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三分钟后，坐在地上的夏向谈才终于站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头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努力消化刚才听到的一切，最后才说出口，“我……一年后就会死？”

　　这是他刚才就想说的话。

　　但两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了。

　　**

　　深夜的街道旁，一男一女两个人走在人行道上。

　　救护车拉着尖锐的笛声呼啸而过，朝着研究所的方向奔去。

　　江陵：“珍惜吧，这是最后重游A市的机会了。”

　　这里的人们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到了晚上，会和亲朋好友一起出来吃顿饭，和家人一起逛街，有的人还在工作，有的人还在路上。

　　有的人刚刚上班，有的人刚下班。

　　他们都过的安全，幸福，没有突然出现的怪物，没有恐怖的感染病。

　　这是普通的一个夜晚。

　　也没人知道未来，会有多么恐怖的灾难降临这个世界。

　　竹叶金边走边道：“你也没有完全相信他，我们可以呆五天，但你却告诉他，只有三天时间，可是任何一个正常人，在知道有人要杀他之后，都会报警，而且，他们发现我逃出去之后，肯定会立刻想办法抓到我，而且，你说什么就算他躲起来，我们也能杀掉他，完全就是在吓唬他，如果他躲在研究所内部不出来，我们难道还要杀进去吗？你的符能放倒多少人？”

　　她回头看了一眼双手插兜，走在身后的男生，“因为你的一点同情心，我们可能任务失败。”

　　江陵淡淡道：“你说的对，他早晚会死，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我们能做的都有限，但我还是想这么做，因为我想赌一把。”

　　竹叶金：“赌他会在三天后听话出来，然后被我们杀掉？你还是太年轻了，不了解人心。”

　　江陵：“你我都不了解人心，我们知道的也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罢了，母虫以为很了解我们，我们也以为很了解自己，其实没有谁能说的那么绝对。”

　　夜风很凉爽，前面不远处的街边，有一个男人低头正在发愁，地上是摔烂的蛋糕。

　　他临时加班，现在蛋糕店已经关门了，没有蛋糕，就不能及时在今天结束之前，给孩子送上一份礼物。

　　江陵站定，看着远处的男人，竹叶金也停下来，等着他。

　　江陵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说，“我们不了解人心，也不了解真正的夏向谈，但我知道，没有人愿意被牺牲，所有人都是为了自己活下去才在这个死亡游戏里挣扎努力，就算是偶尔要去拯救世界，也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在被成功拯救的更好的世界里活下去。否则自己没了，世界被拯救也毫无意义。”

　　所以汤姆和杰瑞跑路了。

　　如果让军事爱好者选择，是出去牺牲自己，让队友活下去，还是拉着所有人一起死，他会选择后者。

　　所以高尔礼和野向八劫放弃了任务四，对他们而言，如果自己死了，那任务也好，拯救世界也好，都没有意义了。

　　那夏向谈呢？

　　很可惜，他没有选择的机会，也没有选择的资格。

　　他不是去拯救世界的人，也没有和这个世界同归于尽的机会。

　　江陵：“我猜测过很多原因，为什么夏向谈是那个会被选中的人，为什么手动关闭研究所的计划有四个受训人员，却只给他一个人分配了任务，万一他完不成任务怎么办，万一他放弃任务怎么办？或许，其实四个人都收到了任务，只不过，只有他去了。”

　　竹叶金：“你有答案了？”

　　江陵：“之前没有，但刚才见到他的时候，我大概猜到了。”

　　竹叶金：“所以呢，你觉得，他被选择的理由是什么？”

　　江陵：“这个世界上最难做到的事情之一，不是接受群体牺牲，而是接受自己的个体牺牲，夏向谈，就是一个不会拒绝的人。”

　　研究工作之余，需要一个人去参加一个永远不太可能用的到的技术培训，还要考核，谁去？

　　不会拒绝的人去。

　　危机时刻，所有人都在逃命，都在离开研究所，谁会愿意返回研究所内部，启动程序，将自己困在研究所内部，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救援

　　不会拒绝让他返回任务的人。

　　江陵：“我想，他也不想接受自己的个体牺牲，但他不会拒绝这样的牺牲，我愿意给他三天时间，不是因为不相信他，而是我想相信他。”

　　“当有人要求他留下时，他留下了。”

　　“当有人要求他牺牲时，他也不会拒绝。”

　　母虫有一点说的对。

　　夏向谈，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他不是光芒万丈的博士，不是所有人崇拜目光的中心，他只是研究所数百个研究员里普通的一个，他甚至不是G项目的主导人，只是G项目下面一个小研究分类里的，核心人员之一。

　　但母虫也有很多说的不对。

　　他是一个不会拒绝的人，却不是一个没有思想的人。

　　他努力做着自己分内的工作，完成自己的职责和任务，被感染后第一时间毁掉了自己的指纹，将自己关入第二道门后。

　　他未必是想关住母虫，或许只是不想自己伤到外面的人。

　　江陵走向前面那个垂头丧气，丢了蛋糕的男人：“你说，他这样的人，最后三天想做的事情会是什么呢？”

