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家的垄上经过, 村里的几个婶子好心提醒王祖望道。
一次次地用锄头锄着地, 王祖望表面上客气地扯了扯唇角,握着锄头的手指却不由得加重了力道:“中,赶明儿我就带她去看看。”
怀孕?
呵。
王祖望可不觉得姜红麦是怀了孩子。
真要是能怀上,她的肚子早就大了, 也不至于结婚五六年一点动静都没有。
当然, 王祖望心里也清楚,这件事不能怪在她身上,是自己的问题。
这么多年了, 他从来没能进去过, 就像走不进她的心一样,每次到门口的时候都会泄了劲儿,只能学着正常夫妻那样耳鬓厮磨,用另外的方式把内心的憋屈宣泄出来。
至于姜红麦为什么会腰疼?
大概是昨天晚上自己下手失了轻重,伤到她了吧……
扛着锄头回到家,姜红麦已经做好了午饭。把米饭和菜端到桌上, 她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交代了一句“吃完把碗洗了”就挎着竹筐出门了。
姜红麦心里清楚,自己的这辈子已经毁了, 也知道,自己逃不脱王家的牢笼,所以她认命了。
乐也是过, 苦也是过,自己想开一点,日子也就没有那么苦了。
王祖望没有留她,只是淡淡地说:“祖生今儿回家,晚上打半斤酒回来。”
姜红麦“嗯”了一声后,就自顾自地出了门。
王家一共有四个孩子,老三小时候不幸夭折了,老四因为是个妞,也被家里人送走了,所以家里只剩下王祖望和王祖生两兄弟。
王祖生比王祖望有出息,别看学历不怎么高,只是个初中文凭,但却在城里找了份工作。
比起在家种地没轻松到哪去,可赚得多啊,要是好好奋斗个几年,指不定就能留在豫市里头转成城市户口了。
王祖生工作忙,一个月就休息四天,念着家里的大哥,每个月他都会抽空从市里回家一趟跟他们吃一顿团圆饭。
“哥,你再试试这个药。”
王祖生掏出一只牛皮纸叠的小包,“这是俺朋友打听的一个偏方,说吃了对男的好,吃上半个月,保准能怀孕。”
王祖生知道,没能有个孩子一直是王祖望的心头病。
男人好面子不能明说,但当弟弟却想着能帮忙解决他心里的苦。
王祖望叹了一口气,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自嘲地笑道:“没用,这么多年了,啥偏方我没试过?不用费那劲了,耽误工夫。”
王祖生是王祖望照顾着长大的,长兄如父,如今自己能赚钱了,自然第一时间想着能报答大哥。
王祖生继续劝他:“哥,你再等我几年,等我攒攒钱,咱去医院看,现在的医生可有本事,啥病都能治得好!”
看着身旁的亲弟,王祖望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或许是酒劲儿上头了,眼睛不免有些湿润。
世界上,也只有自家兄弟会对自己这么掏心掏肺了。
一杯接着一杯,桌子上的下酒菜没怎么吃,那一瓶酒倒是喝得差不多了。
半夜十一点半,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只有一轮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
酒壮人胆,扭头看向姜红麦睡着的里屋,王祖望忽然生出了一个胆大的念头。
“生,哥求你个事。”
“你说。”
“帮我给咱家留个孩子。”
王祖生愣住了,本就没喝多少酒的他,一下子被王祖望的一句话给吓醒了。
“不不不,不行不行,这这这……”
王祖生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拒绝了他荒唐的请求。
哪怕他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伦理道德”这四个字。
见王祖生拒绝,王祖望直接“扑通”一下跪在了他跟前,“生,哥没本事,赚不了大钱还不说,还没法给咱家留个后。就当哥求你了,为了咱家,就帮帮哥吧……”
“哥,你快起来!你这是干啥!”
王祖望的膝盖像是注了铅,死死拉着他的袖子不肯起来,“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但为了咱家,哥求你,只要留个孩子,留个孩子就中。”
王祖望哭了。
王祖生从来没有见大哥哭得这么伤心过。
从小到大,大哥就告诉他,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此时此刻,王祖望却为了孩子落了泪,屈了膝……
遭不住他的百般请求,王祖生心软了,可想到屋里熟睡的姜红麦,“嫂子咋办?她不会答应的。”
见王祖生松了口,王祖望连忙抹着脸上的泪,“她会,她一定会。”
生不出孩子对男人是耻辱,对女人更是耻辱。
王祖望相信,姜红麦跟自己是一样的,一定会为了有个孩子牺牲自己。
将手放在门把上,王祖生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小声对他说:“如果嫂子不愿意,那这事儿就算了,就当啥事都没发生过。”
王祖望连连点头,“好!”
