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是青年学者，没什么代沟，私下里也比较熟。

　　许睿才：“这是要去哪啊，难得在实验室外面碰到你，说起来，咱们有一两个月没见了吧。”

　　乐博杰挠挠头，“有这么久吗？”

　　你问他实验项目一组上次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仅能说出日期，还能说出时间，可要问和朋友上次什么时候见面，那就不清楚了。

　　许睿才见到乐博杰身上没穿实验服，就知道他不是上来转悠一圈那么简单，肯定是要出门的。

　　但研究所上下班没有固定的时间，全看项目负责人安排，许睿才也拿不准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乐博杰：“今天的事情提前做完了，现在时间还早，才晚上八点过，叫上朋友，准备出去吃顿饭，天天吃食堂，我都腻了，你呢，这么晚了还来研究所？”

　　许睿才指了指楼上：“给你们送收入来了，正好，我也没吃，咱们一起吧。”

　　乐博杰点头：“没问题，正好咱们好久没见了，可以聊聊，去那儿坐着等一会吧，还有几个同事，还在下面放东西，一会就上来了。”

　　两人在大厅坐着聊了起来，一会上来了几个研究人员，不只是S项目的，还有其他项目组的，都和乐博杰关系不错。

　　许睿才看见索姆，顺便就想起了据说和索姆一样都是在做G项目的夏向谈，“夏博士呢？他不一起吗？这么晚了不会还要忙项目吧。”

　　索姆摇摇头，用稍有口音的中文道：“今晚没什么事，不过叫过了，他不来。”

　　乐博杰好奇道：“你怎么问起他了，你和他熟悉吗？”

　　夏向谈也是所里的老研究人员了，又和许睿才一起都在大学授课，只不过许睿才的课多，夏向谈的课少，工作重心也在研究所这边。

　　许睿才：“一般般吧，不过下个学期学院打算把他负责的课改成选修课，想找他商量一下，他要是来了，正好一会吃饭我就和他具体先说说。”

　　乐博杰提议道：“那要不打电话叫叫他。”

　　手机可能关机，也可能静音不接，但他人还在下面，用研究所内部的通讯系统呼叫会更有效率一些。

　　索姆摇头道：“你还不知道他这个人？他不喜欢和我们一起吃饭，叫了估计也没用。”

　　乐博杰：“这倒也是。”

　　但这不是几人之间有什么间隙，纯粹是夏向谈的性格就是如此，研究所里什么人都有，外向的，内向的，多言少语的，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他们最关心的是自己的项目，而不是同事今天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吃饭。

　　许睿才摆了摆手：“算了，他周一还要去上课的，到时候院领导和他说也一样。”

　　他只是随口一提。

　　有人的地方就有圈子，大学如此，研究所也是这样。

　　所以，一个不融入圈子的人，往往会多被人讨论几句，但也仅限于此。

　　很快他们就过渡到下一个问题——今晚吃什么。

　　众人聊着天慢慢朝着门口走去，外面是宽阔的人行道，沿着人行道，吹着舒适的晚风，几人感慨道——“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在地下设施的狭窄房间里不眠不休的秃头那算什么事啊。

　　他们做的研究都是保密的，虽然对外表现的没有那么严密，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因此在聊天的时候，不会怎么提起相关的项目内容。

　　但提到众所周知的专业内容时，就没有避讳的必要了。

　　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公开可知的。

　　比如——

　　“你用的哪家的快递？上次我买了一批容器，结果磕坏了一半，气死了，快递只会推诿责任。”

　　“你保价了吗？易碎物品还是买个保价比较好。”

　　许睿才感慨道，“听说你们研究所和市局都签订了合作协议，长期替他们做pcr相关的检测，这下又赚了一笔吧，今天这顿你们不得请一下？”

　　乐博杰笑着摇了摇头：“你一个老师还蹭我们几个秃头的饭，过分了啊，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不会是我和你吃饭的时候说漏嘴了吧？”

　　PCR是一种放大扩增特定基因片段的技术，在很多实验领域都有应用，尤其是基因科学上，只要有一点点片段基因，就能扩增出更长的基因链条，进行对比，用在检测嫌疑人的身份上效果显着。

　　“什么啊，你们的嘴严成那样，而且这有什么好保密的，我怎么知道？因为这单子就是从我们人才大学的生物实验室抢走的！你说我能不清楚吗？”

　　索姆在一旁得意道，“这不是我们这边做的更快，成本更低，效果也更好吗，你们啊，还是得提升自己的技术，技术永远在升级，永远在换代，不进步就是退步！”

　　G项目的技术获利，G项目分类下的研究员，福利待遇自然也水涨船高。

　　乐博杰叹气：“可惜啊，我们S项目没什么可以市场化的技术或者实验成果。”

　　许睿才怕了拍老友的肩膀：“做研究，有成果惊喜，没有成果才是常态，而且，你们这话说的可不对——”