　　竹叶金站在原地，没有回答。

　　江陵走到了男人面前，拿出一张纸，“叔叔，这个时间点，蛋糕没了，附近商店也关门了，就算是你去其他店里，一来一回也要不少时间，要不然，我这里有一个礼物售卖，只要一块钱，怎么样？”

　　男人抬头，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一块钱？”

　　江陵掏出一张纸。

　　竹叶金看出来了。

　　那张纸她也有，每个完成了普通任务的人都会收到的奖励。

　　江陵：“这个礼物，叫做希望。”

　　他介绍道：“这是一张求救纸，遇到任务危险，不要放弃，也不要绝望，只要在纸上写下求救信息，然后烧掉，纸上的人就会来救援，如果送礼的对象是个孩子，我想，这样的礼物，会比一个坏掉的蛋糕，更特别吧？”

　　男人拿着纸哭笑不得：“行吧，一块钱，给你了，算是买你这个想法，快回家吧，这么晚了。”

　　江陵点点头，看向远处的竹叶金：“走吧。”

　　竹叶金和男人错身而过，她回头看那个男人的背影，“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随手送给别人了，万一他扔了怎么办？”

　　江陵：“他不会扔。”

　　竹叶金：“为什么？”

　　江陵：“因为我们来自未来。”

　　竹叶金在回头看，男人已经走过拐角的街道，看不见背影了。

　　但她想起来，这个男人的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她没见过这个男人。

　　但是见到一个长得和他很像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救护车上醒来的谭青：有没有人替我发声？

第545章 没有眼睛35

　　竹叶金一拳打坏摄像头后破坏关押单间，从通风管道逃走之后，警察也在继续调查她。

　　送去医院的黑色轿车司机的伤势并不严重，红车和黑车都买了保险，保险公司会承担大部分的花费，这件事非要说责任，那就是竹叶金不该出现在车流量很大的马路中间，但谁能想到她在自卫的情况下能惹出这么大的篓子。

　　因为没有发生什么伤人案件，她也没犯案，要抓人理由还不够，只能一边调查她的身份，一边在天眼系统里搜查。

　　但如此密集的监控探头，并没有几个拍到了她。

　　这件事很快也就走进了死胡同。

　　警方初步判断，她是个没有身份的外籍人员，不想承担车祸的责任，所以才想办法逃了。

　　但只要她还在这个城市，就肯定会被发现。

　　谭青在急救车上醒了过来，就记得自己晕倒前是要去见夏博士，探讨他对朋友孩子的照顾问题。

　　他原本想回研究所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却被急救人员摁住了。

　　谭青：“……我身上没伤。”

　　急救人员：“就是因为没有外伤才可怕，没外伤你莫名其妙晕倒了，说明问题很严重，必须要去医院，你最好做一次全面的检查，找出问题在哪。”

　　赶来医院的家人同事也心惊胆战

　　非拉着他把脑子身体上上下下都做个全面的大检查，才肯罢休。

　　“还好，还好，不是脑子的问题！”

　　“我都说了我没病……”

　　“你哪里没病？！你这腰椎怎么回事，还有这腿伤，这还没病？”

　　“这腰椎不是老毛病了吗，而且腿伤都是去年的事情了，它有点撕伤不是很正常吗 ，这几天总接到外勤任务……”

　　“不行，医生说了，你现在这个情况不排除是心理问题，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你给我安心躺在医院休息！”

　　谭青：“……”

　　单位给他开了病假，生怕他在岗位上牺牲了，家里也逼着他住在医院了，他没办法只能在这儿休息几天。

　　后来出院了，还被安排去看心理医生，做心理辅导。

　　谭青：“……”

　　就挺突然地，就是丢了个钱包而已，他自己都不在意了。

　　竹叶金的案子交到于晨手里，他去找到谭青问清楚了事情的经过，虽然谭青没有提到竹叶金，但于晨依然对江陵抱有怀疑，这大概是一种直觉。

　　第二天他就去找了江陵，但江陵却表示没见过竹叶金，他没有搜查令，是没办法检查江陵家的，回去之后于晨调取了去江陵家路上的监控，以及他们小区的监控，的确没有发现竹叶金的踪影。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竹叶金从藏好的地方出来，“你说的果然没错，他们还挺上心的，不过进你家都要从小区外面的窗户翻进来，有点太夸张了吧，我差点摔死。”

　　江陵翻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写着什么，头也不抬道：“以你的身手，不会摔死，我们家阳台可比夏博士家好爬多了，不过，外面到处都是监控，虽然你没被天眼拍到，但很难说没被其他的什么普通监控，或者别人的行车记录仪拍到，只不过他们没把你当做重点通缉目标，你要是杀了人，就算是你从窗户爬进了我家的窗户，他们也会想方设法找到你。”

　　竹叶金：“你的意思是我这五天就住在这儿了，杀人的事情你去办？”

　　江陵：“今天才第二天，不要开口闭口就谈这种目前还不被允许的犯罪想法。”