姑顾雅兰一个人在家。
“你姑父去同事那儿拿土特产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顾雅兰给俩人泡了他们单位今年刚发的新茶,谢欣怡喝了口,跟大姑今年送来顾家的一样,淡淡的茶味,喝到嘴里却很香。
几人喝着茶刚没说一会儿话,汪有志就带着特产回来了。
刚顾雅兰说去拿特产的时候,谢欣怡还以为是干菜,酱料什么的,结果……
她看了眼汪有志手里不知装了什么东西,却动来动去的口袋。
啥特产是活物。
汪有志进门后就热情同她们打起了招呼,还调侃她们今天有口福,中午吃小鸡炖蘑菇。
小鸡炖蘑菇。
在跟着顾雅兰进后院打理活物前,谢欣怡又一次信了顾雅兰两口子的话,等她进了后院,才发现,大姑父口中的小鸡竟然是带着五彩羽毛的野山鸡。
这年代野外狩猎管的还不是很严,特别是那些靠山的农户,在吃不饱穿不暖的计划经济时代,没多余工分可挣的时候,只能上山猎些野味贴补贴补家里。
野肉拿来打打牙禁,动物皮毛用来保暖。
而作为山里最多的野山鸡和野兔子,大多时候吃不完就会拿来送人。
轧钢厂员工多,来自四面八方的都有,有人送野山鸡给汪有志不算奇怪,顾雅兰说之前还有送黑瞎子掌的,吓的她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野山鸡她倒吃过不少,处理起来也上手的很。
送野山鸡给他们的是之前汪有志刚调到轧钢厂时帮过一个山里的小伙子。
大姑说每个月都能吃上小伙子送来的东西,不是野山鸡就是野兔。
就因为大姑父前几年帮那小伙子多说了几句好话,其实那对汪有志来说不算什么,可小伙子却记在了心里,每年野兔野鸡没少送,平时她们家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时这孩子也跑的最快。
“....是个老实记情的,我之前还想说给她介绍个靠谱对象的,结果人自己谈上了。”
顾雅兰笑了笑,接过汪有志杀好的野山鸡,一边同谢欣怡文淑华她们闲谈,一般将野山鸡放进水桶里,然后加上热水,准备烫毛。
“那孩子找了个她们车间的,女孩也是那种老实本分的那种,就打理野山鸡这手法都还是她教我的。”
说完这话,桶里的野山鸡就可以拔毛了。
顾雅兰去厨房套上围裙,来到桶前就是一顿惊天动地操作,把谢欣怡和文淑华看的一愣一愣的。
只见对方将野山鸡的头按住,然后逆着毛的方向“哗”地一下,鸡的翅膀就露出了光溜溜的肉。
谢欣怡哑然,很难将眼前这个风风火火的人和第一次见面时优雅大方的文工团一枝花联系到一起。
顾雅兰利索收拾着手上的野山鸡,根本没注意到一旁俩人的诧异眼神,只自顾说着小峰小两口的事。
“……小峰两口子把日子过的红火,今年她对象还怀孕了。”
说到这儿,她止了话题,抬头看了眼谢欣怡小腹,然后继续道:“他对象的月份应该比欣怡大一些,可能有五六个月了,人看着也比你壮实。”
“人家肯定没反应,欣怡前段时间反应太大了,什么都吃不下。”
文淑华接过话解释,顾雅兰也知道谢欣怡之前情况,便顺口问了下现在吃东西还呕不呕。
“不呕了。”谢欣怡看着桶里的鸡,笑着回答,“今天的鸡我能一人吃下半只,可顾屿就不行了。”
“顾屿不行?”
顾雅兰疑惑,文淑华便把这段时间顾屿闻到什么就吐的事讲给了她听。
“还有这种事?”顾雅兰第一次听说,“从来女的怀孕都是女的受罪,这咋还让小屿受上了。”
她微微皱着眉,态度也不可察的发生了细微变化。
谢欣怡心想她肯定很心疼自家侄儿,以为她接下来会说什么顾屿不容易,顾屿太可怜之类的话时,却不想对方稍思考片刻后,竟一脸坏笑地说道:“真好,混世魔王终于也有人治了。”
她这话是对文淑华说的,但在说之前她含笑看了眼谢欣怡。
意思很明显,她嘴里那个能治顾屿的人说的就是她,而且说完这话后顾雅兰还坏坏地加了句,“就应该让小屿尝尝怀孕的苦,不然他都感受不到这世间的人情冷暖。”
时间的人情冷暖?
谢欣怡还在想顾屿呕吐和感受人情冷暖有什么联系,那边文淑华已经接过这话附和,“对,他也该体会体会被讨债娃追着讨债是什么感受了。”
文淑华之前可没少受顾屿和顾颖两个讨债鬼的折磨,这下顾屿当了爹,也该感同身受一下了。
两个中年妇女对着顾屿一阵“期盼”,顾雅兰刚想问谢欣怡的预产期大概是几月,门外就传来一个慌张的呼喊声。
“汪厂长在吗,汪厂长,出事了,出大事了!”
汪有志正在厨房冲洗蘑菇,听外面有人喊,立马丢下东西就迎了出去,顾雅兰也擦了擦手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汪厂长,快,快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