推开门,两人的影子同时被灯光拉近了屋子。
累了一天,姜红麦已经早早躺上床了,只是,她背对着门躺着,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把门关上,王祖生轻手轻脚地走向姜红麦。
脑海里,他的道德和理智在相互打架,可因为酒精的作用,最下等的冲动还是提高了他的胆量。
躺在姜红麦身后,王祖生将颤巍巍的手搭在了她身上。
那一刻,姜红麦一下子就从梦中惊醒。
她没有表现出愤怒,只是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拉下了一些。
她习惯了,过去的许多个晚上,王祖望都会在她身上磨蹭,可除了能在她身上留下些口水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快点吧,快点开始快点结束,她累了,想睡觉了。姜红麦在心里暗暗道。
很快,她感受到了一样之前从未感受到的炙热。
一时间,她浑身一阵痉挛,猛地睁开眼看向了身旁的男人。
屋里灯光晦暗,她看不清男人的脸,但她知道他一定不会是王祖望。
“祖生?”
姜红麦试探地叫了他一声。
王祖生怯怯地把手收了回来,“嫂,嫂子……”
那一刻,王祖生盼望着姜红麦可以暴怒、发火,最好可以立刻把他赶出去,这样他就不用再做这样不道德的事。
可……姜红麦似乎并没有生气。
静静看着身边的王祖生,她只问:“是你哥让你来的?”
王祖生:“嗯。”
也是,王祖望他根本算不上是个男人,既然不是男人,当然会做得出这么腌臜的事情来。
“对不住嫂子,我,我这就走……”
“留下吧,”姜红麦掀起被子的一角盖在他身上,“你哥都不介意自己当绿王八,我有什么可介意的。”
她这样的日子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他既然想戴自己亲弟的这顶绿帽子,那她就成全他。
——
“嫂子,你慢点!”
推开家门时,看到姜红麦正站在梯子上糊燕子窝,可把王祖生吓了一跳。
姜红麦的肚子已经有九个月大了,估摸着下个月孩子就要出生。
这时候还爬高上低的,多吓人啊!
赶忙跑过去扶着梯子,王祖生皱着眉道:“俺哥呢?他咋敢让你爬梯子啊?”
把燕子窝糊好后,姜红麦小心翼翼地从梯子上下来,“没事儿,我仔细点就行。”
她已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王祖望?与其说他是丈夫,不如说他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把碗里的泥洗干净,姜红麦扶着腰往厨房走,无所谓地说:“他去市里找活干了,孩子一出生都是花钱的地方,总得多攒几个钱。”
姜红麦心里清楚,除了赚钱之外,王祖望更多的是逃避,逃避她肚子里的孩子。
尽管王祖望一直希望能有个孩子,姜红麦也如他所愿地怀了孕,但每每看到姜红麦越来越大的肚子,他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知道,哪怕他跟孩子有血缘,这孩子也不是他的。
收回了王祖生扶着自己的手,姜红麦有些无措地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有些事情不是能够人为控制的,就像是埋在土里的种子,它会发芽、会长大,会生出许多的枝杈,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
所以,姜红麦能做的就只有逃避。
“对了,这好好的,你咋回来了?”洗着盆里的碗筷,姜红麦回避着他的目光,主动转移话题道。
王祖生帮她把旁边洗干净的碗放好:“调休了,我就回来看看恁。”
他回来到底是为了看谁,姜红麦心里清楚。
姜红麦干巴巴地抬了抬唇角,“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媳妇了,咱村像你这么大的,都有……”
她原本想说“有小了”,可想了想之后发现,他确实也有了小。
这好像也没办法成为催他结婚的借口。
“你想我跟别人结婚?”王祖生不解道。
他以为,以为过了长时间,他们之间会有一些不一样。
他可以不在乎,就算他们的身份是嫂子和小叔,他也可以不在乎。
放下手里的抹布,姜红麦违心地点了点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