　　他转头看向索姆：“你们研究所什么条件，什么人员配置？人才大学就算是在国内再顶尖，那也只是个大学，我手底下成绩最好的也就是研究生，更不用说大部分都是大学生了，你们这个条件就知足吧！”

　　乐博杰点头：“也是，S项目是虽然今年还没什么盈利性的突破，但也比T项目好啊，T项目的研究员，连出来聚餐的心思都没有，还是他们惨一点。”

　　ST时空项目都是一样的惨，常年没什么成果，因为一旦有突破和重大成果，那都是可以轰动世界，在热搜上挂好几天的程度。

　　闲聊间，既然已经走到了这条街的十字路口，却没想到原本顺畅的公路上却放着路障，还有交警在旁边守着。

　　乐博杰惊讶道：“这是什么，车祸？”

　　远处的地面上，一辆红色轿车撞在路中间的花台上，不远处是另一辆车辆——诡异的是，这辆黑色的轿车底盘朝上，车顶朝下！

　　这可是市区，不是高速！

　　许睿才看的目瞪口呆：“这车怎么翻过去的？”

　　旁边有人在看热闹，几人好奇，也上前问了问，“什么情况啊，有没有人员伤亡？那车怎么翻了。”

　　索姆：“酒驾？”

　　路人摇摇头。

　　许睿才：“毒驾？！”

　　路人还是摇头。

　　乐博杰：“那是怎么回事？”

　　有人在市区飙车？胆子也太大了吧？

　　“不是车主的问题，是被撞的人干的！”

　　许睿才：“……？没懂。”

　　路人啧啧两声：“离奇吧，我们也觉得离奇！当时我们走过来的时候，红绿灯刚好切换，那车不就开过来了吗，可谁知道突然有个人在马路中间，红车打方向盘避开了，但是黑车在后面没发现，直接冲上去了，然后就撞到了那个人！”

　　乐博杰：“那个人？按照你这个说法，那应该是人被撞飞啊。”

　　“是啊，怪吧，黑车撞上去，车被撞飞了！”

　　其他研究员：“啊？？”

　　乐博杰：“那人呢？”

　　路人：“救护车拉走了。”

　　许睿才又问：“拉走了谁？被撞的人？”

　　路人摇摇头：“不不不，黑色司机——喏，当时就被几个好心的路人从车里拉了出来，打了急救电话带走了，红色的人还在那儿路边打电话呢，估计要等交警处理吧，当时我就听到这边传来一声巨响，然后又是一声巨响……”

　　路人巴拉巴拉说了半天，乐博杰没听到重点，“那被撞的人呢？”

　　路人：“被警察带走了。”

　　索姆瞪大了眼睛：“带走了，送去医院了？”

　　“不知道，坐警车走的，反正不是坐的救护车，不过我看黑色轿车司机的伤也不是很重，就是头在流血，当时还能自己走呢。”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红绿灯。

　　路人还在继续说：“离奇吧，这是我这辈子碰到最离奇的事情了！你说那个人该不会是超人吧？又或者身上带了什么装置？听说这附近有个研究所，说不定是从研究所里逃出来的变异人呢！不行不行——”

　　路人掏出手机，“我要发个微博爆料一下。”

　　其他人更沉默了。

　　乐博杰：“那个研究所应该不会做人体实验这样的事情，这是违法的……”

　　路人低头编写着博文：“谁知道呢！那研究所做的实验哪能让我们这些普通人知道！肯定藏着掖着的，这下好了，变异人的事情藏不住了。”

　　**

　　变异人的确是被警察带走了，没去医院，而是进了警局，因为他们的确也没有受伤。

　　“姓名。”

　　“江陵。”

　　“年龄。”

　　“17。”

　　“身份证号。”

　　“……”

　　记录完基本的信息，于晨开始往下询问，他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男生，十七岁，这还是个学生。

　　但无论是他出现的地方，还是他出现的方式，都不符合他的身份和年龄，“你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我纯路过。”

　　“路过？”

　　于晨盯着他那张清俊自然的脸，试图从中看出什么不对劲的表情，但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对方都没有问题，于晨只好继续问：“好好的人行道不走，走路中间，你不知道这样的行为非常危险吗？”

　　“知道，我已经深刻意识到了我的错误，当时可能有点低血糖，晚饭没吃，所以一不小心走到路中间了。”

　　江陵的口供听起来毫无问题，而且十分合理。

　　于晨：“没吃晚饭？”

　　江陵点头：“是的，没吃晚饭，能给我买点吃的吗？谢谢了，警察叔叔。”

　　于晨叹了口气，转头道：“你出去让他们看看食堂还有什么菜，给他打个饭过来。”

　　旁边的警察点头，走了出去。

　　房间里就剩他和江陵，于晨暂停了询问。

　　但另一边的询问并没有停止。

　　“姓名。”

　　“Sorry，can you speak English？（抱歉，能说英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